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靜默了好一陣, 徐逢玉是被突如其來的“真相”震駭到,寧岫則是和他無話可說。

徐逢玉漆黑的眼底情緒複雜,沉緩地開口:“抱歉, 我不知道我當時的行為會引起你這麽強烈的反抗,我會補償你的。”

寧岫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我不需要你所謂的道歉和補償,隻需要你別再來打擾我。你可以下車了。”

徐逢玉盯著她,不知道她這幾年經曆了什麽, 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捏住。

放學鈴聲敲響, 他最終還是下了車, 不想再繼續僵持下去。

寧岫也下車去接段寶寶,走到幼兒園門口時,身上低沉的情緒已經消散殆盡, 溫柔的眉眼彎彎的, 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段寶寶小跑著過來抱住她,重重地往她臉頰親上一口,嘴裏一直說著今天在幼兒園發生的趣事。

徐逢玉遠遠地在車裏看著, 反複咀嚼著剛才的對話,那麽說來, 她是不喜歡段如珩的吧。

車上,段寶寶四處張望著,然後好奇地開口:“媽媽, 好像有一輛黑色的車車一直跟著我們。”

寧岫往後視鏡裏掃了一眼, 然後說:“沒事, 不用管, 可能和我們同路吧。”

徐逢玉看著寧岫的車進小區後, 轉頭回了公司。

辦公室。

林秘開門走進來, 以為是上午的方案有什麽問題, 有些戰戰兢兢地問道:“徐總,您找我?”

徐逢玉掀起眼皮看他,淡淡道:“去幫我訂一束黃玫瑰。”

林秘一下子愣住,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昨晚遊泳的時候進了水:“啊,黃玫瑰?”

他記得徐逢玉對花粉過敏,所以辦公室,甚至是這一層以及一樓大堂,都不會出現任何鮮花盆景。

以前總裁辦一個新調上來的女助理,情人節收了男朋友送來的花,拿上來正好和徐逢玉擦肩而過,就那麽幾秒的功夫,徐逢玉的眼睛就直接發炎了。

一個對鮮花避之不及的人,現在卻要他訂一束黃玫瑰?

林秘神色猶豫:“徐總,您確定嗎?”

“等等。”徐逢玉指尖動了動,脖頸微低像是在想些什麽,隨後神色自若地說:“你去聯係江城所有養殖黃玫瑰的基地,然後……”

*

第二天,寧岫又去了上次那個別墅小區,不過不是那對小夫妻,而是新客戶,一位三十幾歲的女律師,房子是買來一家三口住的。

因著戶型相同,有了上次的經驗,她這次的前期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女律師也給了她很大的自由度。

走在房子裏,聽著女律師說著她和家人的點點滴滴,寧岫萌發了不少靈感,很強烈地感受到這個家庭的幸福和睦。

工作結束後,她打車回了段家。

今天是周六,她早上就帶著段寶寶去段家陪父母,然後下午來了別墅區和客戶實地討論設計方案。

寧岫陪段父段母吃完晚飯後,段母讓司機送她們回錦州府。

車子停在小區正門口,她抱著段寶寶下車,然後就聽見段寶寶在她耳邊驚呼:“媽媽看!是黃色的花花,好漂亮啊!”

寧岫循聲望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小區門口以及裏麵的綠化換成一大片綿延不絕的黃玫瑰。

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正常的,是最近有什麽節日嗎?

她抱緊段寶寶,和司機道了個別後進了小區。

道路兩側的綠色灌木叢換成盛開的黃玫瑰,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她淺淺地笑了笑,聞著清新的玫瑰花香,心情都舒展開來。

但越靠近D棟,她就越覺得不對勁。

不少業主進進出出,臉上都是看八卦的表情,嘴裏說著什麽道歉、男人、好帥、偶像劇這類的字樣。

果然,一進大堂,就見一道高挺的身影站在那,側臉線條清晰淩厲,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卻天生多情,出色的長相氣質引來很多人尤其是年輕女生的目光。

視線相撞,寧岫隻當做沒看見,徑直朝電梯廳走去。

徐逢玉蹙了下眉頭,快步朝她走來,擋住她的去路,將手裏那束黃玫瑰遞給她,嗓音清冽且堅定:“我欠你的道歉。”

周圍傳來倒吸氣的驚訝聲。

圍觀的鄰居看到主角是這樣的俊男美女,一個個豎起耳朵偷聽,甚至有人拿起手機開始偷拍。

林秘也在一旁悄悄關注寧岫的反應,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徐逢玉低頭,以前徐逢玉和他爸發生爭執,他是寧願斷腿都死不低頭,如今卻願意為了她在大庭廣眾下道歉。

這下寧岫小姐應該能原諒了吧?

寧岫抱著段寶寶的雙手動都沒有動一下,任由他拿著那束花停在半空中,漠然地看著他:“我想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很清楚了,以徐先生的智商應該很容易理解,不需要我一遍又一遍地浪費時間解釋。”

說完,她抱著段寶寶繞過麵前的男人,快速進了電梯,按下關門鍵。

徐逢玉眼睜睜地看著電梯在他麵前合上,雙目澀痛,然後叫來物業刷卡上樓。

寧岫預料到他不會輕易離開,於是一到家就拿了玩具讓寧母陪段寶寶在兒童房玩,自己則是重新開了出去。

徐逢玉早就到門口了,不過這次沒有按門鈴,像是確信她會出來一樣。

他站寧岫麵前,沒有多餘的動作,卻憑借著挺括的身形將她整個人籠罩住,讓她無法逃脫,有一種無形中的壓迫感。

他低下脖頸,盯著她一雙隻有淡漠情緒的杏眼,緩緩開口:“你不喜歡黃玫瑰也沒關係,我再送你其他的,送到你喜歡為止。”

寧岫久久地盯著他沉默著,懷疑是自己一直以來拒絕他的態度太過溫和,才讓他一次又一次糾纏上來,無論自己如何重複,他都跟沒聽到似的。

徐逢玉喉結滾動了下,語氣低沉:“我不求你能立刻原諒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寧岫提起一口氣,伸手接過他手裏的花。

徐逢玉臉上劃過一抹亮色,指尖幾不可查地一顫:“你同意了?”

下一秒,寧岫卻拿起花重重往他身上一砸,刹那間,空氣中洋洋灑灑的花粉往他身上落下,林秘想要阻止卻也來不及了,徐逢玉半分沒躲,甚至連手都沒抬起來擋,生生受住這一下。

寧岫脊背挺立,一雙森冷的眼睛盯著他,聲音不大卻十分決絕:“現在可以走了嗎?”

徐逢玉肩膀小幅度地抖動了下,像是極力壓製著什麽,掀開眼皮看他,聲音極其沙啞:“你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寧岫怕他出什麽暗招,確認他們倆人進電梯後才重新打開家門。

電梯下了幾層後,徐逢玉終於再也克製不住,扶住牆壁,劇烈地咳嗽起來,脖頸青筋暴起。

林秘連忙扶住他,一看他的眼睛全紅了,滿是紅血絲,怕是花粉過敏引發哮喘了,他強撐鎮定地說:“徐總,我送您去醫院。”

徐逢玉完全沒有餘力去回應他的話,整個人喘不過氣,忍不住一把扯開領口,扣子應聲掉落,但效果也不大。

物業小李一直在一樓電梯等著,電梯門一開,卻見林秘扶著呼吸急促的徐逢玉出來,驀地嚇了一大跳。

剛剛人還好好的,上去不到兩分鍾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他連忙關心道:“徐先生,你怎麽了?”

徐逢玉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來,喉嚨艱澀地發出一句話:“沒事,過敏。麻煩你收拾一下21樓的電梯廳。”

小李愣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點點頭:“好好。”

看著林秘扶著徐逢玉出去,他轉身拿了工具上了21層。

電梯門一開,一地的狼藉。

殘破的花瓣散落一地,花粉也變成灰塵,剛才那束嬌嫩的黃玫瑰就這樣躺在地上。

他深深地看了緊閉的入戶門一眼,然後著手清掃起來。

看來那位徐先生的道歉並沒有成功,昨天聽到這個黃玫瑰計劃的時候他就被震驚到,一早就起來和工人們將綠化裏的植物按照圖紙比例換成黃玫瑰,到下午完工的時候人人驚歎,連他都要被打動了。

想著如果有人花這種心思來和他道歉,他肯定是馬上就原諒。

但沒想到徐先生在寧岫小姐這裏還是吃了個閉門羹,也不知道這倆人之前是發生了什麽事,寧岫小姐才這樣難以原諒。

*

林秘送徐逢玉來到醫院。

醫生看著他病例上有治療花粉過敏的記錄,盯著他深色西裝上一身的花粉深深地皺起眉:“不知道自己花粉過敏嗎?怎麽還搞成這樣?”

林秘神色為難,眼神在徐逢玉和醫生之間流轉,不知道該不該說。

徐逢玉又捂住胸口開始咳嗽起來,醫生連忙催促:“還不快扶他進去!”

林秘連忙點頭。

一番折騰過後,徐逢玉雖然唇色還有些蒼白,但狀態看起來已經恢複正常。

醫生瞪著他厲聲叮囑:“知道自己花粉過敏平時就該提高警惕,避免接觸過敏原。我看你今天這樣是買花去追女孩了吧,為了愛情不要命是吧?”

徐逢玉眼底一片深色,沒說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