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想清楚後,宋歌在邊疆度過的每一日都有了盼頭。她沒學過女紅,鬥笠的紗很薄,上手繡拿得不穩,經常戳到手指。
她原是做怕疼的,但為了鬥笠好看,就算流血,做的第一件事兒也是把鬥笠護著。
以前小心翼翼護著的傷口,現在竟成了會玷汙潔淨的洪水猛獸。
也會笑自己喜歡得不合時宜,這麽多世界,那麽多喜歡自己的男主,她偏對杜夜動心了。
對這個從沒對自己表現過一點情意的男人動心。
她想過,若是杜夜回來,自己還是會遮掩感情,不讓他知曉。
送他隱退山林後,便去別地逍遙。
現在看來,有些癡人說夢,她這麽可能控製住不說?
原來感情是件人性又沒有道理的事,沒人能控製它什麽時候開始,對誰,表不表露。
等待漫長,可也總歸有盡頭。
一日,邊疆狂風大作,差點將帳篷外的簾子吹飛,亂石黃沙卷成一團,打在人臉上。
外麵侍衛來來回.回搬東西,給各種小帳篷加固。
淩亂腳步聲夾在了個歡快的。
雲珠跑進來,臉上沾著黃沙,頭發也亂了,卻笑得目朗神清:“夫人夫人,竹忪回來了,相爺與將軍他們贏了!”
宋歌正整理針線要收起來,一激動,指尖一痛,針頭深深紮進手指裏。
著急忙慌拔出來,血又大滴大滴的,染紅她保護了好久的鬥笠。
可惜!
算了,沒什麽比現在就見到杜夜更重要!
喜於眉梢,宋歌提著裙子飛快跑出去,在顛亂迷蒙的塵土黃沙間尋找一個修長挺立的身形。
他總穿黑衣,很好找的。
“夫人!”竹忪站在她身前,一身勁黑。
宋歌穩住差點往他那兒撲的力氣,問他:“相爺呢。杜夜呢?”
風聲夾雜著來往人聲,嘈雜混亂。
她的喊聲放大,被幾顆氣勢凶猛的小石子打到臉。但她不在意,竹忪甚至在灰塵中看見宋歌明亮發光的眼。
他垂下眸子,沒有提高聲音,反是不自主的往宋歌的方向走進幾步。
低下頭:“夫人,相爺沒回來,皇上留他與將軍參加宴會。我來接您。”
狂風更猛了,遍地雜物被天然的呼嘯卷得滿天飛。
愣了片刻,宋歌拉著竹忪往帳篷裏跑。
帳篷堅實的布帛被吹得獵獵作響,刮著人耳,放在電影裏是導演們最青睞的那種歐典風雨欲來的情節的前奏音樂。
靜了片刻,放在手指的疼忽然明顯起來。
她給竹忪倒了點水,吩咐雲珠立馬去收拾包袱。
“等風停了,我們即刻啟程。”
竹忪說的皇帝的宴會讓她有點不安,若是李元裴給杜夜下毒怎麽辦。
雖然按道理,那劇情還沒到。
但之前那麽多小說世界的生活告誡,不能放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想到這兒宋歌又改了口:“不,不用等風過了。雲珠收拾好包袱我們就回去。”
竹忪對上她的眸子,無意識撇開,眸底墨樣的黑。
“聽說杜夜那小子的侍衛回來了,怎麽說,我們將軍呢?”
朱倉未見其人,已聞其聲。
曉得他莽撞,態度不好。
宋歌恐他針對竹忪,立馬上去,好言好語交代現狀。
怕他有情緒不滿意,反複特地的保證:“朱將軍你放心,那是我爹爹,我一定讓他毫發無傷的回來。我一回去,便讓杜夜幫忙,他注意多,一定能保全爹爹。”
“嗬那小子最好能保全將軍,若是不能,我直接殺回汴梁!朱倉胡子顫顫的:“我給你們十日,十日我若是接不到將軍要回來的消息,我便真單槍匹馬過去,到時候你們誰的麵子我都不給!”
“知道知道,朱將軍放心。”宋歌好聲應著。
她不覺得朱倉無禮,反而感謝他。
她作為爹爹的女兒,自私地將所有關心都給了杜夜,沒有分給宋魁玉,難免有些愧疚。
朱倉的難搞反而彌補她心裏對宋魁玉關心的欠缺,她願意接受他的各種要求。
朱倉也沒壞心思,隻是一直不喜歡杜夜,又太在乎大將軍。
如今看盡宋歌將走,忽然想起這孩子小時候在他懷裏撒尿的事兒。心底又泛上些久違的溫情。
聲音也低了點,看著宋歌,從嗓子裏擠出來:“你說說你,當初和淩霄峰那小子好好的,怎麽跟上杜夜了。淩龍雖然混蛋,但他兒子是真好,哪是杜夜那個陰了古怪的小子能比的。沒眼力見!”
“以後我和將軍就在邊疆待著了,你們看這地兒荒,不知道這裏什麽都有,自由自在的。對了,我還養羊了,等入冬稍人給你送幾隻羊腿。”
朱倉長得粗糙,說話也糙,跟宋魁玉四處征戰,骨子裏沒一點官氣。
看他這樣埋怨與叮囑,宋歌眼睛溫熱,鼻子酸酸的,很感動。
“知道了,為了羊腿我先向您道謝。”
“果然你這臭丫頭還是喜歡吃!我沒日沒夜守著你,也沒見你謝,現在倒是兩根羊腿就能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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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時大風已經轉小,夕陽將黃沙照成金子樣燦爛的模樣。朱倉建議宋歌明日再走,可宋歌不願耽誤一刻,還是坐上馬。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看,朱倉與侍衛坐在地上吹牛。
她走了,他們也能放鬆點。
落日為他們鍍了層金,這地界如此廣闊,真如朱倉說的,逍遙自在。
說不定,不久還會有成群成群的牛羊,鬱鬱蔥蔥的綠樹與燒不完的野草。
隻是宋歌並不知道,她離開沒多久,便有一行人潛入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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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來時容易回時難,宋歌經曆一次才算明白。
若不是親身經驗,她實在不相信,竹忪是個路癡。
雲珠找到做了標記的樹,沒力氣的坐在地上:“夫人,我們又回來了。走了三日,怎麽還在這裏?”
說這話時,雲珠的眼與宋歌一樣,一動不動看著竹忪。
竹忪被幽怨目光看得脊背寒涼,冰冷表情維持著沒有裂縫,他牽著馬,看向雲珠做標記的那棵樹,思考片刻,抬頭:“也許我們可能多做點記號。”
宋歌忍不住了,抽過他手上那條帶子:“然後呢,在林子裏畫個圓嗎?”
“竹忪路癡不可怕,跟路癡症做對抗才可怕。你就不能用輕功飛上樹枝去看看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