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大殿上,一人坐在上位,神色冷冽,麵如修羅,與外界所稱道的謙和儒雅不同,此時男人凝著眉,目光仿佛寒光四射。
殿下跪了一排黑衣人,個·個低著頭。
他們本是生死不懼,現在卻身形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每人都是骨子裏滲出的恐懼。
“十日過去了,半個人影沒找到。我養你們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金寶座旁的鏤空香爐被掀翻,沉香煙霧與灰塵順著台階彌漫下來,如寒冰冷氣般侵蝕了下麵幾個人的身子。
幾人不約而同的磕頭,想起違背聖主的下場,嗓音變得破碎焦急:“殿下息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殿下賞罰分明,做好了事兒便是千般榮華富貴加身,一夕之間萬人之上。壞了事兒便是上天入地也逃不了磨人心智的懲罰酷刑。
身為暗衛,他們接受的訓練難度無人能敵,卻還在殿下的酷刑前蜷縮發抖,那不是人類能經受的嚴刑。
手掌按在龍袍上,寶座上的人望著大殿外一方無垠的天空,眼色漆黑:“宋歌你以為我找不到你嗎,你以為能永遠逃離我嗎?”
外麵匆匆趕來一人,修身長目,穿著黑色勁裝,臉上還有未愈合的傷口。
“竹忪拜見殿下。”
“怎麽了?”
“殿下……夫人夫人……她回來了。”
*
宋歌坐在皇宮後花園等著,竹忪將她安排在這裏。
她看著眼前的假山奇石,忽然想起此處是當初自己和杜夜第一次交鋒的地點。
她想方設法為他做解藥,想要他放過自己。
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與他的性命,她一腔孤勇答應去他的宰相府,為他調理身體,甘願成為他的擋箭牌。
現在想想,他那麽有謀略的人怎麽會因為一個飛揚跋扈的公主頭疼,怎麽會那麽簡單輕易地把自己帶去他的宰相府。
事情的端倪好像在那時已經浮出水麵,他在那時已經開始織網布局,如今困在網裏動彈不得的她,除了自己似乎怪不了任何一個人。
夏日的桃樹已經結了果子,長在樹枝上,盈盈滿滿掛了一整個樹。
宋歌神思恍惚地看,身後忽然傳來明顯的腳步聲。
她轉頭,視野裏是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男人,眼神死死的盯住她,眉目有種狩獵後的深沉與狂喜。
狂喜?
這情緒讓宋歌愣了一瞬。
見到她杜夜這麽開心,是因為終於能一雪前恥,能好好羞辱她了嗎?
那道身影用最快的速度衝過來,抱住她。
兩隻強壯的手臂勒在宋歌脖子上,她覺得窒息又惡心。
推開男人,她往後推了推,這樣的動作讓沉浸在喜悅裏的杜夜皺眉,他眼色如刀鋒割在她臉上:“怎麽,夫人被外人擄去幾日就不認我了?”
杜夜背對陽光,眼底映著宋歌的影子,看起來幽暗得如一頭狼。
宋歌對上他眸子,掀唇:“杜夜,寡廉鮮恥這個詞已經配不上你了,你是欺師滅祖,狼心狗肺!”
“我爹爹的遺體在哪,我要去看。”
明晃陽光照得她頭暈目眩,仿佛眼前的事物與人都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一路上宋歌告誡過自己多次,在杜夜這個人渣麵前不能流露悲傷,不能給他再度嘲笑不屑的機會,但說起宋魁玉的死,她眸子不受控製的發熱,毫無察覺下淚珠已然落下。
女孩抿著嘴角,眉宇揉雜了倔強恨意,眼眶紅了一片,眸仁內清澈洶湧的淚意如洪水般衝破了杜夜高高築起的堤壩。
他手背上滴的她的淚水明明潮濕微涼,卻如烙鐵般印刻在他心上,滾燙灼熱,心底還沒有生硬的地方,一瞬被人用針刺出百個窟窿。
是漫無邊際的心痛。
“對不起,宋將軍的遺體已經被我葬了。你離開太久,沒趕上他下葬,你願意的話,登基大典後我和你一起去看他。”
杜夜抬起手,像要觸摸來自上蒼恩惠的光輝般,想輕輕碰一碰宋歌,可宋歌向後,沒給他這個機會,他指尖輕輕劃過她的頭發。
看著她冷漠生疏的眼神,杜夜喑啞著聲音:“還有雲珠,雲珠活著,你肯定想見她吧。我讓她活下來了,竹忪給她下的藥也被我解了。”‘
杜夜極力尋找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留住眼前的女人,連自己都沒發現,他如今做的一切,甚至他的情緒心思全在圍繞她轉動。
身後站立的幾個侍衛,除去竹忪,旁人全是震驚與不可思議之貌。
不敢相信這是他們喜怒無常,狠戾冷麵的殿下嗎?
“杜夜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是已經利用完我,得到皇位了嗎。還需要我做什麽,為什麽要抓雲珠,為什麽不把我也殺了。”’
“杜夜,你喜歡我,對我動心了?”
上挑著嘴唇,說這話時,宋歌表情譏諷,帶著涼薄冷意嘲笑對方。
杜夜瞳仁收緊,眉間鬆散片刻後瞬然又凝住,眼色從焦急轉為帶著霧氣的殘忍。
“我對你動心,宋歌你知道嗎,我這顆心早就死在當初你的心狠手辣裏了。”
這是他挖空心思,唯一想到的理由。
他怎麽會對一個在少年時便毀了他所有自尊,讓他活得牲畜不如的女人動心。
“留著你隻是想要讓你親眼看著,我是怎麽站在萬眾之巔,我有多少方法能讓你承受比我當初經受的百倍萬倍的疼痛。”
他仇恨的目光如繩索,死死勒緊了她白皙脆弱的脖子。
“你這個瘋子!”
宋歌怒罵。
杜夜低笑著:“瘋嗎?你再敢和別人離開,企圖遠離我去過沒有仇恨的日子的話,宋歌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瘋。”
他切磨著牙齒道。
兩人間交錯複雜的感情被濃濃的恨意裹住。
杜夜身後,竹忪低著頭,忽然想起殿下剛知道宋歌被淩霄峰等人擄走的樣子。
那時他看到的不是恨意滔天的杜夜,而是……失魂落魄的殿下,好像皇位、玉璽、萬人簇擁都不算什麽。
沒了宋歌的殿下,是一具失去靈魂的麻木肉身,他覺得殿下是愛宋歌的。但這件事,殿下連自己都瞞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