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公子你怎麽來這兒了？”
方名照瞧宋歌玉冠錦袍的打扮，當即改口“公子”。
機靈得宋歌想誇他。
她咳了聲，嗓音壓沉，有種雌雄莫辨的清朗，：“我來這兒聽曲兒啊，隻許你方公子來，不許我來？”
紙扇一合，風度翩翩。
宋歌用扇頭按在方名照肩上，歪頭彎起唇角，語色三分謙讓，七分勢在必得。
“方公子，我很欣賞玉娘，看在我們有段交情份上，別找她麻煩了。這個麵子，不知你肯不肯給我。”
青絲梳在腦後，長身欣然，玉麵星眸，女扮男裝的宋歌別有番清雋英氣神色。
方名照這好色之徒竟一時看出了神，愣了會兒才木然點頭。
“好，依宋兄的。”
圍觀人眼色愕然，紛紛驚詫，連鴇媽媽也從木梯上走下來，看著宋歌的眼色極為隱晦多變。
眾人猜忌宋歌什麽身份，能讓小霸王方名照賣麵子時，方名照那廂垂著腦袋，為宋歌說和自己有段交情而沾沾自喜。
他一眼就認出女扮男裝的宋歌，隻因宋將軍這獨女是淩太尉獨子淩霄峰的未婚妻。
他姐姐在淩府算受寵的小妾，他曾謹聽姐姐的話，與淩霄峰交好，攀關係。
淩霄峰看著溫潤如玉實則難以接近，不好相處，他隻好一直做跟班。
他曾有機會看到淩霄峰的未婚妻。
宋歌美得讓方名照徹夜難寐，生了愛慕之心。但方名照清楚，他與淩霄峰沒可比之處，所以硬生生將這點心思藏起來。
如今宋歌說與他有交情，實在讓他心頭**漾。
他自認是個花花腸子，低俗庸人，但宋歌就是那湖前白蓮，佛前檀香，叫他自心底傾心。
目送宋歌隨鴇媽媽上樓的背影，方名高暗自陶醉：這天仙般的女子為了雅興，竟女扮男裝來勾欄，真與尋常人不同。
*
宋歌隨鴇媽媽來到一間小隔房。
她找張凳子坐下來，看著珠簾後空空的方台，拿了個橘子吃起來。
“公子您稍等，玉娘正在梳妝，一會兒便來。”鴇媽媽給宋歌斟了杯酒，客客氣氣遞到她麵前。
宋歌接著，音色懶懶的：“鴇媽媽，我傾心玉娘已久，不知為她贖身需多少銀兩？”
鴇母愣住，片刻後盈盈舉起手比劃了個數字：“玉娘在我們這兒是一等一的佳人，最低也得這個數。”
她又撩了撩手帕：“不過她到底肯不肯跟公子走，還是由玉娘自己說了算。我這兒看錢，也看女兒們自己意願。”
此話一出，宋歌對她升起幾分好感，喝了口酒，徐徐點頭：“好。”
鴇母出去後不久，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女子抱著古琴款款進來。
“公子好。”
話音清淺和淡如天際雲朵撩春雨，密密落下來，酥透人骨頭。
宋歌微抬下巴，仔細看她。
女子身姿婀娜，豐腴動人，五官精致端莊，透著大氣優雅的美，眉間有一淺淺紅痣，恍若神女下凡，不似塵俗之人。
宋歌看得入迷，眯眼陶醉於玉娘那纖纖十指撩動的琴音中。
難怪能做杜夜的拉郎配，這女子真是溫柔動人。
“公子，此曲已畢，您還有想聽的曲兒嗎？”那方玉娘端坐於古琴前問。
宋歌回神，勾起酒壺為自己滿上一杯。
她開門見山：“玉娘，鄙人十分欣賞你，想為你贖身，不知你願不願跟我走？”
這話沒讓玉娘驚詫，她臉色未變，隻因聽慣了這番追求話語。
欠身一笑，十足的溫文。
“謝公子垂憐，玉娘無親無故，從小在勾欄長大，這裏就是我的家，多謝公子好意，玉娘不能離開家。”
宋歌輕聲一笑，語色如春雨後空穀繚繚升起的煙，靈巧得讓人難以追及。
“其實我是杜夜派來為姑娘贖身的。”
聽到某人名字，玉娘倉然抬頭，震驚的眸子撞入宋歌視線內。
“當真？”
宋歌臉不紅心不跳的點頭，隻道：“千真萬確。”
*
小說裏，杜夜與玉娘的相識在場大雨裏。
那時杜夜千難萬險從宋歌的魔爪中逃出來，遍體淩傷，一身的血跌在玉魂銷巷口。
玉娘那方正采購胭脂水粉回來，被巷口的人嚇得不清。
正要離開時，杜夜拚盡力氣，抓住她腳腕說：“救我。”
男人俊美的臉，堅毅非常，握住玉娘腳腕的手怎麽也不肯忪，就這樣，玉娘鬼使神差地將他偷偷帶到自己小屋子裏藏起來。
玉娘為杜夜療傷，待他好後，兩人閑聊兩句，覺得誌趣相投。
玉娘又將積蓄拿出供杜夜念書趕考，兩人過了段美好時光。
小說裏杜夜沒官方cp，讀者一致舉起玉娘大旗，認為這是最最配杜夜的女人。
宋歌回顧小說，力所能及的尋找能牽製衡杜夜的事情與人物。
玉娘就是這關鍵人物。
杜夜也算有恩必報，若是她以玉娘為要挾，未嚐不可保全自己的命。
玉娘聽是杜夜派人來接，立馬拋下自幼長大的玉魂銷，不再言難舍，一心隨宋歌離開。
鴇媽媽驚訝惶然，想將玉娘留下，可顧及宋歌那方名照都要禮讓三分的背景，沒法兒言語，隻得眼睜睜看人離開。
宋歌帶玉娘走後沒一會兒，又有人來找玉娘。
來人一身黑衣，玄鐵般冷冽的臉，瞧著不似常人。
可人已不再，鴇媽媽據實告知。
冷鐵回到宰相府，將鴇母的話如數轉達。
上位懶散坐著的人，眼色泛起殺意：“你說帶走玉娘的人姓什麽？”
“姓宋，鴇母說是個姓宋的公子，出手大方，玉娘也對他滿意，隨那人走了。”
“下去吧。”玄椅上，男子淡淡言語。
當正堂真的空無一人時，地上跌碎了滿片茶具，碎片承載怒氣橫斜飛濺。
姓宋？
因一個姓氏，杜夜按不住心中怒火。
他恨不得將這姓氏的人全都抓起來，捆在刑架上烈火焚燒而死。
墨色的眼翻滾，站起身，目視遠方垂垂的黃昏，男子心中默念。
不遠了，她離死不遠了。
即將到來的宴會，他會叫她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