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麽回事?!”
短短幾息之間, 天空中便聚集起恐怖的積雨雲層,麵積覆蓋方圓十餘裏,規模甚至超過了上一次林神宗宗主渡劫時的水平。
在場的賓客們望著這一幕, 都紛紛臉色大變, 忙不迭地從各種儲物法寶內掏出防禦法器, 還有人直接握緊手中武器, 疾言厲色地質問周輕子:“周長老,你是否該給我們一個解釋?難不成, 你們是打算動手了?”
他們還以為周輕子把眾人召集過來,是故意想要設圈套坑害他們。
周輕子自然明白其他修士的顧慮,他安撫眾人道:“大家還請稍安勿躁, 我林神宗絕無此意。再說了,我周輕子也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怎麽會莫名其妙做出這種與天下修士為敵的事情來?”
你們不是已經幹過一回了嗎!
不少修士在內心腹誹, 不過明麵上暫時還沒人敢反駁周輕子的話。
林神宗現在還沒有與他們撕破臉, 頭頂還有滾滾天雷即將落下, 是個人都知道這會兒不能得罪東家, 好言相勸先渡完這一劫才是正道。
隻不過從這烏雲覆蓋的範圍來看, 就算是再快的飛劍, 也沒法在雷劫到來前逃離現場, 唯一能夠指望的, 大概就隻有——
“周長老, ”剛才出聲的那人壓抑著怒氣,好言相勸道,“趕緊把貴宗的護宗大陣打開吧, 以林神宗護宗大陣的威力, 就算擋不住完全的雷劫, 至少也能撐到大家撤離。”
但令他又驚又怒的是,周輕子卻仍隻是搖頭,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台上神色淡定的宗秦遠。
“還是讓宗校長自己來解釋吧。”他說道。
“周長老,你還在磨蹭什麽?”那人見周輕子不肯開口,終於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再這樣下去就真的來不及了!你是打算叫我們所有人送死嗎!”
宗秦遠收到周輕子傳遞來的暗示,大步從祭壇上走了下來。
他的手中握緊了話筒,經過反複調試的特製音響由於雷暴天氣帶上了些許滋滋啦啦的雜音,但影響並不算大。當宗秦遠開口的那一瞬間,巨大的聲浪蓋過了天空中的雷聲,瞬間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一道道或是焦慮、或是驚慌、或是恐懼的目光投向了他。
宗秦遠沉聲道:
“各位,麻煩聽我說幾句話。”
在宗秦遠向其他賓客解釋的時候,在場唯一,正確來說應該是唯二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的,大概就隻有站在祭壇正中心的兩位今日主角了。
“傅、敬、言。”
穀梁幽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猛地摘下臉上礙事的麵具丟到一邊,死死瞪著身旁一身挺拔黑衣的青年,又驚又怒地質問道:“怎麽是你!?”
易言沉默地看著他。
那雙平日裏總是含著笑的漆黑的眼眸,此時宛如凶獸一般溢滿了殺氣,看架勢像是要活吞了易言似的。
被心上人用這樣的眼神盯著,饒是早有準備,易言的心髒仍舊控製不住地縮緊。他的舌根泛起了一陣苦澀,下意識上前半步,卻又在穀梁幽快要殺人的目光中停下了腳步。
兩人頭頂,鋪天蓋地的劫雲已經完全成型,濃到仿佛能滴下墨來的紫色雷電在雲層中閃爍不定。
“完了……”
宗秦遠的話並不能讓在場所有人安心,大多數修為深厚見多識廣的宗主長老們倒還好,勉強能保持鎮定,那些各宗門師長一起過來見世麵的年輕修士表現可就差強人意多了。
甚至已經有人癱坐在地上,絕望地喃喃道,“人是不能夠愚弄上天的,他們死定了,我們也要被牽連一起完蛋了!”
宗秦遠沒有理會這些人,他對指揮部的安排和穀梁有這百分百的信心——再說了,如果穀梁一出了什麽事,他們幾十億人類一個都別想好。
但是……
按照之前訂好的流程,易言現在不應該已經離開祭壇了嗎?
宗秦遠握緊手中的話筒,嘴唇緊抿。
雖然他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確保天劫不會對祭壇內部的人造成任何傷害,但不知為何,他仍有一些……不祥的預感。
“轟——!!!”
雲層裂開縫隙,一道炫目的白光閃過。
整座昆侖山都陷入了極度的寂靜與蒼白之中。
極致的光芒很快散去,黑暗再度卷土重來。猶如凶獸咆哮般的風聲從眾人的耳畔呼嘯而過,明明是刹那間,又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突然,遠山伏倒的蒼林凝固了。
下一秒,足以震撼山河的炸雷響徹天際!
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猝不及防之下,很多耳目聰明的修士甚至當場被震得頭暈眼花。但等緩過神來之後,他們震驚地發現,位於祭壇正中的兩人竟然真的毫發無損!
這怎麽可能!?
天道見一擊不成,又緊接著開始醞釀起了更為酷烈的刑罰。深紫色的雷光映照在暗沉沉的大地上,濃重的雨腥味混合著山間泥土草木的氣息,恍然間,竟讓人有種血腥氣撲鼻的錯覺。
狂風肆虐,原本的仙家福地變成了與人間煉獄無二的畫麵,稀稀拉拉的雨點開始從天空中落下,在疾風中像是一粒粒石子刮在人臉上,火辣辣的疼。
金萱用手遮擋住眼簾,努力扶住身旁的音響,狼狽地抬頭朝前望去。
那兩道一黑一白的身影,仍舊一動不動地凝固在原地。
“告訴我,”穀梁幽冷冷地問他,“我是不是丟失了一段記憶?為什麽和我結為……”說到這時,他的臉龐扭曲了一瞬間,“結為道侶的人,會是你?”
他雖然大腦混沌一片,內心的憤怒幾乎要燃盡理智。但在臨出手的那一刻,內心主人格傳來的焦急呼喚終究讓他按捺下了這股衝動。
於是,他決定給易言一次解釋的機會。
“穀梁,”易言低聲道,他的神情有些悲傷,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烈烈狂風裏,“已經足夠了,快想起來吧。”
穀梁幽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能察覺到不對,但對麵前青年強烈的恨意讓他根本沒辦法思考。他決定先不理會易言了,轉而向意識世界內的主人格詢問:“小一,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而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得到回答。
穀梁幽的臉色變了:“小一?你在哪兒?”
他惶然地張望著,反複呼喚了十幾次,卻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內心深處的福利院空空****,無聲的寂靜在曠野之中彌漫,整個世界安靜得令他恐慌。
可是明明剛才還……就在剛才,小一還在心裏對他大喊“不要”的!
察覺到黑發青年的神情不對,就連身體都搖搖欲墜起來,易言的眼神一凝,不顧之前穀梁幽對他直飆殺氣,忙伸手穩住了他的肩膀,把人緊緊摟在懷中連聲問道:“怎麽了?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但易言晃了他半天,穀梁幽都沒有任何反應。
“我找不到他了……”
他用慘白的嘴唇嚅動著,易言沒聽到,低頭把耳朵湊到穀梁幽的唇邊,這下子,終於勉強聽清楚了懷中人在說些什麽。
但還不等他想出解決辦法,又是一道毀天滅地的雷劫兜頭劈了下來!
這一次的雷劫比上一次的威力更加恐怖,穀梁幽渙散的瞳孔直接被刺激得縮成了針尖。他下意識緊閉上雙眼,垂著頭,一下一下地喘著氣,身體無力地蜷縮在易言的懷中。
易言按著他的後腦勺,用手安撫地撫摸著懷中人瘦削的脊背。他本以為青年是因為害怕,但在感覺到穀梁幽冰涼得像是死人一樣的皮膚、和不自覺抽搐的手指和四肢時,電光火石間,他突然就明白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青年是陷入了過去的那段回憶之中。
指揮部從全球召集來那麽多心理專家和評估師,也不是沒有想過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但上次林神宗宗主雷劫的過程中,穀梁幽完全沒有露出半點異樣,這也讓一直擔心他會對電光產生ptsd的易言稍稍放下了心,同意了這次計劃。
但易言沒想到,關鍵時刻,另一個人格會突然斷聯。
……這簡直就是負麵buff的疊加!
想到曾經在夢境中看到過的,放置在那間狹小閉塞地下室內冰冷的鐵床,還有散亂在床鋪上的電極,他的眼睛陡然變得赤紅。
易言咬緊牙關,一麵按著左耳上的耳麥,失態地朝著測量小隊大吼著,問他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積攢滿能量,一麵單手扶著穀梁幽慢慢坐在地上,動作小心極小心、極小心的,把他像做了噩夢的孩子一樣用力抱在懷中。
“易隊,目前進度……百分之二十七……”
“才百分之二十七!?”
負責聯絡的隊員被吼得一激靈,被易言話語中殺氣四溢的威脅嚇得差點把手裏的儀器摔在地上,不過就算摔了他們也有不止一個備用,倒也沒什麽大事。
他哭喪著臉道:“易隊,我也不想啊!這速度已經比我們預想的要快很多了!”
他們之前辛辛苦苦建了那麽多座風車,又加上那麽多大型柴油發電機,才積攢了不到15%的能量呢!這才一道雷就已經這麽多了!
易言幹脆利落地解下腰帶,用自己的外袍把穀梁幽的整個上半身,包括腦袋都裹了起來,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宮明曾經對他講過,這樣可以營造出一個相對安全的封閉空間,有利於病人的恢複。
當然,這種做法必須要是針對特定病人,像是有幽閉恐懼症的那種就隻能適得其反了。
這個封閉的空間為他們營造出了在獨屬於兩人的一方小天地,易言耐心觀察了十幾秒懷中人的狀況,期間,又不厭其煩地在穀梁幽耳畔用低沉的嗓音告訴他,自己一直陪在他身邊,他不是一個人。
果然,青年顫抖的幅度漸漸減弱了。
易言鬆了一口氣,但他並不敢完全放鬆下來,於是又問那邊:“現在工作的導電管一共有幾根?”
他所說的導電管,就是之前令那些賓客們疑惑不解的“鐵荊棘”,采取了最新的高壓電傳導技術,數量一共有三十根。
測量隊員回答:“十七根,我們不敢多加,怕那兩塊血礦石承受不住。易隊,穀梁他怎麽了?”
他的聲音也很焦急,因為顯然穀梁現在出現了意外情況,但問題是,除了易言以外,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人能夠在雷劫停止前靠近祭壇。
宗秦遠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摸了過來,正緊蹙著眉頭聽著他們的對話。
他的臉色差的簡直能滴下水來。旁邊有緩過神來的修士見自己的生命安全沒有受到威脅,還想著湊上前打探一下虛實,結果直接被宗秦遠臉上恐怖的神情嚇得一哆嗦。
“加!”
易言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
“不要廢話了,出了事情我負責!”
外麵的雷聲一道比一道大,高壓電流的滋啦啦聲音讓原本情況已經漸漸穩定的黑發青年再度躁動起來。他已經完全喪失了清醒的神智,嗚咽著想要脫離易言的懷抱,逃離這個讓他恐懼不安的環境,但卻被易言死死地禁錮在懷中——
鐵籠已經完全合攏,就算隻有十七根導電管工作,強磁場也已經形成了。
現在想要鑽出去,完全就是在賭命,高壓電可是會“吸人”的!
作為代價,他的脖頸、肩膀,後背和胸膛,都被處於極度恐懼之中的穀梁幽抓出了一道道鮮血淋漓的痕跡。
但易言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楚一樣,仍舊用哄不肯入睡孩子的態度,耐心地一遍一遍重複著剛才安慰他的話語,幫助他確認著現實和虛幻的邊界。
“百分之七十四了!”耳麥裏的測試隊員在疾風中怒吼著,“再堅持堅持,易隊,穀梁,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
易言深吸一口氣。
“乖,馬上我們就能回家了,”他一下一下地吻著懷中人的頭頂,聲音沙啞地說道,“很快的,我保證……”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但在天地間隆隆的雷聲之中,他忽然聽到了一道虛弱的、微不可查的聲音:
“……騙子。”
黑發青年淚流滿麵地抬起頭,在這個隻有他們兩人的昏暗空間中,淚光朦朧地望著他。
易言能感覺到他的身軀仍在止不住地顫抖,但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劇烈抽搐了,混沌的眼神也漸漸恢複了清明,隻不過紅通通的像是隻兔子,其中蘊含的複雜情愫也讓易言一時分不清這究竟是哪個人格。
或許兼而有之。
因為這是兩個人格共同經曆過的痛苦回憶。這是名為“穀梁一”這個個體不忍觸碰的夢魘,也是易言一生的愧疚與悔恨。
也因此,對於騙子這個稱呼,他沉默了幾秒,抬起手,拂上青年冰涼的臉頰。
易言用雙手捧起青年的臉蛋,就像是捧著什麽稀世珍寶一樣,撥開擋在他眼簾前被冷汗浸濕的黑發,又一點一點、溫柔地拭去了他臉上交錯的淚痕。
然後,把他的額頭抵了過來,輕輕環抱著對方,在地動山搖的狂暴雷劫之中緩緩呼出一口氣,問道:
“那你還願意相信我嗎?”
耳畔傳來尖銳的電流鳴叫聲,刺目的白光再一次照亮了外麵的世界。
但這一刻,外界的紛紛擾擾仿佛與他們無關,穀梁停止了流淚,他專注地望著易言的雙眼,那雙眼睛剛才因為焦急和擔憂泛起了道道血絲,漆黑的眼眸深處翻湧著更甚天空中九重劫雲的驚濤駭浪,足以見證對方內心究竟有多不平靜。
但易言什麽都沒表達出來。
他隻是固執的、用沙啞的聲音又問了一遍:“你還願意相信我嗎,穀梁?”
穀梁垂下眼眸。
他同樣什麽也沒說,卻把手搭在易言捧著自己臉頰的手腕上,慢慢下壓。
易言的指尖顫動了一下。
隨著手掌的滑落,他的麵色漸漸蒼白起來。
他以為這是青年變相的拒絕,心一下子就涼了大半。沒想到下一秒,懷中人卻突然反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住了他的唇。
“你這次要是再敢躲開,”穀梁凶狠地、含糊著說道,他半闔著眼睛,被淚水打濕的睫羽像是雨後濕漉漉的蝴蝶翅膀,在狂風駭浪中輕輕顫動著,“我就昭告天下,說你不J……唔!”
易言用堪稱凶狠的力道按住他的後腦勺,毫不猶豫地回吻過來。
兩道滾燙的呼吸噴灑在黑暗狹小的空間內,穀梁一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迷幻的沉鬱漩渦之中,胸膛深處燃燒起了一把火焰,眨眼間便蔓延到四肢百骸。在易言的強勢進攻之下,他很快就受不住了,隻能急促地用鼻子喘著氣,眼尾發紅,撐著易言的肩膀,難以自禁地仰起頭,想要逃離那細細密密的啃.噬和無止境的索取。
但這一舉動隻是徒勞無功,已經饑餓許久的掠食者反而被激怒了,捏著他的下巴再度肆虐著深入,清亮的唾.液順著被吮得泛紅的唇邊落下,黑發青年眼神迷.蒙地輕喘著,突然脊背一僵——因為一隻滾燙的大手想要趁機作亂,卻在解開腰帶時遇到了阻礙。
不得不說,古裝雖然製式繁複好看,某些方麵也的確不太方便。
易言眼神沉沉,不爽地“嘖”了一聲,想想場合,還是放棄了這個效率不高的行為。
但還不等穀梁一鬆口氣,很快,他又不滿足的某人被懲罰性地拉回了這個共同沉淪的漩渦之中……
天道:???
這雷,究竟是劈還是不劈?
天空中的雲層也被這對小情侶之間神奇的精分操作繞暈了,明明剛剛感覺的是這倆已經徹底鬧掰了,怎麽突然又如膠似漆起來了?
逗它玩呢?
但天道終究不是一個具有真正智慧的生命,它隻會遵循自己的標準進行判斷。因此,在發現下麵的人已經不需要再接受背叛道侶契約的懲罰時,它猶豫了很久,在最後降下一道比起之前威力已經要大打折扣的雷劫後,終於不情不願地消散了。
隨著堆積的烏雲漸漸散去,昆侖山上風平浪靜,天空也重新恢複了清朗。
原本惶惶不安的眾人也紛紛吐出一口鬱氣。陽光灑落在大地上,驅散了方才的陰霾,被水洗過的藍天亮的像是一塊鏡子,所有人的臉上都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直到這時候,大家才發現,原來祭壇正中那足足有一人高的青銅三足鼎,竟已經在雷劫之下融化了大半!
宗秦遠大步走到了祭壇外,雖然雷劫停止了,但他一時半會還是不太敢靠近那些導電管。他站在安全距離之外,死死地盯著祭壇中那兩道互相依偎在黑袍之下的身影,一時間,竟沒察覺到自己已經屏住了呼吸。
地球上的各大直播間內,從第一道雷劫降下起,全體觀眾就開始了瘋狂地祈禱,各種顏色不同文字的彈幕像是瀑布一樣刷的滿屏都是。
“天呐,穀梁沒事吧??嚇死我了,說好的萬無一失呢?”
“穀梁他是怎麽了?狀態完全不對勁吧!”
“啊啊啊啊老天爺一定要保佑大家平平安安地渡劫回來啊!”
“雖然但是,我很想提醒樓上,現在就是老天爺在拿閃電劈他們呢。”
“我不管!反正我什麽上帝耶穌聖母瑪利亞我佛慈悲都求了一遍,求求了,千萬千萬不要出事啊!”
“不是,穀梁他到底出什麽事了,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副表情?我打了指揮部的電話,但是一直占線沒人接。”
“估計早就被人打爆了吧……但我覺得至少地球還沒爆炸,人類也沒滅絕,那就說明穀梁現在還是安全的,大家也不用太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啊!這麽長時間了,誰見過穀梁一這麽脆弱的樣子?”
“教主一定不會出事的!我對教主有信心!”
“!!!雷劫散了!真的開始散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成功了!?”
“不對,剛才指揮部官網那邊發布的最新消息,說是這次的雷劫消散的太快了,能量並沒有積攢到百分之百,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一左右的樣子。”
“九十一也夠了!反正之後的大家再想想辦法攢一攢,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滿格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穀梁和易言兩位的情況怎麽樣了?”
“可惡,他們到底在黑袍底下幹了什麽啊?中途畫麵還斷了幾分鍾……wwww好想知道!”
因為易言全程都用自己的黑袍罩住了穀梁一,就算光屏直播也沒有把那段經曆記錄下來。而且無論如何,易言都不希望黑發青年當時的模樣被全世界目睹,他希望穀梁一在人前永遠是耀眼的、快樂的、被所有人追捧的。
至於愛人脆弱的一麵,那就由他來包容,讓時間慢慢撫平那些傷痛吧。
易言相信,穀梁一自己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在最後輕啄了一下那兩片已經被自己吻到微微發燙的柔軟唇瓣後,易言依依不舍地與已經在自己懷裏失神喘.息的青年分開,抱著那熱烘烘的身體,還是沒忍住,伸手揉了揉穀梁一的腦袋。
“感覺怎麽樣?”他問道。
易言的聲音因為剛才長時間的親吻有些過度的嘶啞,但從胸腔深處發出的猶如共鳴般的低沉的嗓音,又讓穀梁一的耳膜泛起了細密的癢意,讓他的耳根到臉頰瞬間紅了一大片。
他有些自暴自棄地躺在易言懷裏,被親到糊裏糊塗的聰明大腦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才都跟易言幹了些什麽——
要死了,在那麽緊張關鍵的時刻,在現場還有幾千名賓客和同學老師的注視下,他倆竟然躲在易言的衣服裏親了個要死要活!
他不活了!
所以在易言用鼻子向他發出疑問的聲音時,穀梁一的小心肝一顫,很沒有出息的,溜了。
突然被一腳踢出來的穀梁幽:“…………”
很好,小一。
不愧是你,坑起自己來是半點不手軟:D
雷劫都結束了,穀梁一自然就把保留在自己人格模塊裏的真實記憶交給了他。之前他沒有回應副人格的呼喚,隻不過是因為當時是在忙著整理自己的記憶,順便因為長時間和心魔的虛假幻境記憶對抗有些虛弱而已。
穀梁一在意識空間裏小聲反駁他:“那還不是幽你搞出來的事?再說了剛才親的時候,我差點都以為咱倆的意識融合了呢。”
當他情緒過激的情況下,其實完全就沒有什麽內外人格之分了。
在這種情況下,兩個人格感受到的情緒、感官和產生的想法都是一模一樣的,完全不分彼此。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同步率?
穀梁幽被易言抱在懷裏,臉幾乎要貼在對方的唇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方才那些幽暗的、滾燙的、令人血脈賁張的記憶畫麵還在腦海裏不斷閃現,現在主人格又耍賴把一堆爛攤子丟給了他……穀梁幽越想越生氣,他冷著臉磨了磨牙,幹脆張嘴一口咬在了易言的脖頸上。
神秘的深色項圈烙印被他硬生生咬出了一個牙印,易言縱容地仰起頭,但還是因為穀梁幽毫不客氣下嘴的動作而發出了輕微的“嘶”聲。
疼痛刺激著致命咽喉處的敏.感神經在不斷地跳動,易言環抱著穀梁幽的手臂瞬間繃緊,手背上青筋畢露,但卻很小心地沒有掐痛懷中人。
算了。
他的臉上泄露出些許無奈的情緒,反正這牙印肯定不可能是他自己咬的,待會在宗校長和其他同學麵前被調侃的又不是他……好吧,以易言對穀梁的了解,到時候肯定還是要他自己來哄。
“我把外套拿走了?”他見穀梁幽跟個小狗崽子似的,咬上了就不鬆嘴,不禁挑眉問道。
穀梁幽下意識鬆開了嘴,但又更加惱火了:“你什麽態度?傅敬言我告訴你,別以為我原諒你了就能這樣……這樣沒大沒小!我才是給你烙印的人!”
但看到易言身上被自己撓出來的滿身血痕時,他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伸手又往易言的烙印裏灌注了一些魔神的力量,方便他加快愈合的速度。
……總之,讓他道歉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my lord。”易言勾起唇角,他又想親他了。
“你是在哄小孩嗎?”穀梁幽一臉懷疑地盯著他。但易言隻是低笑一聲,用一隻手稍稍撐開了一些罩在他們身上的黑袍,接著從縫隙間泄露進來的天光,稍微把兩人收拾了一下,然後掀開了那層遮蔽住外界視線的布料,半摟著穀梁幽的腰,帶著他一起站了起來。
“你們……”
宗秦遠趕忙上前一步,現在的祭壇周圍終於徹底安全了,他也第一時間從外麵衝了過來查看情況。但在看到穀梁幽眼角泛紅、像是隱隱哭過的痕跡後,不禁有些啞然地望向了易言。
“心魔。”易言淡定解釋。
宗秦遠:“…………”
他好歹也是有老婆有家庭的,你當他是傻子,看不出來穀梁的嘴有點腫嗎?流淚也就罷了,你家心魔還能當小辣椒燒嘴的?
但表麵上他當然不好說什麽,隻能幹笑一聲:“這樣嗎,沒事就好。”
然後關切地低頭問穀梁幽:“穀梁,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需不需要找宮老師和校醫去看看?”
“不用,我很好。”穀梁幽竭力保持鎮定。
他把身旁的易言往前推了推:“倒是他,可能需要治療一下。”
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的宗秦遠這才注意到易言滿身的血痕,頓時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麽搞的?”
“比較凶的心魔。”易言依舊如此回答。
他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看得穀梁幽又開始牙癢癢了。
就該多撓兩下的,讓這混蛋去打破傷風!
宗秦遠的目光落在他脖頸的牙印上,幸好易言那塊皮膚本來就因為烙印的痕跡顏色比較深,不湊近了看根本看不出來……不過以地球直播間那幫顯微鏡觀眾們的眼力,估計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情。
“年輕人,咳咳,真有活力啊。”這下宗秦遠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隻能望天望地轉移話題,“哦對了,這次的能量最終積攢到了百分之九十一,穀梁你快看看光屏上的數據,跟我們測量隊這邊計算的一不一致?”
穀梁幽調出光屏看了一眼,點點頭。
“百分之九十一點七,差不多。”
“那就是還差大概百分之八了,”宗秦遠很樂觀,“預估一下,大概半年到一年左右,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說著,他用專門的收集器拾起了掉落在廢墟之中的兩枚血礦石,如今它們都已經變成了比原來更加鮮豔百倍的顏色,宛如兩滴真實鮮血凝聚而成的珍稀寶石一般。
之所以說是廢墟,是因為原本用於擺放它們、祭祀上天的那尊青銅鼎,已經徹底在高壓電下融化了大半,現在完全不成形狀了。就連青銅都融化成了這樣,足以可見剛才的電流究竟有多麽恐怖。
起初,指揮部預估的數據是等雷劫結束後,能量條至少能積攢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直接滿格的概率也不小——當然,計算概率的過程就不一一贅述了,複雜程度但凡是本科學過高叔概率論的應該都能窺見一二。
能直接返回地球自然最好,但這多出來的一段時間,對於人類文明來說也是相當寶貴的財富。
畢竟,整個修仙世界,就相當於一個規模龐大無比的寶庫啊!
穀梁幽一看到宗秦遠這副盯著那些其他宗門修士虎視眈眈的模樣,就知道他的這位校長又要開始傳,啊不,是推銷了。他剛才折騰了一番,也累得不行,便主動和宗秦遠告辭,說準備向回住處休息一段時間。
但在臨走之前,他又回頭把還站在原地望著他的易言拉上了。
“你是呆子嗎?都說了讓你去醫生那兒治一治!”
看著穀梁幽故意橫眉冷對的樣子,易言壓下唇邊的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陪我去吧。”
“……我才不幹!”
“那我就陪你回去,不看了。”
穀梁幽瞪著他,渾身的殺氣濃厚到足以讓周圍一圈修士以為他是哪家殺人無數的邪魔外道跑出來了,雖然他現在的確很想殺人。
“真的不能換人嗎?”穀梁幽在心裏對主人格抗議,“好好的找誰不行,你怎麽就眼瞎看上這個厚臉皮的混蛋了!”
穀梁一糾正他:“是我們。而且這就是緣分嘛,甩也甩不掉,習慣就好。”
穀梁幽重重地冷哼一聲,調頭就走。
等走出一段距離了,他才回頭盯著仍站在原地不動的易言問道:“你打算在哪兒站在什麽時候?”
盡管方才狂風疾雨,電閃雷鳴,易言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打濕了,但這會兒在陽光下站了幾分鍾,頭頂熱烘烘的太陽溫度,早已將他身上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驅離得半點不剩。
他頓了頓,朝不遠處幾乎要融化在金色陽光裏的黑發青年露出一抹笑容。
大概是這個笑容對比他平時寡言少語的樣子有些太過燦爛了,穀梁幽看著他怔了一下,隨後小聲嘟囔了一句:
“呆子。”
宗秦遠望著這兩個年輕人的背影,他們並肩走在竹林下的曲折蜿蜒的小道上,雖然沒有說話,但相處時那種靜謐美好的氛圍,外人根本無法涉足……
“易老大!穀梁!恭喜你們凱旋歸來!”
一聲炸裂的炮筒聲響,紛紛揚揚的彩帶落在了兩人身上。從小樹林裏跳出兩個攔路大盜,一左一右分別勾搭上了易言和穀梁幽的肩膀,不是諸葛逍和嚴北辰還能有誰?
“等等我啊,我也累死啦,一起回去吃飯啊!”
金萱瞪圓了眼睛,也趕緊加快腳步,噠噠一路小跑著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偷懶大軍愈發壯大,到最後,基本上在場的隊員們都溜了,剩下的也加緊了手頭的收尾工作,準備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穀梁幽的腦門上蹦出一個井字。
煩人的家夥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怎麽突然隊伍一下子就壯大成這樣了!?
穀梁一吃吃地笑了起來:“大家熱熱鬧鬧的不好嗎,你看,幽,我們已經實現自己當初的願望了。”
鼓起勇氣,改變自己,過上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穀梁幽沉默下來。
他的餘光注意著一直在身邊嘰嘰喳喳的諸葛逍和金萱幾人,還有永遠以穩定步伐走在自己旁邊的易言——注意到他的目光後,易言立刻遞來了一個平和的、帶著些許疑問的眼神。
這說明他一直都在關注著自己。
穀梁幽緊繃的肩膀漸漸放鬆下來。
竹葉交錯,葉影斑駁,腳下青石磚鋪就而成的小路上長滿了雨後潮濕的青苔,從竹林縫隙間篩下的金光碎了滿地。
而同樣的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
目送著他們遠去的宗秦遠想起自己剛才的想法,失笑著搖了搖頭。
他用祝福的眼光最後望了一眼這群自己引以為傲的孩子們,在心裏歎息了一聲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其他人都回去睡大覺了,而他這個為人師表的校長,卻還肩負著一項更加重要的任務——
“各位,”宗秦遠揚起嘴角,張開懷抱,迎著那邊各大宗門的宗主長老們大步走了過去,“想不想近距離參觀一下,能夠硬抗天道雷劫的神器?”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在下有一筆大生意,想要和諸位好好商討一番!”
*
……
…………
數月之後。
依舊是九月一號,熟悉的日子。
宗秦遠站在主席台上,清了清嗓子,握著話筒,望著台下熱切期盼的無數雙眼睛,高聲宣布道:
“各位老師同學們,尊敬的來賓、校友和其他校內外人士……”
“作為漠北工業大學的校長,我在這裏正式宣布——”
“時隔整整兩個學期,全校三萬多名師生,曆經波折,共克時艱,團結一致,終於迎來了一個圓滿的結局!”
和上一次開學講話不同,這一次,他的語氣有一種千帆過盡的的感慨。而當宗秦遠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個操場上都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回家!”
“回家!”
一浪接一浪的回家呐喊響徹天穹,就連踩著飛劍過來旁觀送行的周輕子,在目睹了這一畫麵後,也頗有些熱血沸騰的意思。
這幾個月的時間,漠大跟他們的關係又更上一層樓了,現在基本上全修仙界的各大宗門都從宗秦遠手中免費領到了藥,驅逐了寄生物後,有這一層恩緣在,接下來的生意就好談了。
大多數修士都還是很重因果報應的,有恩必報,有仇必還,宗秦遠的這一手親情牌打得相當好,就連林神宗,也連帶著緩和了與其他宗門緊張的關係,相信這個天下第一宗的名頭,再延續個幾百年都不成問題。
“宗校長,還有其他道友,一路順風啊!”
他在天空中遙遙喊道:“還有穀梁道友,別忘了好好利用一下我們送你的道侶大典贈禮啊!”
站在宗秦遠身邊和他一起等待倒計時的穀梁一,好懸沒一腳栽到台下。
他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周輕子送給他的贈禮,那是能說出口的東西嗎?
簡直……簡直比當初易言從藏寶閣裏拿的那本什麽勞什子雙修秘籍,還要令人難以啟齒!
注意到最近的台下,易言仰頭望著自己的含笑目光,穀梁一恨不得當自己是鴕鳥,不管不顧地把腦袋紮進操場旁邊的草堆裏。
但他到底不是鴕鳥,因此也隻能裝作什麽都沒聽見,掩耳盜鈴地直勾勾盯著光屏上不斷跳動的鮮紅倒計時,心想怎麽還不走啊,還不走啊。
“再見了,周長老,我會想你的!”“記得要讓你的弟子好好看那本《論和導師說話的藝術》啊!不要太壓榨弟子了,KPI別定的太過分!”
眼看著時間臨近最後一分鍾,下麵的同學們紛紛開始向周輕子道別。
當然,也有那種陷入極度興奮之中不可自拔的:
“哈哈哈哈哈老子終於能從博士畢業啦!骨灰學長愛誰當誰當吧!”
“老子要脫單!要和隔壁師範的漂亮妹子聯誼,我受夠單身狗的生活了!”
“撒有哪啦!拜拜啦異世界,雖然你既沒有貓耳娘也沒有貓耳帥哥,但我會永遠懷念那群傻不拉幾撞壞我三台無人機的劍修小哥的!”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他們終於回家了!
穀梁一望著光屏上的倒計時,在最後的幾秒鍾倒計時裏,也控製不住地和其他同學們一樣,心潮澎湃起來。
光屏說了,在回到地球之後就會和他解綁。他的命運從此不會再和幾十億人類綁定在一起,他作為什麽狗屁人類救世主的生涯終於要結束了!他自由了!
“三——”
“二——”
“……一!”
一道宏大的光芒閃過,周輕子猛地閉上雙眼。
而等他再度睜開眼睛之後,視野之中,隻剩下了空**縹緲的大澤,和綿延十萬大山的鬱鬱蔥蔥植被。
原本坐落在上方的漠大校區,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
寂靜了千百年的秦嶺洞天,在送走了這批充滿好奇心的不速之客後,再度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
地球,漠大原校址。
今天一大早,無數輛漆黑的紅旗就開進了市區,在市民們興奮的注視下,一路順著主幹道來到郊區附近,停靠在了濃霧邊的街道上。
車內坐著的,都是各國的領導和代表們,他們都是來迎接漠大的回歸的。隨著時間的臨近,本來還在互相寒暄談笑風生的各位代表漸漸嚴肅起來,目光緊盯著濃霧的深處,還有頭頂的天幕直播畫麵。
一定……不要出現什麽意外啊!
這個責任誰也擔當不起,雖然知道這大概率是指揮部的責任,但倒計時將近,所有人還是把心髒提到了喉嚨眼。
說起來,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見穀梁一本人吧?
華國代表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晚上的手表,距離傳送時間還有最後三分鍾。
“快看!”
突然,人群中有人驚呼起來。
華國代表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還有他周圍負責安保的保鏢們,視線也都緊張地四下來回掃視,生怕是有人趁機作亂,或者是對來賓們動手。
但他們很快發現,真正的異變,是來自於天空。
一直遮蔽著天空的天幕散去了,就像是楚門的世界一樣,地球上人們祖祖輩輩無比熟悉的、被無數作品歌頌讚談過的湛藍天空,卻突然像是壞了的電視屏幕一樣,瘋狂閃爍起了數碼點雪花。
“這是怎麽回事!?”
華國代表聽到一位來自北歐國家的代表驚恐地大喊出聲,樣子不太符合身份,頗為失態。
但現在沒人會嘲笑他,因為這會兒,地球上的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拚湊自己震碎的三觀呢。
馬路上的車流停滯了,幾十億人類走出家門,來到街道上,就像是第一次異變發生時那樣,屏息凝望著天空中的景象。
而當一切偽裝都被撤去之後,呈現在全人類眼前的,是一幅足以震撼人類文明上萬年的奇景——
無數艘形態各異、有的甚至幹脆就是生物形態的宇宙飛船,密密麻麻,猶如蜂群一般包圍了地球。從南極到北極,從赤道到本初子午線,無論是位於地球上的哪個角落,人們隻要仰望天空,就能清晰地看到這些宇宙飛船的身影。
華國代表張了張嘴巴,幾十年的良好修養被嚇得魂飛天外,他下意識想從喉嚨裏擠出一句國罵,幸好最後關頭懸崖勒馬,緊緊閉上了嘴巴:
“臥C——”
“您好,先生。”
他的身後傳來一道彬彬有禮的問候聲,華國代表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渾身寒毛直立,他以一種快把脖子扭斷的幅度猛地轉過頭去,驟縮的瞳孔捕捉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一張曾經在林神宗宗主畫像上出現過的麵孔。
“What the hell!?”
白頭鷹代表也看到了這個站在華國代表身後的男人,他的表情驚恐得就像是看到了母豬長出了翅膀,正啃著漢堡飛在天空中跨越自由女神像。
“你……您為什麽會來到這裏?”華國代表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他努力運用自己麻木的舌頭,盡量不丟人臉的——這裏的人是人類的人,說出這番客套的詢問,“天上的這些飛船,也是您帶來的嗎?”
男人微微頷首。
“今天我兒子開學,又是難得回來一趟,所以我帶著人回來看看他。”他說話無論口吻還是神態都和地球上普通的華國家長一模一樣,這讓華國代表內心著實湧現起一股巨大的荒謬感。
難不成,這位搞出這麽大動靜,是來給穀梁一開家長會的?
“順便見一見他選擇的配偶。”
男人又補充道。
直到這時華國代表才有了點“啊,麵前這個看上去還挺帥的男人其實是個來自高等文明的外星人,說不定實際上的模樣其實是八隻手四隻腳的X基生物”的體驗。
畢竟在生活中,很少有人會用口頭語言把自己兒子的男朋友形容成配偶的,又不是動物世界。
他咳嗽一聲,心情稍稍平複下來,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那您來的早了點,他們還沒到呢。”
“不,是正正好。”
男人背著雙手,笑著望向街道對麵。
眾人瞪大了眼睛,循著他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對麵的濃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散了,漠大的燙金色校徽和校門終於顯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穀梁一站在宗秦遠身後半步,和易言並肩站在一起,原本以為自己走出校門後要麵對的是記者們的長槍短炮,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是——
“兒子,”那男人穿過街道,穿著一身入鄉隨俗的正式西裝,在輕瞥了一眼同樣震驚的宗秦遠之後,朝著目瞪口呆的穀梁一和易言揚起嘴角,“初次見麵,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你爸。”
穀梁一:“…………”
他抬頭望了一下天空,又看了一眼這個男人,最後把目光移到了樹立在街道對麵的各國國旗上——其中那麵隨風飄**的鮮紅五星紅旗,他目光停留的時間最為長久。
然後,緩緩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不是在做夢。
……糟糕透了。
“我懂了!”
站在他左手邊的諸葛逍一敲拳頭,恍然大悟:“現在就是異世界救世主身份告以段落,開啟《我的爸爸是外星艦隊大佬》的新篇章了嗎?龍傲天之後改為晉江團寵文學?對了,這位穀梁爸爸,冒昧問一下,您家裏一共有幾個兒子?”
男人挑眉:“我隻認了他一個。”
諸葛逍一錘定音:“那就是豪門唯一繼承人異世界穿越歸來後抱得美人歸,繼承外星人艦隊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了!”
因為易言從剛才看到那個男人起,就一直緊握著穀梁一的手,諸葛逍盯著他們緊握的雙手嘖嘖感歎道:“易哥,你果然是獨具慧眼,這下少走十年彎路,直接嫁入宇宙級豪門了。”
易言:“…………”
穀梁一顫抖著深吸一口氣。
在眾人目光炯炯的注視下,開學第一天剛剛回歸地球,就又再度成為引爆全球熱點話題的黑發青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露出了絕望的眼神。
毀滅吧,這個世界。
他再也不要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