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誠則靈(5)
當天晚上,徐巍拉著李誌遠出去喝酒訴苦,他說:“我們果然是好兄弟,一起光榮地失戀又一起光榮地失業。”李誌遠成為“雙失青年”的時間比徐巍早了一個月,業已習慣,遂安慰說:“你說錯了,我們是一起光榮地另謀高就又一起光榮地另覓新歡。”
酒精有促進睡眠的作用,但徐巍還是忍不住失眠了。男人失眠有兩個重要原因:一個是錢,一個是女人。徐巍兼而有之,失眠的效果以平方數擴大。周邊一切都靜下來,唯有他的眼睛還在黑暗裏睜開著。這是一種痛苦的經曆。腦子裏不停地閃現著一些片段,這些片斷如同意識流小說一樣變化無窮,含糊不清。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很出色的男人,但現在發現那不過是一個誤會。他和大多數人一樣,平凡甚至渺小。
他又想起了李諭,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想念。他放棄了心愛的女孩,有一半原因是為了這份現在並不屬於自己的工作。如今,他的放棄也變得毫無意義。
李諭也許還在海嶺。如果徐巍改變主意,似乎還來得及。
徐巍差一點這麽做了。他拿起了手機,猶豫了很久,終究又放下。打一個電話不難,他甚至可以肯定,李諭的心裏還有他。可一旦電話接通,就等於承認自己失敗,承認自己是弱者,這是他不願做的。他寧可受傷,寧可一個人在暗處舔著傷口,也不願在心愛的女孩麵前示弱,博取同情。這就是男人的堅持,雖然愚蠢無比,卻也高貴非常。
第二天,徐巍回家了。他學習古時的大家閨秀,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見外人,終日借電腦消愁。徐父徐母見此情形,先後找他談心,引用了古今中外許多勵誌故事,但收效甚微。此時的徐巍是頹廢的。頹廢本是抽象的詞語,但在他身上可以表現得相當具體。臉上的毛發久未梳理,乍看仿佛深山出來的野人,加上麵色蒼白,可以在萬聖節完成不帶麵具嚇人的任務。
直到學校通知他回去領畢業證,他才肯從深閨裏出來。畢竟公務員考試隻浪費了兩三個月的時間,而畢業證書、學位證書則是奮鬥四年的成果。孰輕孰重,一比而知。
回到學校,領了證書,還被迫去KTV參加了一個散夥聚會。一個大房間聚集了20來個人,英語係的林蕭也厚著臉皮跑來湊熱鬧。吸引他的是中文係眾多的美女,他打算找一個彌補心靈的空缺。
徐巍十分佩服林蕭的遠見,在畢業聚會中下手,競爭對手會很少很少。
參加聚會的人,按照情緒的不同,可以分為三類:一類笑逐顏開,明顯是找到好單位的;一類苦大仇深,大概是工作還沒有著落的;還有一類是表麵上笑逐顏開暗地裏苦大仇深的,是工作還沒有著落又死要麵子的,例如徐巍。聚會上的話題緊緊圍繞“在哪裏工作”展開,徐巍不願傷口被觸及,躲在角落裏唱歌。唱到周華健的《朋友》時,引起共鳴,同學們紛紛被感動,隨聲附和,有的居然唱出眼淚來了,氣氛異常凝重。
林蕭則自始至終認真地傾聽各人的工作情況,並現場鎖定一位已經進入公務員體檢名單的女孩。按照他的說法,愛情是必要的,麵包也是必要的。
有時候,人生真的很奇妙,起起落落快得像是坐過山車,一瞬間衝到穀底,一瞬間又捧你上天。感性的散夥聚會過後,徐巍的好運突然降臨了。
好運來自於一個電話,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電話是人事局打來的,說排在徐巍前麵的三位同誌中,有一位體檢未能通過,由徐巍頂上。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徐巍像是打贏了淝水之戰的謝安,興奮得出門都差點被門檻絆倒。他的身體一直很健康,畢竟徐母這個醫院院長不是白混的,體檢不成問題;接下來就是例行公事般的政治審查,他身家清白,自然也不成問題。就這樣,他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順利混進公務員隊伍,由一個終日唉聲歎息自哀自憐躲著不敢見人的落魄青年,搖身一變,成了一名身穿藍黑製服精神抖擻氣宇軒昂的人民警察。但對他來說,過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
後來他才知道,體檢被刷的居然是那個被他暗地裏稱為“魔鬼筋肉人”的張滔。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大概也包括這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