錢莊早間沒什麽生意,聽到有人進門,閑得快打瞌睡的小廝頓時來了精神,從櫃台後頭站起身來,滿臉堆笑看向顏川,見他一身小二裝扮,臉上笑容又瞬間消失,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有氣無力道:

“有何貴幹。”

“破個銀票。”

一聽顏川要把一百兩銀票破成五張十兩銀票,外加四十兩碎銀、十貫錢,小廝更是臉色陰沉,恨不得把他攆出門去,語氣明顯帶著不滿。

“破銀子哪有你這個破法,你是不是大清早閑得慌找事來的!”

顏川心中疑惑。

“難不成這破銀票還有規矩?”

大堂內的高聲引起正逗弄蛐蛐的錢莊掌櫃注意,掌櫃蓋上蛐蛐罐,捧在手裏撩開門簾走到大堂。

小廝見到掌櫃,忙躬身行禮:

“錢掌櫃。”

錢掌櫃擺擺手讓他免禮,打了個哈欠,帶著七分倦意。

“何事如此高聲?”

小廝從櫃台後繞出來湊到錢掌櫃跟前,小聲將顏川要破銀票的事如實稟報。

錢掌櫃撫摸著蛐蛐罐,打量顏川一番,忽然滿臉堆笑看著他。

“不知你家掌櫃把銀子破得如此細碎作何用處?”

“做生意。”

“哦~原來如此,你家掌櫃是生意人。”

錢掌櫃說著轉頭怒瞪小廝一眼,小廝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縮成一團。

“下人不懂事,方才多有怠慢,我代他向你賠不是。”

小廝見狀更是連連致歉,看他的樣子恨不得跪下來向顏川磕頭賠罪。

“沒事,沒事,我這銀票能破嗎?”

“能,自然能。”

錢掌櫃笑著道,轉頭看向小廝,語氣瞬間轉變。

“還愣著作甚,還不去備銀子去。”

錢掌櫃不怒自威,小廝連聲應是,腳步飛快跑進後堂,不過一炷香功夫,顏川要的銀錢便已備好,兩個小廝來回數趟才把那許多銀錢盡數端了出來。

顏川看著櫃台上一整排的銀錢傻眼,忽然想到忘記了銀子和銅板本身的重量。

走上前用手稱了稱重,一貫錢差不多就有六七斤重,十貫就是六七十斤,跟這些比起來,那四十兩碎銀四斤重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一百兩,齊了。”

“好......好......”

顏川遞上一百兩銀票,看著這許多錢頭皮陣陣發麻。

“那個......有沒有袋子裝?”

顏川沒想到有一天他也需要用袋子裝錢,這些錢怕是要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有,自然有。”

錢掌櫃打了個手勢,剛才遭訓斥的小廝便立刻去尋錢袋。

不一會兒,小廝找來一厚實的麻袋,和四個繡著精美紋飾的巴掌大小的錢袋子。

不等吩咐,小廝便幫著把那十貫錢裝進麻袋,又各分十兩,把碎銀分別裝進錢袋子,錢袋子放進麻袋,最後用麻繩係緊。

小廝手腳十分麻利,顯然幹這事不是一回兩回了。

錢掌櫃拿起那五張十兩的銀票,將其疊放整齊遞給顏川。

“方才怠慢,那四個絲綢錢袋便算賠罪,代我向你家掌櫃問好,祝生意興隆,今後若有用得上正通錢莊的地方,隨時來尋錢某。”

“一定一定,我一定轉達我家掌櫃。”

顏川接過銀票揣進懷裏,隨口道。

看著那一袋子一看就很重的錢,顏川為了不出醜,雙腿微開,曲膝、提氣,腰馬合一。七十多斤,好在麻袋摩擦力夠,沒有手滑,用力一甩,看似輕鬆地把麻袋扛在了肩上,裝出輕鬆的樣子走出錢莊。

“慢走,常來。”

錢掌櫃在後頭招呼。

肩上的重量讓顏川難以回身,裝作沒聽見,轉進來時的巷口總算鬆一口氣,不用強裝輕鬆。

“我的天,這太他媽重了!”

顏川身子壓得斜傾,表情猙獰,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不由想:

“十貫錢就把人壓得半死,腰纏萬貫,別說褲子穿不穩,那是要被錢活埋。”

邊走邊歇,不過一裏路,愣是累得氣喘籲籲。

進到魯氏木藝,顏川不顧袋中裝的是錢,直接砸在地上,拖著麻袋一點點挪進去。

魯老正研究從何處入手動工,聽到背後傳來“嘩嘩”聲響,轉頭看到顏川,疑惑道:

“小夥子,這才剛開始呢,你怎的就來了?”

顏川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大口大口喘粗氣,好半天緩過勁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擺了擺手,一邊解麻繩一邊道:

“還得麻煩老先生給做個鬥車。”

抬頭想了想,又道。

“兩輪,有腿支撐能站著,轉上推把能推著走,上頭就做個木盒子,隔成兩半,分別有蓋能上鎖,盡量大,能往裏頭裝越多錢越好。”

顏川一口氣把一件全新的物件要求說了出來,魯老仔細聽著,是不是點點頭,等他說完,心中已有成算。

“好啊,又是一件有趣的物件。”

“能做嗎?”

“自然。”

“這個多少錢?”

“此物費工費料較多,需得二兩銀子。”

顏川起身從袋中拿出三貫錢遞給魯老。

魯老擺了擺手不接錢。

“小夥子,剛才規矩已經給你說了,先驗貨再付錢,更何況你要的這兩物件都不難做,卻十分新奇,老朽做得開心,銀錢不收也可以。”

“可不能不收錢啊。”

顏川滿臉苦澀,哀求一般的語氣。

“老先生您行行好,就先收了這些錢,多餘的五百文算作暫存,之後肯定還有要麻煩老先生的地方,不然這錢實在太重,拿不動啊!”

魯老看了看地上的麻袋撫須大笑。

“哈哈哈,罷了罷了,既如此,那便破例一次。”

“多謝老先生。”

雖減少三貫,依舊還有五六十斤重,如此距離扛回去那簡直要了親命,顏川一想決定先暫存在此,等鬥車做好推回去便好。

征得魯老同意,顏川拖著麻袋進屋,找了處不顯眼的地方隨意丟著。

正所謂大隱隱於市,一個麻袋,定不會有人想到裏頭裝了錢。

拿上些碎銀帶在身上,向魯老道謝,約定明日一早上門取貨,顏川又抱著那口鍋蓋回住處了。

吃了口飯,顏川去了趟布莊。

裁一塊長寬各三尺的布,修去四角呈圓形,布莊夥計也是頭一回接這種活,也不好細問用途,隻多收了十文錢手工費。

再去一趟吉祥客棧,把李狗蛋的行李取回,其他倒是不重要,主要是為拿那套前幾日買的衣裳,雖不是什麽上等布料,至少穿這套不會讓人認成小廝。

如今雖有閑錢也不好亂花,能省則省,為纖月贖身是第一要務。

李二牛得知顏川沒有被發賣到苦寒之地,懸著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這一天時時想著如何能助他一把,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顏川深深握了握李二牛的手,沒說感謝的話,隻把恩情都記在了心裏。

回到住處,顏川清點了一番,該備的東西都已備齊,便細算起賠率,要能保證不虧穩賺,賠率極為關鍵,費了近兩個時辰,總算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