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巷離東市不遠,二人推著鬥車走了一炷香時間不到便已到東市路口。

才到路口,便聽到一陣有節奏的敲鑼聲。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精彩猴戲馬上開演!”

這邊吆喝聲剛落,那頭又在喊:

“雜耍,雜耍,吞劍、吐火、胸口碎大石,保證你看了還想看嗷~”

賣泥人地吆喝:

“泥人兒,有鼻子有眼的泥人兒~”

賣糖葫蘆地吆喝:

“糖葫蘆兒,不酸隻甜的糖葫蘆兒~”

東市的酒樓、茶館也不像別處坐等客人上門,門口都有兩個小廝在門口扯著嗓子招攬客人,逢人便熱情地招呼去店裏吃酒喝茶。

東市一整條街的兩側,每家店幾乎都是如此。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顏川憶起去古鎮旅遊,兩旁小吃街也是如此情景。

相較城南,這東市倒有一副大城市的繁華縮影。

拉個形狀獨特的鬥車,上頭還放個黑布遮住的物件,顏川和魯老隻是經過,就已經吸引不少目光,好些人猜測這塊黑布下頭遮著的是什麽。

從東市這頭幾乎走到東市另一頭,顏川還是沒決定在哪擺攤。

他感覺到有人視線在他身上打量就不由得如芒在背,垂著頭,完全不敢與人對視,路過了好幾個合適的位置,卻顧不起勇氣停下擺攤。

忽然有人拍了拍顏川的肩膀,嚇得他一激靈,轉頭一看,原來是魯老。

“你臉怎麽這麽紅?感染風寒了?”

魯老疑惑道。

“哦......嗯,沒事,天氣熱,天氣熱的緣故。”

顏川搪塞一句,額頭滲出一層汗珠。

“沒事便好,這裏便是鶴州最熱鬧之處,小夥子你要試什麽在此處試就好。”

魯老在顏川肩上輕拍兩下。

“再看看,再看看,找個好位置。”

街道上如此多人,退堂鼓在顏川心裏打得愈發響了,以往大多時間都是在辦公室跟不會說話的文件打交道,需要拋頭露麵的場合實難適應,一遍遍內心暗示自己硬著頭皮開始了就好了,可就差最後一口氣提不起來。

“誒,聽說了嗎,凝香院曾經的花魁女子纖月讓一下人騙了身子騙光了錢財。”

“怎會沒聽說,到處都在傳,嘖,本公子往日去,叫她摘下麵紗瞧瞧都不肯,竟背地裏跟人苟合,也是個**。”

“誰說不是,看她貌若仙子,終究是青樓女子,故作清高罷了。”

兩路人與顏川擦肩而過,口中正議論纖月之事。

顏川聽到頓時急了,轉身搶到那兩人身前,急道:

“你們這些話從哪聽來的,什麽人騙了纖月?”

路人上下打量顏川一番,見他一襲粗陋素衫,頓生鄙夷之色。

“城內到處都在傳,凝香院昔日最負盛名的花魁被一小二騙財騙色,這你都不知道,是鶴州城人嗎?起開起開,別擋道。”

路人嫌棄地瞪了顏川一眼,繞得遠遠的,生怕挨到他弄髒了自己的衣裳,繼續閑逛議論剛才的話題。

“怎......怎麽成了我騙財騙色?”

顏川傻愣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我怎會騙她,怎會騙她......”

“嘀咕什麽呢?”

魯老歪著腦袋盯著顏川,好奇地打量著他。

“沒,沒事。”

顏川回過神,揉了揉太陽穴,忽然恍然,眼睛怒瞪前方,暗自咬牙。

“纖月不可能是那種人,一定是那惡婆子,你這是要逼死她不成!”

顏川的眼睛裏幾乎射出火來,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轉身走到鬥車前,猛地一拳砸在推杆上,一把掀開蓋住轉盤的黑布,扛起轉盤立在了路中。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新奇玩法,以小博大,每把必中!”

欠缺的最後一口氣提起來了。

顏川有生以來第一次喊這麽大聲,聲音完全蓋過了其他吆喝聲,身邊經過的人被他嚇了一跳,轉頭罵了兩句,卻又被那轉盤所吸引,仔仔細細打量起來。

新的吆喝聲一下點燃了人們的好奇,眾人循聲望去,看到那寫滿了錢數的轉盤更是好奇,紛紛聚攏過來。

不過片刻,顏川和魯老所站之處便圍得水泄不通。

“這是做什麽的?”

幾個湊得近的人手指輕觸轉盤,無一人看出這轉盤是作何用處。

“什麽新奇玩法啊?”

人群中有人高聲問。

“中什麽?有錢拿?”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問,顏川一句也沒回。

擺正鬥車,從包袱中拿出另一張布展開夾在了鬥車上,布上隻簡單寫著幾個大字:

“十文一次,每把必中,即中即兌。”

顏川隨即打開鬥車一側的蓋子。

為了提起路人興趣,顏川把碎銀都倒在了裏頭,看到如此多錢,好些人發出驚呼。

趁眾人注意力都在錢上嘈雜聲減弱之時,顏川扯著嗓子喊:

“各位,今天是轉盤抽獎開張第一天,原本十文錢一次,前五名參與的人隻要兩文錢一次,名額有限,先到先得啊!”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總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眾人依舊沒太弄懂是怎麽個玩法,一個個觀望不前。

顏川正焦急時,人群中忽然一人大喊:

“我來!”

一身著講究的瘦高男子推開眾人,搖搖晃晃擠了出來,滿身的酒氣,這一大早顯然是沒少喝。

“好,今天的第一位參與者,公子貴姓?”

顏川不在乎這人是不是酒鬼,有人參與就是好的開始。

“免貴姓......”

男子作沉思狀。

“姓什麽來著,對,姓胡......”

眾人見他連自己的姓都要想半天,發出一陣嘲笑聲。

胡公子也不惱,在胸前掏了半天掏出兩文錢,搖搖晃晃好不容易遞到了顏川手裏。

“給,兩......兩文錢,怎麽玩兒?”

顏川接過錢,順勢塞到鬥車空著的一格中,攙扶著這位喝迷糊了的胡公子走到轉盤邊。

“簡單得很,手握住轉盤的任意一處,隨意轉動,最後等轉盤停轉,這指針指到哪,就贏得對應一格的獎金。”

顏川一邊講解一邊演示,隨手轉動轉盤,轉盤停轉在三十文一格。

“您看,若停在這裏,就能得三十文。”

“歐呦!”

“這麽容易就能得三十文?”

“上頭還有一百文呐,那要是轉到豈不是......”

“有這麽簡單的事?騙人的吧?”

眾人議論聲陣陣,多是疑問,似是不信如此輕易便能得錢。

“哦,簡......簡單......”

胡公子說著,左抓右抓,總算握住了轉盤,順勢一轉,人險些跌倒在地,好在顏川一把扶住。

看著轉盤嘩嘩轉動,現場頓時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轉盤,好奇會停在什麽位置。

轉盤轉速減慢,已能大概辨別出指針所指金額。

十文...兩文...五文...三十文...一文...一文...十文...一百文!

眾人心跳被指針指向金額所牽動,時快時慢,當指針劃過一百文時人群總響起一陣驚叫。

轉盤停止轉動,指針指向十文。

“恭喜胡公子中獎十文。”

顏川說著,從鬥車中拆散的一貫錢上數了十文,遞給胡公子。

“喲!真給錢啊!”

眾人齊聲驚呼。

“即中即兌,童叟無欺!兩文錢一次名額僅剩四個!”

一看正能拿錢,本來還猶豫的人齊湧而來。

“我來!”

“我來我來!”

“別擠,我先來的!”

胡公子拿著錢迷迷糊糊的還沒弄清楚什麽情況,就被擠進人群,淹沒在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