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藥草,宋歌徑自離開。

雲珠睡在樹下,臉色蒼白,嘴唇呈現種異樣的紫。

藥草搗成汁給她喝下,宋歌托著她的頭,兀自喃喃低語:“沒事兒,雲珠一會兒就好了,過一會兒就好。”

但藥汁並未那般見效,宋歌眼見著雲珠唇色逐漸變成和虛弱臉蛋一樣的慘白,看起來沒一絲生氣。、

她咬牙跑回方才尋得藥材的路。

竹忪與追風兩敗俱傷,躺在廣闊的樹蔭下,紛繁綠葉沾上兩人的鮮血,場麵血腥殘忍。

她拉過竹忪衣領,任他胸膛上的鮮血蹭在手上:“你給雲珠下毒了是不是,什麽毒,為什麽我解不了?”

“說!什麽毒!”宋歌秀眉擰在一起,眼底溢出種竹忪從未見過的憤恨焦急。

“屬下不知,那是相爺給的藥。”

臨走前,杜夜將這命人精心研製的毒藥交給他,囑咐他下在誰身上。

告訴他一定要把宋歌完完整整帶回來。

“杜夜……”宋歌壓著嗓子喊這名字,手指收攏,竹忪那血跡已經染了她滿手的紅。

另一邊,躺在地上良久的追風,吐口血,狂笑道:“哈哈哈,何必還藏著掖著,你家那主人不是弑君奪位,馬上便要登基成為新帝了嗎?”

“登基?”宋歌兩目圓瞪,拉緊竹忪領口,“什麽登基,杜夜要做皇帝?”

“宋小姐好眼光,放棄我家少爺,親手選了個未來皇帝,真是眼光長遠。就是心地太狠,為了你夫君的皇位,把宋老將軍都搭進去了。”追風捂住傷口,狼狽臉上極盡不甘。

若不是少爺讓他來,少爺看重這個女人,他早就一刀殺去,讓她命喪黃泉。

沒有這個女人,少爺還是汴梁城最尊貴的公子,哪會落得如今這個全城通緝,舉世不容的境況。

宋歌眼色渙散,神思漫垂:“什麽,他做了新帝,他怎麽回去做皇帝,怎麽會……那我爹爹呢,杜夜把我爹爹怎麽了?”

洪水般失魂的恐懼漫上宋歌的心,發現竹忪異常時,她隻是猜測杜夜與皇帝一起聯合做了什麽,比如完全收回宋魁玉手上的兵權或者又殺了多少貪官。

反正爹爹心思已不在朝堂,她也不相信杜夜會為難爹爹。

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那個她一直以為嫉惡如仇,為國為民的杜夜弑君謀反,即將成為新帝,頃刻間她對他的認知全然崩塌,再不知道到底他是什麽樣。

“夫人……夫人……”

竹忪張開嘴,眼底映了宋歌清亮而慌張的眼,半響,一個字沒吐出來。

“未來的皇後還不知嗎?你那夫君杜夜先誘騙宋將軍幫他鏟除我們太尉的兵馬,然後在麵見皇上時一刀捅死了宋將軍。”

“您的父親,大梁國戰無不勝的宋將軍,死在自己最愛的女兒的男人手上。他的死,我們淩太尉的死甚至那皇帝李元裴的死,全都與你有關,宋歌你害人不淺!”

追風仰天吼著,發泄在少爺身邊對這女人壓抑已久的不滿。

他厭惡這個禍水的女人,少爺舍不得殺她,那他便替了少爺將她除之後快,以慰藉汴梁城血流成河的亡靈。

追風撐起身子提起劍。

宋歌已經陷入恍惚與麻木的痛心中,追風的話仿佛在她心上撕裂一道口子,強烈的傷害讓她感覺不到痛楚。

為什麽,杜夜為什麽要做皇帝。

他該是恭謙有禮的侍臣,還有爹爹,他一定還活著。

那日在邊疆,他說的,會及時回來。

爹爹從來不會違了她心願。

“夫人……夫人快躲開……”竹忪身子動不了,眼睜睜看著追風拎著刀劍衝過來,急得目眥欲裂,放聲喊著宋歌,驚飛了一片山林野鳥。

宋歌卻絲毫沒聽到的模樣,她似乎靈魂遊走,離開了此時此地或是根本也不在乎此刻自己的生命。

“夫人!”

竹忪聲嘶力竭對著宋歌的背影叫喊,祈望她看到倏然危險的靠近。

夏日陽光為刀鋒折射出一抹冷凝的寒光,追風何等興奮地快要穿破禍水心髒時,空中忽然飛來顆石子,劍鋒偏轉,落在別處,宋歌身後閃來一道人影。

看清那人影,追風大驚,可已來不及收回劍,隻能眼睜睜看著對麵那人護住宋歌,用手握住自己的劍。

“少爺!”

追風大呼,把劍放下。

淩霄峰收回手,用沒握劍的那隻手攬住宋歌,將她當在自己身後。

“追風我讓你把宋歌帶回去,你卻要殺她!”

“少爺……是她和杜夜成婚,她間接殺了老爺和淩家上上下下的人,她該死!”追風扔下劍,指著宋歌道。

恍惚中的宋歌好似忽然抓住某個詞語,神經質的忽然道:“什麽對是我害了他們。對,我該死,該死……”

她看向追風手上那柄劍,眼底竟是交織的渴望。

“宋歌,不怪你,這些事與你無關,別說了。”淩霄峰心疼壞了,低頭抱住她。

宋歌如溺水的人終於找到塊浮木,握住淩霄峰的衣領:“我爹爹沒事對不對,他沒事,杜夜沒有傷害是不是?”

“宋歌……”

她希望聽到肯定的答案,眼底滲著血絲看向淩霄峰卻在他遲疑的話語中得到結果。

宋魁玉……她的爹爹,因為她才離開邊疆回到汴梁的親人……死了……

日光變成眩暈的虛晃,宋歌眼前一黑,倒下去。

*

榮華村在一處四麵環水的小島上,島上多有良田果樹,基本上與外界隔絕了交流。

這裏的人熱情好客,淳樸良善,相互幫助,生活得悠閑和美。

村西的李老頭從外麵回來這件事傳遍了整個小島。

村民們紛紛到他家去探望,把這些年身上積累許久的病症帶來給他看。

這李老頭還是個娃娃時就表現出極高得醫學天賦,那是乎他還是個屁大點的娃,坐在大人船上搗弄摘來的藥草,常能出其不意將大人手腳上的傷口治好。

長大後李老頭不滿小島閉塞,做了多年來第一個離開島的人。

後來島上也有外出的村民說在外麵世界采購的時候遇見過他,都說他出息了,已經在皇城下開了藥館。

與村民們敘敘舊,忽然有人問:“李老,聽說你帶回來幾個外人,叫出來讓我們也瞧瞧。”

李老抓藥的手驀然一頓,笑道:“哪有什麽外人,那時我在外生的孩子,一個男小子和他媳婦兒還有兩個是我收的徒弟,沒有外人。”

“那就好,是親人就好。你不知道,這些年咱們島上出去的人多了,總有些外麵的人被帶回來,他們都是騙子,不是搶東西就是偷東西,要不是村裏有壯丁把他們打暈了仍在水裏,咱們老婆和孩子都要被欺負了!”

“是啊,外麵的人複雜,不能誰都信。”

李老把弄好的藥膏給村民遞過去,又和老熟人聊了幾句,天色暗下來,那群人才從他家的小平房陸陸續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