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範紹增八十八軍收複麗水溫州(一)
望著隊員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鄧遂良一邊加強守備巡查岡哨，一邊焦急地等待。這是一步險棋，走了十二個戰鬥力，還帶走了不少彈藥，對於守衛寨子來說無意是增加了更大的壓力。如果襲擊縣城失敗，恐怕就隻有同敵人死拚了。鄧遂良召來寨子後麵的縣鄉長，做好撤退的準備，萬一我們實在無力堅守了，就在我們掩護下朝後山撤走。
天空中的星星在慢慢地移動，樹林裏蟲子在吱吱叫。這天夜裏，鬼子沒有來夜襲，寨子裏除了流動哨兵的腳步聲，一切都靜悄悄的。鄧遂良一會兒看看表，一會兒看看天空，焦急地等待著。從牛星寨到縣城幾十裏山路，不知縣城那邊情況如何了？心裏不斷打鼓。
拂曉前，消息來了。但這消息不是來自縣城，而是來自前沿的觀察哨：山寨對麵的鬼子正在撤除帳篷、悄悄向後移動！
鄧遂良當即作出判斷，縣城那邊己經得手，縣城的鬼子不明虛實，急調這股敵人回援。
鄧遂良哪給敵人安穩的機會，立即率領全體隊員尾隨跟蹤，發起窮追猛打。鬼子被打得丟盔棄甲，狼狽逃竄，沿路丟下不少屍體和武器彈藥。這一仗敵人死傷三百多，其中包括它的中佐大隊長。
戰鬥勝利了，百姓和糧食保住了。這是鄧遂良的輝煌戰績！當地民眾殺豬宰羊為別動隊慶功，向鄧遂良送來了“愛民如子”的金匾。別動隊受到長官部嘉獎，鄧遂良榮立大功。
在抗日戰爭的八年中，鄧遂良總共獲大功五次、特等功一次、陸海空三軍一等獎一次。
範紹增離開八十八軍回川後,新二十一師一直由羅君彤帶領著在浙江省南西部的義烏、武義和湯溪一帶擔任守備。他們不斷地打擊當麵金華和衢州之敵，並多次深入敵後開展遊擊作戰，給予敵人造成不小的損失。浙江省《東南日報》刊登“****血戰金佛山，大量殲滅敵偽軍”消息，就是指的新二十一師的一次戰鬥。
到了一九四四年，八十八軍的人事又有重大的調整。軍長何紹周離職，由原第五軍副軍黃埔一期生劉嘉樹繼任八十八軍軍長，羅君彤依然任副軍長兼師長。原六十二團團長李文密由陸大特別班畢業後回來擔任了新二十一師副師長。八十八軍現在是甲種軍的編製，下轄三個師。除新二十一師是川軍部隊外，其它兩個師都是中央係的。川軍的一個師夾在兩個中央師中間。此外，還對新二十一師進行了一個大手術：將新二十一師的六十三團同暫編三十三師的一個團對調，新二十一師中又參進了中央係的一個團。這樣，四川雜牌軍的羅君彤上下左右都是中央的黃浦係。對於這種的大調整的深層意義何在？羅君彤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心裏自然洞若觀火。原來範紹增在任時，剛出川就遇上一次這樣的事情，現在又是如此。羅君彤隻是明裏不說，暗中防範罷了。
可是，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這樣的人事變動的背景遠比他想象的更為複雜。一些人在這場人事傾軋中成了犧牲品，而羅君彤自己為此還背上了一個天大的黑鍋，多少年來都為人所指，被指稱妒賢忌能，幹了借日本人之手剪除異己的勾當。
當年入夏後，前線的形勢又開始緊張起來。這種變化首先在溫州海麵上表現出來，一度平靜的海麵上又不斷有日艦來回遊弋，並向我漁船開槍開炮。在金華、義烏等鐵路沿線城鎮，不斷有從封閉車皮中下車的日軍集結駐紮，還有大量的軍用物資不斷地卸下來。這些，都在夜間進行，做得隱蔽。它預示著，一場大的戰役又要開始了。
八月，盛夏的天氣猶如在空中吊上了一個大火爐，氣溫高達三十七八度。而且天氣說變就變，剛剛還是驕陽似火的天空，瞬間又是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這天氣也像麵臨的戰局一們，讓人捉摸不透。
八十八軍所屬的三十二集團軍在麗水西南的雲合鎮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會議在一所小學校內進行，戰亂期間，民不聊生，學校哪裏還能上課。學校都讓作軍用了。在學校閑置的禮堂內，集團軍參謀長曹耀祖指著掛在牆上的地圖向與會者侃侃而談，闡明形勢。當前，日軍為配合第九戰區長衡會戰，已經集結。尤其在金華，情報表明，日軍正在大量集結，即將向浙南和閩北發起進攻。估計其進攻路線將有兩條，其中一條從永康、縉雲而達麗水北郊，另一路經武義沿太平港而直達白雲山腳而犯麗水，大戰就要開始了。接著，集團軍總司令李默庵又向集團軍各部發布命令，交待任務。
李默庵是黃浦一期生，一九四二年他赴重慶開會，被選為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同時還擔任了三十二集團軍總司令。正好這時浙江省省主席黃紹竑也在重慶開會，知道了李默庵擔任集團軍總司令，便來找到他：“現在浙江省的形勢很緊張，大部分地區都被日本人占領去，我們還剩下一些山區。再這樣下去，恐怕連省政府都找不到地方安家了。如果你能來浙江，隻要你會在這裏打仗，我保證你的一切人財物的供應。”李默庵點頭答應。於是，事情通過了軍委會，李來到浙江。
李默庵自己沒有部隊，三十二集團軍隻是一個指揮機關，正調集部隊充實。這樣，八十八軍歸於了三十二集團軍。
這天的會議開到這裏，天氣又突然大變。熾熱的天空中先是微風習習，很快就狂風突起，突然晴天一個震耳欲聾的霹靂，黑雲壓城了。緊接著，暴雨就開始嘩嘩地澆下來。
參加會議的新二十一師師長羅君彤望著窗外暴雨，又望了望同來參加會議的副師長李文密，再看看滿座的“黃馬掛”，想著即將來到的大戰，心裏不禁一陣陣發緊：來勢不妙呀！
會議布置任務。新二十一軍接到的任務是：第一階段，在永康、武義、縉雲地區阻擊由金華北來的敵人，以疲憊、消耗和遲滯敵軍，掩護我主力部隊集中；第二階段，堅守麗水，鞏固甌江防務與敵決戰。
浙江省三大水係，錢塘江、甌江、曹娥江。甌江僅次於錢塘江，居第二位。它發源於浙江西南的仙霞嶺、括蒼山，向東經碧湖、麗水、青田、溫州而流入東海。麗水縣城是位於甌江中下遊分界的一座山城，是一個重要的水陸運輸中轉站。麗水縣城以上，隻能通行一噸級小木船，麗水以下，大型木鐵船可以出海和直達麗水縣城。因此，麗水是浙江南部的水陸交通要衝和樞紐，東去溫州，下去福建，四通八達，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一九四二年，麗水縣城曾被日軍攻陷一次，後在我軍的擠壓下不得不撤退。其攻陷麗水後的搶掠物資就是通過汽艇和鐵駁船經甌江入東海運走。現在，日軍進攻的重點又對準了麗水縣城這個水陸交通要衝。
開完集團軍的軍事會議回到麗水縣城北郊麗陽殿八十八軍軍部，軍長劉嘉樹召集全軍三個師的團長以上軍官布置任務。防守麗水縣城的任務落到了新二十一師六十三團頭上。
羅君彤一開始就對這種安排持不同意見，他對劉嘉樹說，守麗水是背水為戰，兵家之大忌。麗水位於甌江北岸，又是三麵環山，極不利於防守。而且暫三十三師雖屬中央軍係，但也是一支新組建的部隊。從它那裏對調來到新二十一師的六十三團新兵多，裝備差。從調入後，一切供給補充均己按川軍的配額發放，連軍裝也換成了川軍的灰土布，因而戰力還很弱。該團的團長又是新調來的，對部隊不熟悉，更增添了不利的因素。這樣的安排敝多利少。羅君彤除了在集團軍作戰會議上作過說明外，又再一次向軍長說：“按地形及部署，麗水孤城難守。”可是，軍長似乎大有來頭，不變初衷，對羅副軍長的意見毫不理會。他說：“這是出奇的背水戰陣，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讓羅君彤始終不明白，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為什麽軍長和總司令一定要這樣不顧後果、不合實際情況地處置。
原六十三團團長黃君殊重傷後犧牲（一說傷後因病於春季去世），現任的六十三團團長是由戰區長官部少將作戰科長彭孝儒調任。
彭孝儒是一位有作為、有血性的愛國軍人。湖南益陽人，出生於一個貧民家庭，現年三十一歲，自幼喪父，全靠母親幫人洗衣當臨工撫養成人。從小就離家奔波，立誌報國，後畢業於黃埔七期，再畢業於中央陸軍大學。
陸大畢業時，正值抗日緊張關頭。當時分配他到國防部任少將高參，他執意不去，一再要求上前線。隨被批準到第三戰區報到，於是放棄到重慶而赴江西上饒戰區長官部。到了第三戰區後，先在戰區任少將高參和作戰科長，又在他一再要求下，終於被分派到八十八軍作了六十三團的少將團長。恰好，他這個團長同兼任副軍長的師長羅君彤都是少將，他又是“黃馬掛、綠帽子（黃埔生，陸大畢業）”，這讓羅君彤處於一種十分尷尬、左右惟穀的地位。好在彭孝儒是位一心要打日本人的血性漢子，並不在乎這些。
新調入的六十三團原屬的暫三十三師是在一九四〇年由浙江省抗戰自衛隊改編的，官兵以浙江省籍的居多，師長是原浙江省的保安處長。這個師因為是由自衛隊改編而成，故戰鬥力不強。彭孝儒調入新二十一師接任六十三團團長後，即在麗水縣郊對全團進行整訓。接到防守麗水的任務，立即帶兵開進縣城，緊張地構築工事。
六十三團開進麗水時，正是原駐縣城的李默庵突擊營撤離麗水的時候，兩支部隊一進一出正好擦肩而過。城裏的老百姓奇怪地看到，這兩支部隊一黃一灰。穿黃色軍服的是李默庵的突擊營，手裏多是新武器，卡賓槍錚亮，呢軍服，皮鞋噔噔直響。灰色的是六十三團，武器破舊，背鬥笠，穿草鞋。兩支部隊似乎各懷心誌，並不搭話，匆匆忙忙，各走各。
八月二十二日晨，日軍進攻開始。果然，敵人兩個聯隊分別沿著兩條路線向永康和武義突擊。
永康和武義是兩個小鎮，位於甌江和錢塘江水係分水嶺靠金華一側，之間相距約二十公裏，屬於新二十一師六十二團的防守區。日軍的攻擊一開始，軍長劉嘉樹的電話就立即搖到了新二十一師部：“你部一線六十二、六十一團必須阻敵三天，掩護後方部隊推進！”可是敵人來勢太猛，以飛機大炮猛轟開道，很快就攻占我前哨陣地，到當天傍晚，就逼近了位於分水嶺的石柱街、清溪口主陣地，這裏距麗水隻有六十公裏。
副師長李文密立即趕到前線督戰，李文密是六十二團的老團長，對現該團的戰鬥作風和戰鬥力再不過熟悉了。當天晚上，團長命令石柱街的第二營、清溪口的第一營各組成了一支突擊隊，各配合一部地方抗日自衛隊，各自帶上衝鋒槍、輕機槍等自動武器，另外再加上大刀、手榴彈朝敵營出發，夜襲敵人。
日本鬼子一天之中就輕易攻占了主陣地，根本沒有把對手放在眼裏，驕橫疏忽，警戒鬆懈，當突擊隊和自衛隊靠近敵營時還在呼呼大睡。自衛隊先在前沿隱蔽作好射擊準備，再由突擊隊發起進攻。
半夜過後，攻擊驟然開始，一時槍聲大作，手榴彈的爆炸聲不斷響起。兩支突襲隊按預定路線像旋風一樣在幾個村子中穿梭，然後從進入敵陣內相反方向突出。當突襲隊衝入敵陣時，自衛隊亦開始向敵開火，掩護突襲。
鬼子在夢中突然遭受襲擊，戰鬥在幾個村子裏幾乎同時發生，簡直亂了套，胡亂開槍。突擊隊已經撤出了戰鬥，鬼子的機槍還在掃射，幾個村子間不斷地相互對打，一直折騰了一個通夜。
第二天十時左右鬼子才整理好自己的部隊，又開始了對我主陣地的攻勢。石柱街方麵的敵人在三架飛機的掩護下猛攻，步兵前進到河邊與我對峙。青溪口方麵之敵在數輛坦克的掩護下衝鋒，但這裏縱橫百裏均是滿山遍野的白夾竹林，林深樹密，再加上山勢陡峻，公路的隘口早就挖成很深的陷坑，坦克一旦掉進去，就休想爬出來。這樣打了一天，鬼子也沒有前進一步。
第三天，鬼子想出新招，派出噴火兵用火焰噴射器縱火。一時間，風助火勢，滿山遍野燃起的熊熊大火正對著我守軍陣地刮過來。鬼子在火勢的掩護下發起攻擊，我軍頻頻傷亡。鬼子順大火發起的攻勢對我形成了極大的壓力，堅守陣地已異常艱難。徐有成團長當然知道新二十一師在八十八軍中的艱難處境，更是拚命督戰，命令全體官兵確保完成任務，決不能功虧一簣。打到這時，眼見三天的堅守任務就要完成了，可軍長劉嘉樹的電話又直接打到六十二團，厲聲對團長徐有成說：“你團必須逐次抵抗，遲滯敵人的時間延至五天，以待後方部隊到來。如完不成任務，軍法從事！”好在有個“逐次抵抗”，團長心裏稍為鬆了一口氣。劉嘉樹說完這句話，似乎又覺得語氣太陡，稍後又緩和了語氣說：“事關大局，你要勉為其難。現麗水城正在采取一切措施加強工事構築。各部隊沒有命令一律不準退過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