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子不玩了(四)

“已經過去很多天了,你們的委員長還是沒有動作。如果你的手段無效,你是否需要提前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委員長沒有動作就是一個動作,”

杜文成有些得意地繼續著他的忽悠神功:“他在等,等我自亂陣腳,等我進退失據。事實上我也在等,等外部的壓力,等委員長進退維穀。相信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前來找我。”

“你現在居無所定,上哪裏找你?”

杜文成神秘一笑說:“我會給他們一個很容易找到我的辦法。”

自從為《濟南晨報》寫了招聘廣告以後,杜文成就一直沒有再關注過這家報館。報館的運營自有主編等幾人負責,除了杜文成的第一次撥款以外,現在已經可以做到自負盈虧,不再需要別人的幫助。

這家報館坐落在濟南省府斜對麵,原本是日本人的一家會館。杜文成接手後將臨街的一棟小樓整個辟為報館,其後麵花園裏的幾處平房則一直在閑置著。

省府雖然已經搬遷,但這條馬路仍然是濟南最繁華的所在,整日裏車來人往的很是熱鬧。這一天早上,報館迎來了幾乎從不照麵的大老板杜文成。

主編辦公室裏,杜文成擺手讓主編落座後問:“晨報發行的怎麽樣,有沒有什麽麻煩?”

主編有些戰戰兢兢地回答說:“報館一向與人無尤,又不招惹是非,還算說得過去。”

杜文成“哦”了一聲說:“我在軍營裏住得不耐煩,想要散散心,這報館後麵的房間可還空著?”

主編一愣,說:“是啊,我們報館就這些人,樓上樓下的足夠使用,後麵也就一直閑著。老板的意思是。。”

杜文成想了想,掏出一張支票遞給主編說:“你找些人把後麵收拾出來,在買些家居用品,隔段時間我會來住。對了,這裏的產權在誰的名下?”

主編笑了說:“老板怎麽忘了,這裏原是日本人的地方,後來改為報館,這產權也就劃給了老板你。”

杜文成摸摸腦袋,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哪裏記得那麽多。好吧,那就這樣,記得另開一處大門,也好方便我出入。走了。

一星期後,路過《濟南晨報》社的行人忽然發現這裏多出了兩扇大門和一扇小門,門牌正中則寫著四個大字:杜二公館。沒有人知道杜二是誰,也沒有人想知道杜二是誰。直到有一天,少有政治傾向的《濟南晨報》忽然在文藝版發表了一篇雜文:《杜二是誰?》

文章寫道:濟南保衛戰剛剛過去不足半月,便覺得濟南的街麵上少了很多東西,偏又是記不得。便問起左鄰右舍來:你們不覺得濟南少了些物事?左鄰搖頭,右舍無語。前人疾行不已,後人惜足不前。正不知如何自處,忽聞犬吠,乃以手加額道:原來濟南少了許多熱鬧。

君不見年前日軍磨刀霍霍、炮聲隆隆?君不見年後機群隱隱,墜地轟轟。。可謂是濟南百裏皆戰場,陣前何必分軍民。轉眼年過十五,熱鬧不再,人亦不再。或問:杜二是誰?

文章短小,趣味橫生。最妙的是結尾處的一句或問,將官場事態、人情冷暖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晨報的發行量雖然不是很大,但其辦報宗旨偏向大眾,家長裏短、油鹽醬醋皆可成文,故而深得民眾喜愛。

此文一出,一日內已傳遍濟南。大街小巷爭相笑問:杜二是誰?

坐鎮第一營的張海波聽聞傳言又看了報紙,也不禁玩心大起,親自打電話到沈涵陽處,問道:杜二是誰?沈涵陽正在鬧心,遂將涵養風度拋在一邊,在電話裏把張海波罵個體無完膚這才罷休。

下榻在市府招待所裏的小雅,更是將這段文章當作笑話講給了嵐姐聽。嵐姐聽罷,嗟歎不已,對小雅說:“文章天成說的就是這樣的文章。順手拈來、全無做作。結尾一問,畫龍點睛。初聞疑惑,再聞莞爾,三聞泯然與眾矣。”

杜文成並不知道由他一手炮製出的短文,會造成這樣轟動的效果,更不知道趵突泉邊偶然遇到的兩個女人,已經把他當作了研究對象。現在的杜文成正坐在新居的客廳裏,一會兒興高采烈,一會兒鬱悶不已地看著基地傳給他的情報。

徐州前線的戰事並不像國府以為的那樣順利,雖然有著遠遠高出日軍近乎三倍的兵力,委員長又罕見地放權給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但五十一軍龐炳勳部,張自忠第59軍仍然以慘重的代價才恢複淮河以北的全部陣地。

而在在濟南吃足了苦頭日軍,則在北平大本營的命令下,暫時放棄了這塊肉骨頭,日軍部隊繞過濟南直向台兒莊撲去。

杜文成得到的第二個消息是,國際軍事觀察團要到濟南視察,陪同他們一同前來的是在武漢剛剛和學生們發表完抗戰講話的白崇和鼎鼎大名的周先生。如果僅僅是白崇禧或者觀察團要來濟南,杜文成壓根就不想理會他們。

杜文成明白那些鬼佬的心思,也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可是那位中國近代史上最傑出的宰輔周先生要來濟南,杜文成就不能不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認真對待了。

見與不見周先生根本就不是他杜文成應該考慮的問題,如何覲見才是他唯一的問題。

“我需要那首《雨中嵐山》”

“你腦子裏有。”

“還有還有,那個什麽‘麵壁十年圖破壁’叫什麽名字來著?”

“自己去查。”基地也有自己的小脾氣。

杜文成嘿嘿地笑著說:“你知道我們那個時代有多少人為一件事而終生遺憾嗎?”

他頓了頓,以無比崇敬的心情慢慢地說:“為的就是這位周先生,為的就是不能與這位偉人同處一個時代,不能親身感受到他的人格魅力而終生遺憾。”

杜文成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佯裝輕鬆地問出最後一句話:

“我說的這些你能夠聽的懂嗎?”

《抗戰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