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集團總部, 薑夜沉站在自己辦公室巨大的單向落地窗前，輕抿著一杯紅酒。
黃迪敲了門進來報告：“薑董，沈代表還有十分鍾就進到大廈停車區了。您看咱們的人, 是到停車區還是在一樓接待大廳等？”
以往如果是要同沈家談事，薑夜沉必定早早就吩咐了他們這種禮節性的接待細節, 甚至通常都會親自出去迎接, 以表重視。
但是這次，都這個時候了薑夜沉依舊對此事一言不發, 沒有任何動作。
大家都怕萬一出了紕漏耽誤了大事, 這才派黃迪前來請示。
隻見薑夜沉在逆光中回過了頭，杯中的酒液晶瑩, 聲調冷淡的問：“薑氏集團大廈接待部沒有章程嗎？”
黃迪一愣, 立刻接上：“有有！……好，明白了薑董！”
自動門在身後關上, 薑夜沉墨色眼珠一如往常的平靜，黃迪的報告並未在其中掀起任何波瀾。
二十分鍾以後, 董事長辦公室的自動門再次開啟, 沈傑英邁步進來, 神色自若的看著窗邊的薑夜沉轉身, 笑道：“今日一見，薑董這辦公室，也同薑氏莊園一樣別具特色啊。”
薑夜沉當然知道他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
沈傑英作為凜東沈氏的啟明星代表，常駐啟明星已近八年, 但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跨進他這間辦公室。
以往從來都是他們派人去同沈氏談，今天他能一反常態, 當然僅僅隻是因為他們沈氏的唯一繼承人——沈洛舟。
薑夜沉客氣道：“沈代表請座。”
既然雙方都心知肚明, 薑夜沉認為完全沒必要兜圈子, 開門見山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凜東沈氏退出求生綜藝市場，關停雲夢社區，並且在這一期節目後，不再為文夏提供任何方麵的支撐。”
沈傑英淡笑攤手：“要支持文夏、做求生綜藝的也不是我呀。”
薑夜沉冷冷看過去：“如果你不能代表他們談這件事，大可以請能談的人自己來。”
“喔，這樣的嗎？”沈傑英疑惑：“來之前薑董可也沒說要談的是這些，私以為隻是要談談那不知是誰炮製的視頻呢。”
說罷就作勢要起身告別。
“這件事在我這裏，就是同一件事。”薑夜沉道。
“炮製與否，沈代表心中自有定數。如若真的隻是誣蔑，沈代表又何須親自跑這一趟。既來了，又何苦如此惺惺作態。”
他嗓音冰冷：“難道沈代表是想賭，我會不會攔著你走出這扇門嗎？”
沈傑英暫時止了笑，看著穩坐釣魚台、赤/裸裸的向他昭示“你大可以試試”的薑夜沉。
自覺的抻了抻衣服，重新坐了回去。
“第一條沒什麽問題，沈氏可以退出求生綜藝，畢竟這也從來都不是凜東沈氏經營的範圍。第二條，雲夢社區完全隻是洛舟的個人興趣產物，關停沒有必要，但我們可以保證雲夢社區今後不再接受任何求生綜藝整體建模的訂製。至於第三條嘛，”他顯出些踟躕，然後直截了當的問：“如果我們切斷與文夏的所有關聯，文夏會怎麽樣？”
“既然切斷了所有關聯，你們又何必關心。”薑夜沉道。
“沈代表來的路上，也應該看到星網上最新的幾條熱議了吧。”他嗓音沉沉，“文大主編在節目中的表現，是不是也讓沈代表刮目相看？”
“凜東沈氏確定要冒著自己家族最大弱點被曝光的風險，也要同這樣一個人繼續捆綁在一起嗎？”
提及此事，沈傑英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想來這件事也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
其實，就連薑夜沉也同樣有些意外。
他當然清楚，這必然是薑燁晨在節目中所做的手筆。
薑燁晨抓住了時機，給文夏製造出了一個必須做出選擇的選擇題。
從眼下的情況看，似乎選擇保全雷諾生活區的民眾生命，是更“正確”的。可是薑夜沉知道，他那個妹妹，蟄伏許久，一旦出手，所設下的選擇題絕沒有那麽簡單。
漫長的偽裝加蟄伏，在時機來臨時一擊致命，就是他這個妹妹最擅長的。
這道選擇題，文夏已經陷入一種必須在薑燁晨提供的選項中做抉擇的困境。
而無論她選擇哪一個，都是錯。
他們薑氏作為掌控紅星聯盟日需供應的家族，與日常所需總能得到即時滿足而早已麻痹的大眾不同，他清楚的明白物資的重要性。
即使文夏在這一次，不出乎大眾的意料，選擇全力保障雷諾生活區的民眾轉移。那損毀的能源物資儲備中心，也必然會為即將來臨的地下生活埋下巨大的隱患，到那時，失控的人們會再次蜂擁前來，指責她的選擇。
這是一個分岔路，但每條岔口都通往了失敗，一條死刑、一條死緩。
隻是他本以為，文夏會首先選擇死緩。
沈傑英想必也可以看得出來，文夏已經陷入了死局，所以，薑夜沉才可以這般“穩坐釣魚台”。
“好。”沉思半晌後，沈傑英果然還是點了頭，“我要現在確保所有視頻得到銷毀，以及薑董對於視頻中內容今後不會被泄露出分毫的保證。”
“那是自然。”薑夜沉依舊冷沉，就像贏得這一回合較量的人並不是他。
一個小時後，沈傑英終於站起了身，正式與薑夜沉告別。
在他已經走到了辦公室自動門前的，又回頭對著薑夜沉笑道：“薑董有一個好妹妹。”
“多謝沈代表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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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號物資儲備中心。
沈洛舟迅速穿好防護服，進入了地下通道。
撲麵而來的煙塵，與明顯高於地表的溫度，即使穿著防護服，也足以讓人卻步。
但沈洛舟腳步片刻不停，他剛剛已經確認了從這個通道入口到中心的數控室間的路徑，一進來便徑直朝著那個方向快步奔去。
緊跟著他的幾名安全員，看到他的動作，俱是一驚。
“沈副隊，沈副隊！那裏是這次火情的中心區，已經失控，您不能去往那邊冒險！”
但前方的沈洛舟卻像是充耳不聞，往前衝的速度絲毫不減，隻朝後擺了手叫他們不要跟，眼見就要隱沒在前方的煙霧中。
幾人對視幾眼，其中一人咬牙道：“跟上！”
倉儲中心頂棚的自動滅火裝置，全都失了控無法開啟。能源材料又不同於其他日用或者食用類的物資，灼燒過後產生的濃煙或黑或黃綠，顯然是半點也不可吸入到身體中。
前方的沈洛舟像是看到了他們頓了頓後就又跟上來的動作，在煙霧裏轉了身，再次堅定的要求：“都退回去，不要跟過來。”
幾人麵麵相覷，這次卻不得不停了下來。
沈洛舟當即轉身，消失在了濃霧裏。
雷諾市的星軌站候車區，被緊急從地下生活區轉移到這裏的民眾人頭攢動。
但因為政府高效有序的安排，所有人都按照劃定的批次，在不同的區域排隊等候。
等待自己那一班星軌列車的到來。
隊伍一直延伸到星軌站外，所有人依舊緊繃焦灼，但也無比配合的不擅自行動、不私下交頭接耳。
高密度集中的人群裏，卻完全沒有喧鬧與嘈雜。
行動不便的老人，以及攜帶幼童的婦女，均已被優先轉移，離開了雷諾市。
餘下的人裏，即使一夜未眠，到此時也都還撐得住。
不知是誰第一個敏銳的察覺到，一直在勻速前進中的隊伍，好像速度變慢了。
有人開始目光在隊伍中逡巡，想要找到與他有同樣感受的人。
漸漸的，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目光在空中交匯，無聲的確認後又滑開。
不安漸漸滋生，在人群中擴散，但依舊遵守著規則，沒有人做第一個打破靜寂的人。
因為他們對政府信任，因為他們知道文夏以及安全部長秦諾都在這裏，他們相信自己一定會得到最好的安置。
突然，從開闊的候車室，到一路綿延至車站的隊伍裏，多個區域同時爆發出了一陣驚呼。
“雷諾市的星軌，還有運輸車、軍機被抽調走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就已處於臨界點的人群，平靜霎時被打破。
規則完全被拋開，所有人相互詢問和交流著情報，不到一分鍾，消息已傳遍了大廳與整個隊伍。
就連那些還在從生活區分批次被運輸車運送來的人們也不例外的，都得知了這個消息。
“為什麽！？”
“消息說是7號物資儲備中心突發大火，隻有這裏的資源能趕去救援！”
“物資儲備中心，那裏有很多人嗎？”
“應該沒有，但據說有將近一半的能源材料集中在那裏！”
“……那資源從這裏抽走了，我們還來得及轉移嗎？”
“還來得及什麽啊！從昨晚到現在，大概轉移走了多少，大家也差不多有點數吧！就算是一直保持這個效率運下去，咱們可能也就勉強能與隕石雨打個擦身！現在這情況，怕是我們這些人裏，一多半都走不了了！”
“……”
“所以，政府就為了眾多物資儲備中心中的一個，放棄了我們這些人……放任我們去死是嗎？”
“事實是這樣的沒錯！但是兄弟，做這個決定的人，不是政府，仍然是救援先鋒隊長文夏啊！”
“據說秦部長還據理力爭，都被她強力按下，一意孤行的把資源調走了……”
“為什麽啊！我們這麽多人的命，在她的眼裏還不如那多少分之一的物資嗎？儲存物資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保障生命？作出這種決定，不覺得是本末倒置嗎？良心不會痛嗎？！”
“那、那我們還規規矩矩的排什麽隊，讓我先走，我要先走！憑什麽讓我排在後麵！”
作者有話說：
下章想把第三期全部寫完一起更，會比較長，要多等兩天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