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王陵基三十集團軍長衡會戰(二)
當天夜裏，敵人陣地忙忙碌碌、人嘶馬叫，又有大批人馬趕到。鬼子仗著人多勢大，第二天一早就開始猛攻，先以密集的火炮轟擊，又以千餘鬼子反複衝鋒攻擊。我官兵利用有利地形，這一天打退了敵人五次攻勢。全團官兵肩負著阻擊敵人，保障軍部向南轉進的重任，劉祚漢死戰不退，兩天的苦戰，劉團已傷亡官兵三百餘人，其中連長陣亡四名，排長陣亡十五名。
第三天，敵人再次發力猛攻，炮火打得我陣地煙霧彌漫，輕重機槍瘋狂掃射，掩護鬼子輪子番衝鋒。鬼子已攻近我前沿，陣地上已發生血肉橫飛的白刃格鬥，我軍傷亡不斷增加，劉祚漢在陣地上來回指揮，手中的預備隊都拉上了一線。就在劉團快要支持不住之時，聯絡副官用手朝後方一指，突然叫了一聲：“團長！你聽！”。令人驚喜的事情發生了：在猛烈的槍炮聲中，從右後方傳來陣陣隱約的友軍聯絡號聲。這隱約可聞的“嘀噠嘀噠”軍號聲，在劉祚漢的耳裏尤如雷聲衝天般地響起。緊接著，一支穿灰軍裝的援軍生龍活虎般地湧來，突然出現在劉團右翼！
“號兵聯絡！”團長下令。對方“滴滴噠”答話：“我們是一三三師！”原來這是楊森二十軍一三三師的兩個團，他們在劉團最困難的時候緊急趕到。一三三師到後，稍一整頓，立即向敵側麵發起攻擊。劉團得到友軍的增援，士氣大增，亦從正麵發起猛烈進攻。進攻的敵人受到兩麵夾擊，招架不住，傷亡慘重，向後潰退。一三三師攻擊力度更猛，看見敵軍後退，立即乘勝追擊，一直追到大瑤鋪敵軍陣地，並向大瑤鋪陣地發動進攻。在大瑤鋪這一進攻仗打得十分激烈，攻守雙方都極頑強，我攻擊官兵前仆後繼，敵援軍不斷到達。一三三師傷亡四百餘人未果，退回原陣地對峙。
堅持到第四天，軍部轉來一條更讓劉祚漢和官兵們興奮的命令：中午有盟軍飛機助戰轟炸敵陣，務必預先擺好指示標誌。
抗日戰爭到了一九四四年，盟軍的飛機在中國戰區上空已經十分活躍，日本人絕對的空中優勢已不複存在，我軍部隊也早就受過配合空中作戰的訓練。雖然不時有盟軍飛機轟炸鬼子陣地的傳聞，但飛機直接來本戰場實施轟炸，對劉祚漢來說這還是第一次。劉祚漢立即將布署標識的命令下達到特務連。特務連接到命令，迅速選擇好容易被觀察到的地形，利用幾十條軍被擺下兩個大大的“T”字。這兩個“T”字相距百餘公尺，其字母中間一豎對準敵人，其延長後正好交叉在敵軍的陣地上。劉祚漢又親自作了檢查，軍被呈灰色，洗得褪了本色，已差不多呈灰白，擺在草地上十分顯眼，團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官兵們都十分雀躍，多年來受夠了小鬼子飛機的氣，今天就要在自己眼皮下麵開洋葷，親眼看看這些敵人是如何在自己的引導下挨炸的了。
還沒到十二點，來了一大群飛機，數了數竟有二十多架！飛機飛得很低，連機上畫的鯊魚頭也看得清，更讓官兵們新奇的，還有的機身上畫著**的金發美女。飛機圍繞著山頭盤旋，大慨是在識別地上的標誌。看見飛機來了這麽多，官兵們除了第一線陣地上的，都跳出來歡呼，有的把帽子摘下搖動。飛機上也看見了下麵招手的官兵，有的飛機來回擺動機翼作答。劉祚漢用望遠鏡看了看日本鬼子的陣地，那邊已感到厄運當頂，一下子變得就像啞了一樣，毫無動靜。
突然飛機一陣刺耳的呼嘯，空中的隊形一調整，就像一群餓鷹，對準日軍的陣地就一架接看一架地紮下去。
傾刻間，遠遠望去，日軍的陣地上就像點燃了遍地的煙花爆竹，火光閃爍，一團團的煙霧騰空而起。一些樹幹被攔腰截斷，樹枝被拋上天空，落到水塘裏的炸彈掀起幾十米高的水柱。
最先從煙霧中跑出來的是一些馬匹，跟著又有一些日本兵從煙霧中跑出來。這情形主如同一群螞蟻被淋了一瓢滾鍋開水，大慨是被炸得賴不住了。我們的官兵就像看熱鬧，連一線陣地上的也跑出來找個高點圍觀，有的還爬到樹上，一點不像是在戰場上，倒像是到了難得的大年初一看演戲。
剛扔完炸彈的飛機又返身拉高再紮下去，飛機上的機槍“噠噠噠”吼叫，追逐四麵奔逃的鬼子掃射。緊接著，在高空盤旋的飛機開始俯衝，對敵人的陣地實施第二輪轟炸和掃射。空中機槍掃射空前猛烈，一些空彈殼從空中落到我軍陣地上。
眼見鬼子在空中的打擊傷亡慘重，我官兵無不拍手叫好，既解恨又興奮。原來鬼子也怕挨炸！趁此機會，劉祚漢看準時機，一聲令下，官兵們在輕重機槍和迫擊炮的掩護下向當麵之敵發起衝鋒。
當麵的鬼子早就被炸得潰不成軍，劉團一衝更是如同秋風掃落葉，退逃幾裏地，直到一支鬼子的援軍來到才重新穩住。
劉團也退回原陣地，敵人攻不破劉柞漢的陣地，以一部相對峙，大部繞道向萍鄉方向去了。後來，軍部轉來戰區長官部電令：盟軍指揮部通知，大瑤鋪與敵寇對戰之友軍陸空聯絡符號設置明顯，使我飛機對敵投彈命中精確，應傳令嘉獎。
再說向萍鄉市前進的先頭部隊三十四師駱湘浦團。
六月二十一日上午九時許，二營尖兵連在盛道生連長的率領下到達萍鄉縣城。此時城內差不多已疏散一空，隻有一些老弱和機關人員正在外逃，好歹找到友軍的留守人員。這支友軍是雲南的五十八軍，軍長早前是雲南有名的戰將孫渡，現孫渡升任滇軍的兵團司令，五十八軍軍長為魯道源。滇軍同川軍總有剪不斷的淵源，戰區也照顧到這一層麵。在這場會戰開戰前，五十八軍從二十七集團軍撥歸三十集團軍王陵基指揮。
魯道源的留守處官兵忙忙碌碌，正打包收拾東西，似有撤退模樣。尖兵連從留守人員處了解到五十八軍主力部隊現正在萍鄉以西三十多裏的地方同敵接戰。駱湘浦也隨即得到軍部命令：不入萍鄉縣城，折軍西行，聯係五十八軍阻擊敵人。
駱團還是以盛道生連當先西行。可是當連長盛道生帶領尖兵連才走出去才一個多小時，駱湘浦才走到城西五裏坳，就聽見前麵傳來激烈的槍炮聲。瞬間之中二營傳令兵飛馬趕到，原來尖兵連還沒有到達原定地點，更沒有找到五十八軍就已經在一個叫十二裏橋的地方同攻擊而來的日軍發生遭遇戰，激烈的戰鬥正在大路上展開。
“來得這麽快！”駱湘浦沒有估計到。更令他沒有估計到的，後來仗打成一場混戰，成了敵中有我，我中有敵，相互穿插。這時，駱湘浦來不及多想，急令二營督促尖兵連就地占領陣地，掩護全團展開。隨即登上路邊高地觀察，前麵十二裏橋已經騰起陣陣煙霧，槍炮聲越來越密，爆炸聲不斷。
緊接著絡團長又急令：“迫擊炮連右前方占領陣地，集中火力配合二、三營向敵發起攻擊！第九連、團特務排、團突擊隊為團預備隊。”駱湘浦把指揮所安在公路右側高地，預備隊在指揮所東側。副團長邱揚武率團部及直屬隊在大道上的村莊，負責通訊聯絡、傷員轉運及後勤保障。
全團剛布署完成，敵人的山炮彈已經從十二裏橋飛來，連續不斷地在我陣地爆炸開來。這時，擔掩護全團的尖兵連已從十二裏橋前線撤回，一副擔架抬在最前麵，上麵覆蓋著一床血乎乎的薄軍被。這時，團長才知道，這是尖兵連連長盛道生的遺體，他已經光榮犧牲了。原來在尖兵連剛遭遇敵人時，盛道生已經右臂負傷，後來接到掩護全團展開的命令，又率領一個排扼守大路上的一個要點拒敵。全排頂住了鬼子多次進攻，盛連長在槍林彈雨中指揮作戰，最後被敵人機槍擊中陣亡。
看見幾個抬擔架的傳令兵，個個淚流滿麵，結過無數死亡場麵的洛湘浦臉上也掠過一絲傷感：剛剛還在活鮮鮮的接受命令，現在就已經無聲無息地躺在被單下麵，川中父老鄉親中又多了一些孤兒寡母。
午後一時半左右，敵人炮擊開始向後延伸，炮彈在團指揮所所在的山頭爆炸。駱湘浦判斷，敵人全線進攻就要開始，正要命令各部注意，一顆炮彈就在附近爆炸。駱湘浦隻聽見有人驚呼了一聲：“王副官！”，在旁的衛兵手疾眼快，一把將團長撲翻在地壓在身下。火光閃過，駱湘浦回頭一望，一團煙霧隨著爆炸巨響在身後騰起，幾名士兵衝進爆炸煙霧，隨後抬出一具屍體。手執望遠鏡觀察敵情的團部中尉副官王酈生被除數彈片擊中，已經光榮犧牲。
這時，三營長王治中打來電話報告：“敵人正在猛烈攻擊我營右側接近大道七連的幾個小高地，七連二排長已經負傷。所部傷亡較大，七連長謝浩已親率第三排增援。”又說：“我營左側左臨淥水，不是敵人攻擊重點。我即將從該連抽出一個排撥歸七連指揮。”
好像是為了映證營長的話，前方大道七連陣地又傳來一陣猛烈的炮擊聲。看來三營的仗打得艱苦，急需補充。駱湘浦立即說：“我立即將團預備隊的九連歸還你營建製。但不要輕易使用，非得看準時機不可。”話音剛落，九連長已率全連跑出隱蔽地，朝三營增援上去了。
安頓了三營，接著，駱湘浦又詢問右翼二營戰況，電話裏傳來二營代營長廖昌新有力的聲音：
“敵人攻擊重點在我營左側接近大道的五連正西。該連連長阮明榮已擊退敵人兩次進攻。該連陣亡排長一名，傷亡士兵二十人，但敵之傷亡更大。右側四連隻有少數敵人進攻，傷亡不大。但任尖兵連的中尉林排長及所率的一個排尚未歸隊，已派人尋找。”
“四連進擊當麵之敵，策應五連的戰鬥！”團長隨即命令。四連位於五連之西，團長當機立斷，命令四連側擊敵人，以減輕五連的壓力。
剛下達完命令,右側四連陣地上已經響起激烈的槍聲,隨即又傳來衝鋒號聲。槍聲不斷朝敵方移動，駱湘浦心中一陣感慨：抗戰打了幾年，不僅武器得到改善，官兵的戰鬥精神和戰鬥力也大不同於以前，指揮起來得心應手！
雙方激戰到午後三時半，我陣地前方已堆集了數十具敵軍屍體，估計敵之傷亡近百。我方已傷亡官兵一百五十餘人，其中在敵炮擊中傷亡亦不在少數。我一線官兵除了二營六連連長盛道生陣亡外，七連連長謝浩在親率三排衝上前沿時，在戰鬥中被敵炮擊中重傷，由於傷勢過重，在向後方轉移時犧牲。
這時，一支部隊從後麵挺進上來，在駱團右側占領陣地。聯絡參謀報告，師部已派一〇二團二營支援，占領右側高地。駱湘浦一聽大喜，正愁右方空虛，現顧慮頓時消除，師長真是知我也。正麵的槍聲稀疏下來，駱湘浦判斷：敵人的進攻一直隻限於正麵，兩側隻是虛張聲勢，沒有再作迂回包抄。別看它炮火猛，說明敵人的兵力並不如想象那樣多，連攻了幾次都未得手，現在已是“再而衰，三而竭”。想到這裏，團長駱湘浦一陣亢奮：現在正是攻擊的最佳時機。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其實，敵人並不是“三而竭”。這一次老謀深算的駱湘浦判斷失誤了。這一失誤，差一點就把全團推入深淵！
一陣殺敵的衝動和快感已經在心中陡然升起，現在該我一〇一團官兵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我要一鼓作氣擊破當麵之敵！駱湘浦立即下令：“傳令各部，準備出擊！”
眼看火候到了，駱湘浦登上一塊巨石，遠眺前方陣地。正要下令出擊，轉念一想，再通知副團長一聲，讓他率直屬隊配合。剛拿起電話說明意圖，沒想到副團長那邊卻直呼：“停止出擊！停止出擊！”看來突然發生緊急情況。
“為什麽？”駱團長不解，急切地驚問。
“我正要向你報告！剛才團通訊排秦排長報告說，師通訊連正在拆除電話線，不知何故。已派人跑步進城了解情況。團長，你就守在電話機旁，很快就有回話。”
少傾，電話機響起來了，團長抓起電話。邱揚武在電話裏說：“一股日軍的主力突然出現在我北方，從上栗向我軍壓迫過來。我軍主力猝不及防，已下令全部撤退，向南渡過淥水，向南坑方向去了。師部正在撤退，我團還沒有得到師部指示。”
好險！戰場形勢真是瞬息萬變，敵主力很快就要從後方包抄過來！駱湘浦驚出一身冷汗，當麵之敵有意避戰，正是在等等後麵襲來之敵堵住自己的後路！剛才如果貿然出擊，全軍必是自投羅網，陷於重圍。此時還沒有師部指示下達，團長顧不得了，不能再猶豫，當機立斷：“邱副團長你立即把團部及直屬隊帶到我這裏來，準備突圍。傷員盡力轉移，轉移不了的隨團衛生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