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第205章王陵基三十集團軍長衡會戰(七)
這樣的戰鬥太多，筆者僅根據收集較詳的資料簡要地介紹了上麵幾次作戰情況。而其餘的戰鬥則因資料缺乏，不得不省略了。在這些戰鬥中，有的還異常慘烈，如在攻擊醴陵的戰鬥中，洛湘浦團的傷亡就超過全團人數的三分之二。
此外，在正麵同敵激戰的同時，在敵後還活躍著一些遊擊隊和別動隊，專門在敵後騷擾和打敵人的屁股。
一天，一支百多人的別動隊在山路上急進，他們奉命伏擊日軍一支運輸隊。隊長不時抬頭看看天，又看看手表，不斷催促隊伍加速前進。任務留給他們的時間已以不多了，他們在同敵人賽跑，必須趕在敵人到達之前到達預定地點。
這支別動隊隊長不是別人，正是因作戰有功受到戰區長官官薛嶽親自嘉獎的內江人鄧逐良。此時，他已升任***員別動二縱隊一支隊二大隊五中隊的中校中隊長，雖然左眼在被俘受酷刑時被敵人打瞎，但獨眼指揮、作戰不減當年。
別動隊是根據美國顧問的建議，依照德國人的經驗建立起來的。這時，納粹德國雖然已經戰敗，但它的別動隊卻給歐洲戰場上的美國大兵印象深刻。這些德軍別動隊的成員個個都是些出類拔粹的角色，說一口流利的美語，裝扮起美軍來真假莫辨，戰鬥起來出手又狠，讓戰線後麵的美國兵防不勝防。以致除了用口令、通行證等常規方式判斷敵我外，還要根據口音詢問你們州裏的橄欄球隊最近的勝負如何這樣的怪問題。
鄧遂良的別動隊雖然趕不上德國別動隊的訓練，但也是經過個個挑選出來經過專門訓練的。他的別動隊不僅人員精幹，而且武器配備好，幾乎全是清一色的自動火器，彈藥充足。隊員們打起仗來又是勇猛靈活，是敵後鬼子的克星。
這一次伏擊的地點是在醴陵城南三十公裏的皇圖嶺（就是駱湘浦遇到漢劇團的地方）。命令說，敵人有一運輸營六百多人，從瀏陽出發，為了躲避公路鐵路上的襲擊，用馱馬輸送的方式，經醴陵向攸縣運送彈藥物資。敵人的這支運輸隊已經出來幾天，預定今天中午在皇圖嶺午飯。此時攸縣前方戰事正急，別動隊務必打掉這支運輸隊。
鄧遂良趕到皇圖嶺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時了，離預定敵人到達的時間還有二個小時。鄧遂良等人還未喘過氣就立即觀察地形，選定伏擊陣地。
黃土嶺位於醴陵金盆山二華裏，是瀏陽至衡陽的必經之地。這裏有幾戶農家，稀稀疏疏的座落在道旁。皇圖嶺一邊靠山，一邊是稻田，可謂依山傍水。
這次伏擊是一次敵眾我寡的戰鬥，敵人有六百多，而我隻有一百多。人數的差距不可小視，但鄧遂良對自己隊伍擁有的自動武器有充分的信心。另外還要在地形和戰術上動腦筋，隻有利用好地形和戰術，才能彌補人員的不足，作到以少勝多。
他把主陣地選擇在靠金盆山一側的高地上，居高臨下，進可攻，退可守，打得贏則打，實在打不贏還可以利用山上的密林轉移。敵人則是一麵臨坡，正對我軍陣地的優勢火力；另一麵是水田，不能展開隊伍，處於極不利的位置。
陣地選好後，鄧遂良把隊員分成三人一組，三支自動武器就是一個火力點。在中央主陣上地放了三十個組，每隔三十米一個組。再在陣地後麵高點選擇射角寬，控製麵大的地點設立了三個機槍火力點，既能掃射敵人又可以對前沿陣地進行掩護和支援。這樣，主陣地三十個組連續起來就差不多有九百米長。另外以七個組分列主陣地左右，以配合、麻痹和切斷敵人的逃跑路線。鄧遂良把主要的火力列在中央，以集中火力給予敵人的主力以第一波狠命的打擊。這樣，別動隊完全控製了一公裏多的地段
鄧遂良親自掌握中央機槍火力點，又對每一個小組火力點都進行仔細地檢查。自動火器火力猛，但射程短。因此既要求能充分發揮火力的優勢，構築密集的火網，又要利用樹叢、岩石、土堆和簡易工事掩護自己。
這樣的布置，萬無一失，隻要鬼子一進入我軍的伏擊圈，便穩操勝卷。可是，敵人也不傻，要是他們不按自己設想那樣乖乖走進來呢？鄧遂良想了想，又叫來二名隊員，到前麵的村裏如此如此作了一番布置。
一切停當，命令全體立即吃飯喝水、休息，以逸待勞。
一個小時過去了，時間已是十一點半。觀測哨發出發現敵人的信號。鄧遂良舉起望遠鏡，現在是正午，太陽當頂，鄧遂良又隱藏在矮灌木樹陰中，望遠鏡鏡片不會反射太陽光線。鬼子在望遠鏡中出現了，長長的隊伍在慢悠悠地向我方陣地走來。火紅的太陽高高掛在天空，沒有一絲雲彩。鬼子越走越近，望遠鏡中已能清楚地看到，鬼子在強烈的太陽光照射下被曬得汗流浹背，走起路來歪歪斜斜。鄧遂良心中暗喜，看樣子敵人已經快要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隻要我突然發揮火力，伏擊戰勝卷在握。“準備戰鬥!”鄧遂良發出命令。隊員們靜悄悄的，一百多支自動槍高度警惕，隨著敵人的移動而轉動。
突然,鄧遂良一陣緊張。鬼子的尖兵停住了,一個鬼子軍官從後麵趕來，舉起望遠鏡向我陣地觀察。一揮手，“噠噠噠”一梭歪把子機槍子彈掃射過來。緊接著，又有幾梭子彈打過來，子彈就在頭頂飛過，樹葉飛落下來。
隊員們伏著不動，鄧遂良仍然在望遠鏡中觀察。“轟隆”“轟隆”的爆炸聲又在耳邊響起，幾發六〇炮彈在陣地周圍爆炸。但彈著點散漫，一陣爆炸後的硝煙味飄過來，“我組一名輕傷！”一個小組報告。“輕傷自己包紮，不準暴露目標！”鄧遂良終於作出判斷；不利的地形引起敵人的警惕，這是在試探，火力偵察，自己人沒有暴露目標。
鬼子軍官一邊用手指示著六〇炮和機槍的射擊目標，一邊在觀察。對麵山坡上值得懷疑的地方都受到了火力的打擊，但用除了爆炸的煙霧外，沒有任何反應，一切都靜靜的。又用望遠鏡朝遠處看。遠處村莊裏，農舍上有炊煙，這裏的百姓像是在作午飯。機槍聲和爆炸聲響過後，有幾名婦孺老弱百姓從村子中慌亂地跑出來，朝後山上逃去。鬼子終於相信，這裏沒有任何異常。
殊不知這正是鄧遂良精明之處。他預先派的兩名隊員在村子裏布置了這個假象，目的在於引誘敵人上鉤。
鬼子開始放心大膽的前進。慢慢地進入我中央主陣地了，“打！”鄧遂良一聲令下，機槍、衝鋒槍、卡賓槍一齊開火，手榴彈也不斷地在敵群中爆炸。一百多支自動槍就像一百多挺機槍，子彈如雨點般潑向敵人，爆炸聲、吼聲震耳欲聾。扛三八步槍的鬼子嚐到了自動武器打擊的威力，一下子被打得暈頭轉向，不知這樣猛烈的火力到底有多少重兵在此。慌亂之中，鬼子指揮官想指揮部隊從兩翼****。恰好，又被鄧遂良預先算計到，遭到埋伏在兩翼的幾個組火力一陣猛烈掃射。
看到鬼子被打得狼狽不堪，一些戰鬥小組跳出工事，在機槍的掩護下衝向鬼子，瘋狂地向鬼子掃射，充分發揮著衝鋒槍近距離的火力。戰鬥很快結束，鬼子的三八步槍在麵對麵的時候根本不是衝鋒槍、卡賓槍的對手，來不及組織起有效的還擊就丟盔棄甲，活著的鬼子丟下死傷的同伴逃竄。
這一次，鄧遂良一百多人的一個中隊，打死鬼子一百多人。繳獲步槍七十二支、歪把子輕機槍一挺、彈藥六十餘箱、戰馬二十餘匹。我方隻有開初時，敵人向我炮擊時發生的一名輕傷。
第二天，老百姓紛紛來隊部向鄧遂良祝賀大捷、讚揚我隊員勇敢機智，多謀善戰，一百多人戰勝鬼子六百餘人。
鄧遂良為此榮獲一等功一次。
秋收後，鄧遂良又奉命保衛牛星寨。
這是一條死命令。同皇圖嶺伏擊戰相比，對手仍然是一個大隊，六百多鬼子。但皇圖嶺之戰是靈活的戰鬥，打得贏則打，打不贏則跑。這一次不同，這一次的命令是：不準後退！
牛星寨是在崇山峻嶺中一座山寨，地形險要，扼守著後麵幾條小山溝的出口。就像一扇大門，關了這扇大門，任何人休想進入後麵的陳家溝、羅家溝和戚家溝。
秋收以後，周圍一帶山莊的老百姓都把打下的糧食藏到牛星寨後麵的三條小山溝裏。而且不光是糧食，還有牲畜，以及姑娘小媳婦，通通躲避進來，防止鬼子搶糧掄人掄牲畜。
當地老百姓把鬼子下鄉搶糧稱為“打摟”。醴陵縣城裏的內線已經傳來消息，鬼子已探聽到牛星寨後麵山溝裏藏有糧食，要到牛星寨打摟，挑選了一支六百人的精幹大隊，準備了羅筐大車，就要來搶糧了。
鄧遂良帶隊趕到牛星寨，在當地負責人的帶領下巡視了寨後的三條山溝。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才陡然感受到身上的擔子是如此沉重。
這三條山溝已經沒有往日的寧靜，原來二百多戶人家的地方，現在已經住進了一千多戶。藏在這裏的糧食已經超過一百萬斤。到處都有耕牛、羊、豬，在悠閑地吃草和拱地。
老百姓的房屋裏已經分不出哪一家是哪一家的了。家家戶戶裏都擠滿了人，原來的一戶，現在都擠進了幾戶，有的是親戚，有的是朋友，甚至有的並不太認識。連堂屋、柴房，以至原本不住人的堆破爛放農具、透風漏雨的地方，也都住上了人。國破家亡的戰爭年代，人民都彼此相護，共度難關。
聽說鬼子要來打摟，姑娘小媳婦和滿麵皺紋的老奶奶都嚇得直哆嗦。絕望之中，看見背著槍的軍人來了，驚駭的眼睛裏又露出了一絲希望的目光。
鄧遂良集合全中隊訓話，剩下的一隻眼睛裏閃爍著大義凜然的光芒：“大家都看見了，這裏有一萬多老百姓。有老人、有婦女、有兒童，他們都是我們的父母、兄弟、姊妹。如果我們不在這裏把日本鬼子擋住，山溝後裏沒有退路，這裏就會變成一片焦土、血流成河。那麽多的湖南妹崽，將受到禽獸不如的日本鬼子糟蹋。不用說薛長官饒不了我們，就是我們自己恐怕也饒不過自己。現在，我命令：一，全體官兵破釜沉舟誓與牛星寨共存亡；二，我們要長期堅守，必須構築堅固的工事，多流汗少流血；三，我們現在是孤軍，必須節省彈藥，一律近距離射擊，不見鬼子不開槍。”
訓話完畢，全體官兵進入陣地，沿寨沿山構築居高臨下的工事。老百姓看見部隊構築工事，一些人紛紛拿起鋤頭扁擔拚命地幫著幹起來；姑娘小媳婦老奶奶來了一群又一群，提著菜籃子、背著飯筐子，遞水送飯，隻要隊員一放下碗，馬上又有吃喝遞上來。老鄉們對壯士們的熱愛，極大的鼓舞了隊員們的戰鬥意誌，莫不作好了一以一當十，誓死如歸的精神準備。
第二天上午十點，鬼子終於出現了。幾百鬼子，一大群牛馬大車，騾噓馬叫，踏起陣陣塵土，向寨子撲來。
到了寨子前麵，還沒有安營紮寨，炮擊就開始了。成群的炮彈在寨子裏和寨子前沿的陣地上爆炸，陣地上飛砂走石，樹幹被折斷，樹葉滿天飛舞，煙霧升騰起來。
寨子後麵的山溝裏，藏在這裏的老百姓能清楚地聽見爆炸聲。這一陣緊似一陣的爆炸聲，就像敲在人們的心頭。膽大的小孩子爬到高處張望，姑娘小媳婦不斷找地方躲藏，老奶奶開始念菩薩。
炮擊過後，鬼子在機槍的掩護下向寨子前沿攻擊。別動隊員都是些作戰經驗豐富又久經戰場鍛煉老手，任憑鬼子的炮火多猛，都伏在自己工事裏不動聲色。直到衝鋒的敵人進入衝鋒槍的射程，鄧遂良一聲喊打！各種自動武器驟然響起，火力之猛，真可謂彈如雨下。鬼子兵原以為輕輕鬆鬆就可以踏過牛星寨，根本沒有料到會遇上一支裝備如此強悍的部隊，被打得一片一片地倒下，很快就丟下屍體滾了回去。
鬼子退回原地整頓，到了下午二點，休息夠了，重新開始。猛烈的炮擊進行了半個小時，步兵又開始進攻。這次鬼子汲取教訓，小心翼翼，彎著腰，尋找隱蔽物前進。鄧遂良也有經驗，把鬼子放得更近，二百米，一百五十米，快到一百米了，“打！”機槍、衝鋒槍又怒吼起來，鬼子又連滾帶爬，退了回去。
一天之中打退了鬼子兩次進攻。從第二天開始，敵人也不斷地改變方式，與我打到第三天。三天三夜中，共打退了鬼子五次白天黑夜的進攻。
三天之中，別動隊傷亡也不小，尤其是彈藥的損耗更令人心焦。再堅持下去，彈藥就要消耗殆盡了。
而鬼子卻能得到補給，從縣城裏不斷有輜重運到，補充到這支進攻部隊手中。寨子後麵的山溝裏，對鬼子來說**實再太大，他們不願退去，在這裏同別動隊耗上了。敵人知道對手的軟肋，堡壘雖然堅固，但裏麵的彈藥是有限的，總要消耗完。
鄧遂良召來幾名小隊長商議。說明了當前的形勢，這裏是敵後，無法得到增援，隻有自己想辦法擊破當前的敵人。否則，牛星寨可能不保。商量來，商量去，意見集中到兩點：一是主張向敵發動夜襲；一是主張圍魏救趙。說到圍魏救趙，鄧遂良那唯一一隻眼睛一亮：派兵突襲敵人的老窠，以解當前之圍。
鄧遂良立即挑選出十二名精幹隊員，仔細交待一通，帶上足夠的彈藥，在老百姓的帶領下，從後山鑽進密林，抄小路直奔醴陵縣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