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岫就那樣赤條條的躺在**, 一動沒動。

直到天微亮,她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浴室,將花灑開關全部打開。

水柱四麵八方地朝她打來, 大力地衝刷掉一身的屈辱。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洗完澡後,她打算去學校宿舍。

她需要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來想想怎麽體麵地結束這段關係。

林昕婉前兩天和她說過, 宿舍其他人都搬走了, 讓她也盡快回去收拾行李, 但她因為陪著寧母,所以就先拖著。

現在看倒是歪打正著,否則她今天可能得去住酒店了。

拿了幾件換洗衣物和手機電腦後, 寧岫離開了逸林園。

外麵的天依舊是霧蒙蒙的, 太早了,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

等她到宿舍樓下時,宿管阿姨也是剛剛醒來, 看到她這麽早來宿舍還問了兩句。

寧岫回到宿舍,果然空了不少, 幾張床鋪上麵的被褥都收拾走了。

她將手上的東西全部放在桌上,然後爬上上鋪,臉一貼枕頭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腦海裏漸漸出現了一個畫麵, 是在一個滿是鮮花的婚禮現場, 朱槿身穿潔白的婚紗挽著她爸走向在台上西裝革履的徐逢玉, 宣完誓後丁浩帶頭起哄親一個。

而她就在台下看著, 心裏竟然沒有任何悲傷痛苦的感覺, 淡然到找不出一絲情緒。

眼前突然出現一陣刺眼的白光, 她猛地一睜眼, 從夢中驚醒。

她支起上半身往下看。

林昕婉看到十分驚訝,然後忙說:“寧岫你回來了,我不知道你在宿舍,吵醒你了吧,我把燈關了。”

寧岫輕柔的嗓音帶著些許疲憊:“沒事,你不是搬回家了嘛,怎麽突然回來?”

林昕婉把靠近寧岫那邊的燈關了,隻留下靠門的一盞,然後一邊往她床邊走一邊說:“哦,我就是忘了陽台門關沒關,不是說台風要來了嘛,我就回來確認一下。你呢,怎麽突然回來宿舍住了?”

寧岫輕輕扯了個笑容:“沒什麽,我有點事住幾天,然後就也把東西搬回去了。”

林昕婉沒追問具體,似乎又因為她的話想到什麽,說:“語潼她們找到工作也搬走了,我就是因為不敢一個人住宿舍才提前搬走的,不然我還想在學校多賴幾天,畢竟研究生就不在江美讀了嘛。你這幾天如果要住宿舍的話,晚上可能會有一點小害怕。”

“沒事。”寧岫話音剛落就打了噴嚏。

林昕婉撥開蚊帳,這才發現她臉色蒼白,擔心地問:“你是不是感冒了?我給你衝杯感冒靈吧。”

寧岫說不用,但林昕婉還是堅持幫她衝了藥才離開。

她喝著藥心裏一暖,同時自嘲地笑了笑。

作為和她僅有普通室友交情的林昕婉都能在她生病時如此照顧她,而作為她男朋友的徐逢玉卻為了去見另一個女人在半夜拋下她,完全不顧她的尊嚴。

寧岫覺得自己實在明白得太晚,明明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徐逢玉去陪朱槿讓她留在餐廳空等,丁浩他們起哄他也不出聲反駁,因為幫朱槿的忙差點害她失去錄取名額。

這一樁樁一件件何曾尊重過她,何曾把她放在第一位?

她不過是空占了女朋友的頭銜,朱槿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女人。

在二選一的選擇中,他永遠且毫不猶豫地選擇朱槿。

寧岫突然很想當麵問問他,既然如此,那為什麽當初還要和她在一起?

明明他們認識得更早,有大把機會可以在一起,她才是後來出現的那個人。

越想越混亂,腦子裏那一團亂麻現在連線頭都找不到了。

藥效上來,她又悶著腦袋睡了過去。

*

休整了一天後,寧岫周一按時去承鴻上班。

她化了個妝,平日裏素淨乖巧的臉蛋在此刻顯得格外綺麗,也更加的清冷。

將東西放在工位上後,她拿起馬克杯去水吧。

門半敞著,她一眼就看出裏麵那個背影是屬於朱槿的,而一個背影則是王語潼。

原來王語潼還是進來承鴻了。

寧岫沒有偷聽別人談話的癖好,於是打算直接敲門示意。

手剛一抬起,細細密密的調笑聲就飄進她的耳朵。

王語潼親昵地摟上朱槿的胳膊:“朱槿姐,這次我能進承鴻真是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昨晚和逢玉哥又提了一次,我肯定沒辦法來陪你一起工作。”

朱槿大方一笑,像是女主人一般:“你倒也不用擔心,這件事逢玉一直都記著,他答應了幫你就一定會做到。讓你今天才進來也是計劃好的,怕一些人會說三道四影響到你的情緒,之前是我不確定具體是哪天,所以才沒有和你說。”

王語潼詫異道:“真的嗎?我還以為上次被寧岫那麽一攪和後,逢玉哥怕惹她生氣所以也沒辦法幫我了。”

朱槿嗤笑了一聲,語氣裏帶了幾分嘲諷:“怎麽可能?逢玉怎麽可能會看她的臉色?你看她平時裝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她敢和逢玉發脾氣嗎?”

寧岫垂下眼睫,朱槿說得沒錯,她確實不敢和徐逢玉發脾氣,徐逢玉也完全不會關注她是喜是悲。

他們之間,永遠是她去討好他,迎合他,等到他心情好的時候才能換來一點像逗貓逗狗一樣的施舍。

她無聲地咬著下唇,然後拿著空空如也的杯子回到自己的工位。

看到門前地上那道黑影消失,王語潼和朱槿相視一笑。

*

晚上下班。

寧岫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高領連衣長裙站在電梯廳,整個人透著一股疏離的冷感,似有無形的屏障將她與其他人隔開。

電梯門一開,肩膀倏地被人從後麵撞了一下,她毫無防備地踉蹌了下,帆布袋裏的設計稿掉落一地。

“啊,不好意思啊寧岫,我不是故意的。”

是王語潼的聲音。

寧岫抬起眼睫,就看到她一副抱歉的模樣,蹲下幫忙撿圖紙,在其他同事看不到的地方挑釁地笑了笑。

“拿來吧。”寧岫朝她伸出手,語氣很淡很冷。

王語潼剛要將圖紙甩還給她,就眼尖地看到一張手繪的設計稿,一下子認出那上麵畫的就是玉灣壹號的A41層。

朱槿同時眼神一暗。

寧岫伸手去拿,王語潼的手就轉了個彎,語氣十分誇張:“喲寧岫,這是你畫的設計稿啊!這戶型好好啊!”

幾個工裝部的同事等電梯正無聊著呢,紛紛靠過來看。

其中一人說:“這不就是玉灣壹號的房子,寧岫你們家裝部接了個大單啊!”

寧岫沒有解釋,回以一個淡淡的笑容後就將王語潼手裏的設計稿奪了回來,手上使了些巧勁。

王語潼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臉上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我聽說玉灣壹號很多房子都是大老板給情人小三買的。”

其他人聽到這消息立刻八卦起來:“是嗎?”

“是啊。”王語潼點頭,然後摟上朱槿的肩膀,“我姐和玉灣壹號的總裁關係很好,內部第一手消息,是吧?朱槿姐。”

朱槿盯著寧岫逐漸灰暗下去的臉,優雅地笑了笑:“是有這樣的消息,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語潼的語氣意味深長:“寧岫你可得小心點,別到時候人家大房找上門,單子做不成是一回事,還被人家當成小三打了。”

寧岫沒有把她話裏的指桑罵槐當回事,要是真有小三,那這個小三也不會是她。

“謝謝你的提醒。”她語調很淡,看起來情緒沒有收到一絲一毫的影響。

王語潼沒看自己想要的,氣得跺了下腳,然後被朱槿立刻製止。

電梯門開了,寧岫走進去。

*

寧岫回到學校宿舍,洗完澡出來手機鈴聲剛好響了。

她一邊用毛巾包住濕發一邊走去,拿起手機一看,卻是一個他不想看到的名字。

昨天她已經將徐逢玉的來電鈴聲設置成默認鈴聲,將他的微信置頂取消。

五年來的一切特殊消息提醒通通取消,在手機裏像一個普通的同學同事一樣。

等到他們正式分手,就可以歸為陌生人,連聯係方式都不需要有了。

她將手機放在桌上,靜靜地等那邊主動掛斷。

反正他對自己的耐心也沒有多少。

一次?兩次?還是三次?

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

就在寧岫伸手去拿護發精油時,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手機屏幕。

電話通了……

男人帶著戾氣和不耐的嗓音隨之響起:“寧岫,你長本事了是不是?一聲不吭地跑去學校,現在還不接我電話。”

寧岫眼皮跳了下,然後問:“你怎麽知道我在學校?”

徐逢玉很快地說:“你室友說的。”

寧岫不禁哼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是她,畢竟她是朱槿的表妹,和你很熟。”

徐逢玉啞聲道:“你不用陰陽怪氣的,我和她隻聯係過這一次,問她知不知道你在哪。”

寧岫又問:“今天我在公司看見她了,又是你幫的忙嗎?”

男人的聲音理直氣壯的:“是,我答應過的事沒有理由食言。”

聽到這句話,寧岫簡直失語。徐逢玉確實答應過不會對名單上其他人的工作造成影響,不會替換掉其他人,但沒說過不會繼續幫王語潼進承鴻。

她的語氣平靜得可怖:“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那邊沉默了一秒,低沉熟悉的聲線再次響起:“寧岫,這隻是一件小事,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那麽介意。你應該學會大度一點,不要總是因為這件事跟我鬧脾氣,我不是每一次都有心情哄你的——”

寧岫每多聽一秒,心就沉下去一分,她實在是不知道徐逢玉懷著什麽樣的想法要求她大度。

拇指毫不猶豫地一點。

通話結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