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率先反應過來,站起來賤兮兮地說:“彥哥,你來晚嘍,禮炮都用來歡迎朱槿姐,你可什麽歡迎儀式都沒有了。”

時文彥嗤笑了下:“去你的!”

“彥哥好!”

“彥哥歡迎回國!”

“……”

一眾男男女女笑著跟他打招呼,給他讓了個位。

原來今天這個接風宴是給他和朱槿倆人的。

時文彥坐下,視線掃了一圈,然後開口解釋:“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來晚了。”

隨後敲了下桌子:“玩什麽呢?繼續啊!”

一人接話:“真心話大冒險。”

丁浩看了寧岫一眼,似乎是在考慮要讓她繼續回答剛才的問題,還是重啟一輪。

在時文彥的催促,他最終還是重新轉動了酒瓶,這次落在了朱槿的方向。

朱槿隨意地抬了抬下巴:“問吧。”

直接選了真心話。

這種遊戲裏的真心話,大家最好奇地左右不過男女之間那點事。

一個男生開了口:“這幾年在美國談過幾次戀愛?”

話音一落,場子猛地熱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往朱槿身上集中,迫不及待她的回答。

麵對這樣的問題,朱槿絲毫不顯局促,大方地笑了笑,緩緩開口:“沒有。”

“沒有?”那個男生顯然不信,“不可能!朱槿姐,你可不能誆我啊。”

朱槿勾了勾唇角:“不信你問時文彥。”

他們兩人同在美國一所室內設計專業排名前三的大學讀研。

時文彥點了點頭:“這確實,追你朱槿姐的男人多的是,可惜她一個都沒看上。”

眾人一聽,心裏明白了七八分。

這麽漂亮優秀的女人,要說她沒有談戀愛,隻有一種可能——她心裏早就有人了。

寧岫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炙熱的視線或明顯或隱晦地落在自己身側,像一根根針似的刺在她心髒上。

徐逢玉本人沒什麽反應,依舊散漫地靠在沙發上,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要比耐心,在場沒一個人能比得過他。

看客的眼神由八卦期待漸漸轉為尷尬,而他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調性。

最後還是丁浩出聲打破這個氣氛,訕訕地開口:“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吃飯吧?我吩咐人上菜。”

人群中眼色快的立刻一人一句地附和:“是啊,我剛好也餓了,吃飯吧。”

很快,陣地從休閑區轉移到飯桌。

徐逢玉等到其他人都坐下後,才慢悠悠地摟著寧岫起身。

飯桌的位置安排得剛剛好,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隻剩兩個空位。

卻不相鄰。

一個在朱槿身邊,另一個在時文彥身邊。

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

每個人都在等他的反應,看他如何選擇。

寧岫也偏頭看著他,心底沒個底,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

徐逢玉微眯起眼,隨後吊兒郎當地扯了扯嘴角,很輕地笑了一下,聽不出喜怒。

卻在寂靜的包廂裏極為突出。

笑聲一出,有人心裏已經開始打鼓,怕得罪了他。

倏地,椅腳拖地的聲音響起。

一個相貌氣質出色的男人站了起來,朝徐逢玉挑了挑眉,語氣帶著一股調侃的痞勁:“老子可沒興趣當電燈泡。”

也沒等回應,自顧自的走到朱槿和丁浩中間的那個位置上,坐下。

丁浩表情一僵,卻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喊了聲:“睿幹哥。”

寧岫之前見過他,在徐逢玉的辦公室,但不知道他叫什麽,隻聽到林秘喊他楚總。

現在看來,他的名字應該是楚睿幹。

朱槿沒什麽表情,倒是王語潼恨恨地看著徐逢玉攬著寧岫坐下。

寧岫的右側是徐逢玉,左側是一個不認識的女生,衝她笑了一下。

這是她今晚收到的第一個笑容。

她怔了一下,然後也回以一個微笑。

*

吃完飯後,徐逢玉被丁浩叫去打台球。

寧岫一個人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大概是因為剛才被揭了底,現在也沒有人願意來和她聊天。

她要了一杯雞尾酒,抿了一口,靜靜地等待這場聚會結束。

每次跟著徐逢玉來參加聚會,都得經曆一次。

別人因為她家世普通,不願意浪費時間來和她寒暄,而徐逢玉也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邊,所以落單的情況無法避免。

一開始,她因為不習慣這樣的場合,所以找借口躲了幾次。

張赤緹說這代表徐逢玉願意帶她進他的社交圈子,是好事。

她能理解,但即便過了四五年,還是不習慣。

她嚐試過主動和徐逢玉的朋友聊天,但每次都匆匆結束,他們說的那些遊艇、馬場、投資,全都是她完全不了解的話題,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沒興趣和她說話。

寧岫漸漸明白了,他們並不是因為話題不一致才不和她交流,而是打從一開始就把她排斥在外。

無論她私底下做多少功課去迎合她們的話題喜好,都是沒有用的。

而徐逢玉就算是吃了她在路邊攤買的煎餅果子,都有一群人奉承他,誇他懂得挖掘美食,不像那些暴發戶什麽貴吃什麽。

因為她天生不在這種環境裏長大,所以不管她做什麽都得不到他們的認可。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就放棄了,沒再想著怎麽討好徐逢玉的朋友,融入他的社交圈。

看著遠處被簇擁在人群中心,遊刃有餘地打著台球的徐逢玉,她愈發地感覺到倆人的差距是多麽的大,自己的存在有多麽格格不入。

他是天上的月亮,而她可能就是被他照亮的、飄浮在空中一粒塵埃。

事實如此,怪不了別人輕視她。

忽然,一道清冽含笑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寧岫。”

寧岫轉過頭去看,是時文彥。

她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時先生,你好。”

時文彥坐在了她旁邊的高腳凳上,笑了下說:“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吧,這過了四年,我也沒老太多吧。”

寧岫是這回發自內心地笑出聲,語調也變得輕鬆許多:“你好,文彥。”

她和時文彥初識起於五年前的一個夏天,更準確來說是高考的第二天早上。

在她吃完早飯,準備出發去學校參加下一場考試的時候,寧母毫無預兆地暈倒在浴室。

重物倒地啪的一聲,將年僅十八歲的寧岫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撥打了120,跟著救護車到了醫院。

一邊擔心著寧母的情況,一邊湊醫藥費。

她的家境甚至連普通都算不上,寧母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省吃儉用打兩份工一點點給她存下大學四年的學費加生活費,一共四萬三千塊錢。

這筆錢除了拿來給她上大學,寧母死都不會動。

還是寧岫跟她說今年的高考已經錯過,她明年才上大學,學費可以重新存,但她不能失去她,寧母這才同意用這筆錢動手術。

她去繳費,但還差五千塊。

最後是來醫院找他媽嗎的時文彥幫她墊上的,他媽媽湊巧是寧母的主治醫生。

寧岫十分感激地說:“時先生,我們留一下聯係方式,這筆錢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的。”

時文彥加了她的微信,笑著調侃:“我看起來很老嗎?你一口一個時先生把我一個正值青春的大學生叫得像中年男人一樣,以後叫我名字就行。”

寧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的,時先……文彥。”

後來,寧岫來玖館打工,分兩個月把五千塊還給他了。

寧岫原以為倆人四年不見,時文彥應該已經把她當陌生人了,沒想到他還是以前一樣。

另一邊。

楚睿幹朝吧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語氣帶著幾分嘲弄:“還不過去?可別到時候人被拐跑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

徐逢玉指尖裏夾了根煙,薄唇裏呼出一口灰白的煙霧,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裏隻有冷淡。

竟然連一點在乎的情緒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