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王陵基三十集團軍長衡會戰(五)
這一天，除了拖走的外，陣地前擺下日軍百十具屍體。
上村的戰鬥打了六天，天天天氣酷熱，躲在村子附近的村民在烈日的烘烤下口渴難耐，不得不冒死到山下溝裏取水，有許多人在舀水時被日軍射殺。
八月六日，戰鬥進行到第七天，在軍司令官橫山勇十萬火急命令的崔促下，敵軍集中兵力攻打我軍主陣地雲台山。敵人誌在必得，發瘋似的左中右同時發起進攻，猛烈的炮火呼嘯而來，爆炸聲震得地動山搖，我軍陣地大部被摧毀。主陣地前沿石窩衝陣地上的一個班，在敵人猛轟中一顆重炮彈下來，爆炸的煙霧中全班僅剩下兩名士兵，還被震得昏頭昏腦、兩耳發聾。藏在山溝裏的農民陳明看見這兩個士兵跌跌撞撞的樣子，冒著錳烈的炮火，不顧生命危險攀上山頂，帶著他們繞道黃石膏找到部隊歸隊。
接近中午，雲台山主陣地差點失守！這時，陣地遭受到空前猛轟，山頭上煙塵翻騰，山石亂飛，樹木全被腰斷或連根拔起，我守軍在雨點般的炮擊中傷亡殆盡。陣地除了彌漫的硝煙，已經無人守衛。
一夥敵軍趁勢奮力爬上山頭，看見我陣地已沒有一個活人，興奮地站在我官兵的屍體堆中向下搖動太陽旗。殊不知正當這個鬼子在報告攻擊得手的時候，卻突然看見從硝煙中撲過來許多穿灰軍裝的士兵。這些士兵張著嘴大聲喊叫著衝鋒，大刀和刺刀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手榴彈已在眼前爆炸，機槍子彈“嗖嗖嗖”地就像一陣狂風刮過來。一些鬼子兵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已經仰麵朝天栽倒，剩下的也在熱血飛濺的近身肉搏中喪命，爬上山頂的鬼子兵連同太陽旗都被通通打得爬下。這是陳雲壽團長派來的火速增援，關鍵時刻趕到重新占領陣地。
主陣地激戰的同時，兩翼陣地同樣打得十分激烈，敵人企圖斬斷兩翼，孤立主陣地。我軍則確保主陣地，鞏固兩翼。而且團長不斷督促從兩翼向進攻主陣地的敵人側後出擊，讓敵人首尾難顧。
這一天，主陣地的激戰從早八點一直打到下午兩點一直沒有間斷，槍炮聲一陣比一陣緊，硝煙彌漫，毫無停息。我官兵水飯皆斷，揮汗如雨苦戰。敵人一波一波連續發起進攻，主陣地彈藥告急，增援受到封鎖無法上去。更關鍵的是陣地上缺水，官兵們體內水份大量消耗，體能已經透支到了極限！此時敵人又開始向山頭衝鋒，陣地上殘存的官兵們集中起最後的彈藥，準備與陣地共亡。
危急時刻情勢又變，突然敵人背響起猛烈的槍聲！團長在關鍵時又扭轉戰局。原來陳雲壽看見主陣地已到最後關頭，可是手中已無可以就近調動的預備隊，乃命令婆婆岩製高點上的二十多名分散的觀察兵迅速集中起來，當成一支突擊力量。觀察兵都是一些有作戰經驗的老兵，戰鬥能力強悍。他們在一名排長的率領下不顧一切向敵發起進攻，從側後猛擊敵人。
向主陣地進攻的鬼子受到側後打擊，不得不調頭對付婆婆岩衝過來的這二十多名觀察兵。就在這個時候，我早己整裝待發的輸運隊趁敵火力調轉方向，迅速把水和彈藥送上主陣地。當敵人打退我觀察兵回頭再度麵對主陣地的時候，我守兵已得到水和彈藥的補充，精神抖擻，戰力大增。雖然鬼子一再“嗷嗷”叫著反複衝鋒，但始終無法攻上白雲山主陣地。
圍繞著上村周圍，也有不少部隊在戰鬥。
此時，我新十三師三十九團在團長卿雲燦的帶領下，在上村外圍板子橋重創敵軍，三十七團在敵之來路上不斷撓襲，鬼子焦頭爛額。三千多鬼子對我三十八團猛攻了七天，竟然無法通過上村。唐郇伯師長鑒於已得到另有任務的命令，而且阻擊任務已經完成，電令三十八團撤出陣地向攸縣轉移。陳雲壽團長接到師長命令，心中一陣釋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回顧七天來的戰鬥，真是險象環生。開初精策劃伏擊敵人，沒料到敵人識破了自己的口袋陣，反而對我實施大包圍。雖經隨機應變，采取以退為進的拖延戰術，敵人又步步緊逼，迂回包抄，空檔突襲，幾乎攻破我主陣地。多虧將士用命，前赴後繼，以命相拚，終得完成任務。想到這裏，乃擇機發出了撤退命令。堅持到當天夜裏，當二顆綠色信號彈升上天空的時候，我守軍從容撤出陣地。
敵人南竄通過上村後，當地老百姓自動協助三十八團隆重安葬了營長鄭永林和陣亡官兵遺體。此役三十八團傷亡五百餘；敵人不包括火化者，還遺屍四百餘具，死馬四十餘匹。
新十三師剛在八月初打完在萍鄉上村一帶的阻擊戰，還沒有來得及休整頓秩序，集團軍總司令王陵基的一紙電令又傳到軍長傅翼手中。電令是戰區長官部發的，電令說：你部七十二軍和五十八軍協力攻打醴陵之敵。
五十八軍是滇軍，軍長魯道源。由南向北直趨醴陵。
醴陵和萍鄉，雖一個屬湖南一個屬江西，可兩地相距不過四十公裏。一條從江西武功山上流出來的淥水河把兩地連接起來。傅翼以三十四師（前身新十四師，一九四二年更名）為左路，新十三師為右路，分別沿淥水兩岸，由東向西攻擊前進。
這一次，三十四師駱湘浦一〇一團依然是本師的前鋒。
駱湘浦團自從六月中旬在萍鄉以西突圍歸建後，又於當月下旬作為師後衛隨全軍轉進於醴陵和攸縣間相機攻擊敵人。沒想到剛離開南坑不久，在萍鄉之敵已經捕捉到這支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隊伍的蹤跡，正在後麵尾隨而來。
駱湘浦的偵察兵發現敵情，立即向團長報告。駱湘浦又立即報告了師長祝順錕。師長當即命令團長：“梨樹坳擊退來敵！”
祝順錕原是三十四師參謀長，現接替陳良基升任師長。
這一仗，是駱湘浦的精采戰例之一。
二十日上午九時，駱團到達南坑梨樹坳。南坑距萍鄉不過二十多公裏，梨樹坳距萍鄉不過三十來公裏，日軍很快就到。
梨樹坳位於南坑西南，是一個不大的山口，山口也稱坳，故名坳口。坳口中間一條大道，兩側長滿了灌木荊棘。荊棘叢中通行困難，又不便發揮火力。坳口後方一裏許有一小村落，絡湘浦將團部設在這裏，又以廖昌新第二營為預備隊，留在這裏，準備隨時增援坳口。同時又命令三營長：“率本部在坳口占領防禦陣地，另在坳口兩側荊棘叢中選擇適當地點潛伏密集步兵群，防止敵步兵穿越荊棘區。團直屬重機槍連歸你指揮，火力指向坳口正麵。”此時，駱湘浦手中隻有兩個營，一營隨師部警衛去了。稍後，各部均布署停當。
十時左右，一隊日軍出現在大路上。駱湘浦舉起望遠鏡，看了一陣，對身邊的王治中營長說：“隻有先頭部隊，大隊還沒有到。”
敵人開始進攻，輕重機槍對準我正麵陣地猛烈開火。子彈打得荊棘敵飛，擲彈筒和小鋼炮也向我陣地轟擊。敵炮彈有燃燒彈，一些荊棘燃燒起來，火焰開始漫延。駱湘浦心裏清楚得很：“先頭部隊剛到就向我攻擊，說明鬼子根本不明我虛實。打退敵是穩操勝卷。”
少傾，敵步兵開始衝鋒，眼見已經進入我火力的射程，我四挺重機槍和三營和輕機槍開火，子彈潑向鬼子的衝鋒隊伍中。幾個鬼子中彈，有的當即倒地，有的就像一些裝滿糧食的布袋子一樣，扭了扭身軀，就軟綿綿地倒下去了。沒中彈的鬼子迅速撲倒在地，舉槍還擊。雙方開火打了一陣，敵人見我有準備，也不強攻，利用地形掩護退回去了。
另一股敵人卻乘雙方在正麵交戰時悄悄潛入荊棘叢中，彎著身子隘口右側樹叢的掩護下向我迂回過來。敵人為了保持隱蔽，走得很慢，遇到樹叢較稀的地方就伏在地上匍匐前進。可是敵人雖然狡猾，仍然沒有逃脫我官兵的眼睛。早就等候在此的九連曹發勳看得真真切切：迂回過來的敵人被荊棘阻隔，行動十分不便。鬼子頭上鋼盔罩著偽裝網，網上插滿了樹枝。如果鬼子爬在地上不動彈，就像一堆灌木，很難發現。走在前頭的隻有十多個敵人，而且被荊棘分割開，成了一個個的單兵！行走起來，還要不斷用刺刀撥開擋在眼前荊棘。
自己的一連人早就按照營長的命令埋伏在荊棘叢的邊沿，占據著有利的地勢，調動起來又十分方便。曹發勳連長決心用刺刀幹掉敵人！他看準時機，一聲令下，“殺！”率先跳起來，舉起大刀就衝入敵陣。寒光一閃，當頭一個敵人來不及還手就被砍倒在地！敵人猝不及防，被分割在幾處。我幾人圍住一個敵人，一陣大砍大殺，十多個鬼子哪是對手？勉強招架了幾下，除了被刺翻倒地的，後麵一些回頭就跑。追了七八十米，鬼子逃得比來得快，荊棘叢裏早已不見蹤影。我官兵卻在荊棘叢中的一塊草坪上發現整整齊齊地擺放得有三十多個日本鬼子的皮背包。階段這是鬼子的迂回部隊在最後穿入荊棘叢時，為了行動方便而取下來堆放在這裏的，逃跑顧不得它了。既然敵人已逃得不見蹤影，這些皮背包自然成了曹發勳連的戰利品。
在坳口的左前方還伸出一塊山頭，後山和坳口左翼相連。一〇一團占領坳口正麵陣地後，在這裏放了一個連。即可監視敵人，也可側擊敵人。如果要後撤，也可從後山繞到坳口後麵。如果敵軍占領該山頭，不僅能向我側後繞道，還能鉗製我正麵坳口陣地。
天色逐漸晚下來，這個連的信號兵用旗語報告，敵人的後續部隊不斷到達，總計已達一個大隊。正在我坳口下方火力射程之外集結，一邊布署崗哨，一邊搭建帳蓬準備宿營。
團長和副團長商議，白天雖然鬼子吃了一個虧，但沒有完全退走，而且還在集結。顯然，敵人還要繼續對我進行攻擊。為了有效地實施追擊，他們必盡快打破我在坳口的阻擊。那末，今晚對我偷襲，就將是有效的一著。副團長說，鬼子常有獨出心裁、標新立異之舉。乘我小勝麻痹，夜襲突破我守兵，是極有可能的。因此，不得不防。團長深謀遠慮，高見。
駱湘浦當即下令，今晚日軍偷襲我軍的可能性極大，各部嚴正以待，各連排班堅守據點，各自為戰，不許擅動，違者軍法從事！左翼山頭突出我主陣地，更是首當其衝，要派出班哨巡邏。另從團直屬抽調兩挺重機槍加強該連。
果然，到了下半夜，鬼子向我左翼山頭偷襲，並派出部隊向我主陣地潛進，欲乘偷襲得手後向我發起猛攻。
槍聲驟然在左翼響起。緊接著，坳口正麵也響起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槍聲越來越密，左翼陣地輕重機槍打得特別猛烈，新加強的兩挺重機槍和該連的九挺輕槍封鎖著敵人進攻的必然之路。敵人一貼近我軍陣地，又受到成片成片的手榴彈攻擊。很快，敵人的偷襲就被打垮，退了回去。
第二天拂曉，東方的天空露出一絲魚肚白。駱湘浦登上左翼突出山頭二營機槍陣地觀察。敵人集結地有炊煙升起，似在準備早餐，或可在吃飽肚皮皮後對我再度攻擊。此時正是敵人戒備鬆懈之時，而且地形對我十分有利。再說，敵已偷襲我兩次，不能讓敵人為所欲為，現在該輪到我向敵出手攻擊的時候了。這一點，駱湘浦在擊退敵人的夜襲之後就已形成腹案，並已進行了布製。攻擊部隊隨著敵人潰退之後已經秘密進入到左翼突出部位隱蔽。此時，他雙眉一皺：“各連進入攻擊陣地，各迫擊炮火準備！”
隨著一聲“開火！”的命令，大小迫擊炮一齊開火，敵軍集結地頓時一遍爆炸之聲。衝鋒號聲中，我秘密進入攻擊陣地步兵在輕重機槍的掩護下向敵發直猛烈攻擊。左翼二營廖新昌營長攻擊敵之側背，正麵王治中營長率部攻擊敵之正麵，重機槍連連封鎖鬼子的後路。敵人完全沒有料到我軍會發起反擊，而且攻擊又是這樣精密和有效，真是猝不及防，被打得狼狽不堪，紛紛後逃。
鬼子原打算尾隨我軍伺機偷襲，現偷雞不成蝕把米，知道我軍早有準備。於是，徹底放棄了追擊的計劃，與我對持到晚上撤走了。我軍搜索時發現，陣地上還有兩具屍體和兩支三八步槍沒拖走，大慨是沒被發現遺漏了。
一〇一團打退敵人追兵後，來到了醴陵南邊的皇圖嶺。皇圖嶺是一個大的鎮子，沒打仗時人口還不少。說來湊巧，駱湘浦在這時裏又遇上了令他砰然心動的另一群人。
天空瀝瀝下起了小雨，在雨中走到皇圖嶺鎮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下來了。這是一〇一團第二次來這裏了，此時這裏還沒有來過日本兵，也不見有真接的戰爭痕跡。團長吩咐副官，安排部和各營各連布署好崗哨，就在鎮子裏找地方宿營。
這時，副團長邱揚武興衝衝跑過來，一臉喜色：“團長，前麵街的幾間房子裏有三十多個人，說是武漢漢劇班子的。”
“什麽？”團長有些驚愕。
“說是漢劇班子的。”副團長再次說明。
“他們要到哪裏去？”
“不知道。”
“怎麽到這裏來的？”
“從武漢到重慶，由重慶到長沙，再到湖南各地。為宣傳抗日一路演出，一直輾轉流浪過來。現在的情況十分淒慘。”
“走，看看去。”
為何說起漢劇團，這位團長砰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