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逃出臨江（三）
淩芸她們要離開了，美香子有些高興，這四五天時間，最膽戰心驚的就是她了。這些人殺了她丈夫，現在屍體還藏在外麵的雪地中，是冬天，所以不會腐爛，但一直感情不錯的兩個人，丈夫突然死了，讓美香子一下很難接受。但三個女人，兩個凶巴巴的，一臉戒備的樣子，好像隨時都能殺了自己。
她們是不是殺了自己，美香子並不害怕，但兒子呢？她不想讓兒子有事，所以她真的沒想過告密。美香子很聰明，她看得出來，那兩個很凶的女人都聽這個有病女孩的，她才是最危險的人。這麽幾天時間，竟然跟兒子相處的非常好，可是，美香子發現，她很少有和兒子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一天兩天之後，她發現淩芸在看著兒子，對自己反而看得不是很嚴重。
看來她們很明白，隻要兒子三木太郎在她們手裏，自己就不敢亂動。淩芸說的對，即使憲兵衝進門口，最先死的是她兒子，所以一直看著，連讓兒子逃跑都沒機會，這個女人太聰明了。
如今她們要離開了，在美香子心裏，最好皇軍不要攔她們，讓她們走，那樣就安全了。可是，袁桐告訴她這裏很安全，要是走不了，她們還會回來，這可把美香子嚇半死。
另一個害怕的地方，她更清楚日本人，如果知道自己窩藏抗日份子，再說這些人殺了自己的丈夫，她即使不被憲兵隊處死，也會讓所有的日本人罵死。因為她貪生怕死，出賣了大日本帝國，所以美香子更怕日本人知道。認為她們離開，隻要自己不說，沒人知道。
這些天裏，這個淩芸說的也有道理，中國和日本是兩個國家，就像是兩家鄰居一樣，能因為看人家東西好，人家有錢就進去搶嗎？那是什麽？強盜。不請自來，強行進入，還殺害不願意的人，這是什麽道理？中國人抗日不對嗎？並不是很笨的美香子明白，中國人並不歡迎日本人，而日本人在中國也確實沒幹過什麽好事。
就像現在她們闖進自己的家，殺了丈夫，強行住在這裏，還用兒子威脅自己，還不敢反抗，她也隻是害怕，並不是自己歡迎她們。
這些道理，美香子明白，所以她並不是太恨淩芸她們，但也絕對不歡迎她們。
袁桐和左麗娜對淩芸的作法都有些不理解，中國人和日本人仇深似海，幹什麽那樣對這對日本母子？左麗娜被日本人抓到，怎麽對她的？讓她終生不能忘記。這是發自心底的仇恨，她發誓殺光所有的日本人。在鬼子憲兵隊，她看到了鬼子是如何對待中國人的，特別是中國女人，她能躲過這一劫，是大野三郎還要用她引自己的手下。左麗娜還有用，否則她可能更慘。所以在左麗娜來說，落到日本人手裏，她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自殺。
袁桐沒經曆過這些，但她知道的更多。一個南京大屠殺，一個三千五百萬中國人的鮮血和生命，就讓她有滅掉日本，殺光所有人的想法。所以，無論美香子多麽恭順，三木太郎如果可愛，都無法平複她的心，對淩芸的行為也就難於理解。
袁桐也埋怨淩芸，但淩芸不置可否，隻是一笑，什麽也不解釋。她們吃完了晚飯，也知道今夜行動，所以都做好了準備。淩芸拿起那把刺刀，對左麗娜說道：“為了安全起見，你把那個孩子殺了。袁桐殺了美香子，然後我們走。”
兩個人吃了一驚，左麗娜手裏雖然接過刺刀，但她的臉上卻是猶豫。好半天說道：“真殺啊？我……”
袁桐也向後退了一步：“芸芸，我下不去手。”
淩芸看到兩個人的樣，臉上帶著一絲笑容：“你們不是不滿意我的行為嗎？如果我們離開，她們去告密，可能我們還沒有離開城裏就被抓了，不殺怎麽辦？”
袁桐說道：“把她們捆起來，我們走，那就不用殺了，殺他們我做不到。”
淩芸說道：“這四五天時間，你見過來她家來人嗎
？這是冬季，如果有幾天沒人發現，她們一樣凍死餓死，那和殺了有什麽區別？”
袁桐沒詞了，左麗娜也沒有辦法。雖然這些天美香子很溫順，但兩個人誰也不敢保證美香子不告密，可是殺一個這樣小的孩子，她雖然仇恨日本人，可卻下不去手。如果第一天一見麵，手起刀落，或許能辦到，但幾天相處下來，她也辦不到了。
淩芸看到兩個人的樣，說道：“這就是我們和日本人的區別。麵對婦女兒童，我們無論如何仇恨都無法舉起屠刀，那是因為我們有同情心，有善良的思想。中國五千年曆史，沒有侵略過周邊任何國家。無論是五胡亂華，還是蒙古一統天下，到後來的滿清入關，他們有多少屠城的血債？但大漢民族沒有。這是我們的文化決定的，所以世界上最善良，最仁義的是什麽人？那就是中國人，是大漢民族。今天這件事告訴你們，我們是有理智的人，不是畜生，這是中國人和日本人本質上的區別。今後記住，仁者無敵，不是勇者無敵。凶狠殘暴，滅亡的更快，就像日本一樣。”
淩芸的話有些沉重，有些激動，讓袁桐和左麗娜不知不覺的點頭。淩芸說道：“如果對上日本軍隊，我也會毫不猶豫，一個不留的殺光，但我們不會把屠刀對準平民百姓，不會去濫殺無辜。好了，不說這些了，以後你們會明白的。”
左麗娜其實年紀也不大，隻有二十四歲，也隻比淩芸大一點，低聲問道：“淩芸多大年紀？我怎麽感覺她像是六七十歲呢？”
袁桐笑著說：“還不是她那個父親，把她弄得像個老夫子似的。”
左麗娜拍拍胸脯：“乖乖，那她以後怎麽嫁人？哪個男的敢娶一個這樣冷靜理智的人？”
淩芸聽到兩個人的話，輕輕一笑：“別擔心，天涯何處無芳草，百步之內有奇珍，我自清高於人世，妝匣明珠待君賞，不必擔心，我們還是準備好行動吧。”
兩個女孩搖搖頭，她們是很難理解淩芸，特別是袁桐，她和淩芸一樣來自二十一世紀，以前就說過淩芸應該生活在古代，而不是現代，她應該治世，而不是指揮軍隊打仗。可她們偏偏穿越到抗日戰場，生不逢時，就是說淩芸呢吧？
左麗娜問道：“不能殺她們怎麽辦？”說著一指美香子和她兒子三木太郎。隨後說道：“你還沒有說我們怎麽離開呢，白天都無法出城，晚上城門關閉，恐怕更出不去了。”
淩芸說道：“別擔心，我有辦法離開。”說完，沒再說什麽，而是閉上眼睛，美香子終於讓兒子睡覺了，淩芸低聲和美香子說些什麽，美香子連連點頭，讓袁桐和左麗娜十分奇怪。
就這樣，時間慢慢過去，午夜以後，淩芸站起來說道：“左麗娜，把美香子捆上，嘴堵上，我們走。”
“啊？”袁桐說道：“你不是說會凍死他們嗎？”
淩芸說道：“我沒說捆上她兒子。三木太郎六歲了，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了，我已觀察好幾天了，他會早上醒過來。那時候，他雖然不能放開他母親，但會出去找人，他們死不了，那時候我們已出城了。”
左麗娜由衷的說道：“聰明，我覺得你讓美香子哄兒子睡覺呢。”她拿起繩子把美香子捆上。
看來淩芸和美香子說好了，她沒有反抗，而是乖乖的讓捆上。淩芸看看周圍，說道：“桐桐，帶上東西，麗娜拿著繩子，我們從城牆出去。”
兩個人這才明白淩芸打算怎麽出城，怪不得讓袁桐和美香子買回來那麽長的麻繩。三個人沒有說話，熄了燈，悄悄的離開房間，來到大街上。因為兩個人當初行動太快，鬼子又亂，加上頭上的帽子和圍巾，鬼子和偽軍根本認不出來淩芸和袁桐，所以她回悅來客棧把東西取回來，也出去幾次了解道路。一離開這裏，三個人直奔西城門。
這是去雲嶺山的方向，鬼子應該把守嚴密，但是這是晚上，所以淩芸決定從西麵走，
當她們來到街上，發現巡邏隊減少了，這是為什麽？
淩芸她們當然不知道張紹鈺他們已離開臨江，鬼子當然沒必要再那麽嚴密。唯一的是左麗娜還沒有消息，不知道藏在哪裏。
三個女人想混出城更不容易，鬼子偽軍也特別注意女人。既然巡邏隊減少，三個人沿著漆黑的街道，盡力走小胡同，哪怕繞遠一些，終於接近了城西的城牆角。這裏不是城門，隻有一條不寬的甬道，通上城牆。臨江因為是邊防重地，日本早就占領了朝鮮，無論是滿清政府還是東北督軍，都注意臨江的防禦，讓這個邊陲的小城還是很堅固的。
躲在暗處，聽著城牆上巡邏的鬼子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淩芸擺擺手，袁桐抽出刺刀，向城牆摸去。淩芸算計的沒錯，鬼子果然在夜晚，城牆上不是巡邏隊，而是不遠一個崗哨。原來是偽軍，但臨江出事，偽軍根本不解決問題。再說，被張紹鈺他們混出城，高橋已滿少佐，把夜晚巡邏的換成日本士兵。
他們四五十米遠一個，來回走動防禦，看管自己這一段距離。袁桐在前麵，淩芸在中間，左麗娜在後麵，三個人順著通道向上麵行動，動作很慢，一點聲音也沒有。接近上麵的時候，袁桐停了下來，隻是露出眼睛，看著那個因為冷有些縮著脖子，背著槍來回走動的哨兵。
鬼子哨兵也沒有想到人能從內部上來，就在他轉身向另一麵走的時候，袁桐登上城牆，隱身在牆垛邊上，突然衝了上去，一隻手一下把鬼子的脖子摟住，另一隻手裏的刺刀就從鬼子肋下刺了進去，她無法割到喉嚨，因為鬼子的帽子有布擋，又有圍脖，是毛線的那種。
袁桐是練過的人，當然時間和速度都是最快和最準的，被後麵突然摟住，鬼子剛剛要發出聲音的時候，刺刀整個從肋下刺了進去。鬼子當時就不動了，噴出的血帶著溫熱，讓袁桐心裏一陣惡心。因為前幾次殺人都是極度緊張的情況下，當時沒感覺，過後還是吐個稀裏嘩啦。本來以為沒什麽事了，可是這一被鮮血噴上，還是感覺到要嘔吐。
她不敢動，幾十米之外就是另一個鬼子，她把鬼子的槍慢慢拿下來，把屍體放倒，開始來回走動。左麗娜悄悄的把繩子係在城垛上，擺擺頭，淩芸沒有逞強，這裏三個人，她最弱，順著城牆，抓緊繩子，開始往下順，還算不錯，臨江城隻有二十米高，也就五層樓房高。以淩芸的體格，在她雙手快沒有力氣的時候，終於降落到地麵。
左麗娜下來的很快，緊接著，袁桐也下來，三個人一句話也沒有，立即快速向遠處跑去。一直到離開城牆有五六百米的時候，淩芸才氣喘籲籲的停下來說道：“麗娜，這回往哪走？就看你的了。注意找不能留下腳印的地方，鬼子很快就會發現。”
左麗娜立即上前說道：“跟我走，袁桐扶著淩芸。”淩芸無奈的歎口氣，自己原來身體並沒這麽糟，可是一直得不到調養，總是這樣拚命，和袁桐半扶著向遠處跑。
臨江地處長白山側枝，沒有多少平原之地，穿過不是太遠的平地，三個人鑽進了樹林。這時是袁桐和淩芸在前，左麗娜在後，她們走過去，左麗娜不斷的搖動小樹和低矮的樹木，上麵的積雪不斷落下，把三個人的腳印掩蓋住，有左麗娜這個有經驗的人，三個人過後，身後沒有了蹤跡。
當過了一個山梁的時候，在一片被山風吹得很幹淨，沒有厚厚積雪的地方，左麗娜說道：“這回沒問題了，除非鬼子大麵積搜山，否則是找不到我們的。不能再走了，要等到天亮，否則再走就是深山老林，很容易迷路的。”
這一陣急跑，又是爬山越嶺的，淩芸也實在走不動了，她咳嗽一陣，又吐出一口血，坐在地上。袁桐問道：“你能行嗎？”
淩芸苦笑一下：“那怎麽辦？不行也得行，天亮再走吧。”三個人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坐下休息，等到天亮，雖然很累，但她們終於逃出了臨江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