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休息日,特耐爾城外的行刑場上,聚滿了來自城內的,本地的和外地的人們。

這些彼此其實並不認識的人們聚集在一起,熱烈的討論著今天將要執行的死刑。

帝國一直以來都沒有廢除過死刑,雖然近兩年來有些所謂的關愛人類自然社會權利的組織認為,即便是法律,也不應該輕易的奪走別人的生命,即使這個人是一個罪犯,即使他可能製造了一些可怕的案件。

如果法律那麽做了,判處了一個人的死刑,那麽製定法律的人,裁定死刑的法官,以及執行法律審判結果的人,他們和這名罪犯又有什麽區別?

僅僅是因為他們在奪走別人生命的過程中,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當然,這種愚蠢的思想並沒有取得勝利,因為死刑並不隻是奪走一個人的生命那麽簡單,更是一種對社會,對可能存在犯罪欲望,甚至是正在實施犯罪行為的罪犯們的一種警告。

警告他們,他們有可能麵對的代價有多麽的可怕,那麽這些人在做下可怕犯罪行為的時候,就會考慮,會猶豫。

帝國雖然沒有廢除死刑,但是已經十幾年的時間裏沒有公開的執行過死刑,除了新時代剛剛到來的那幾年裏,越往後,被公開執行的罪犯也就越少。

社會的安定已經不需要大批的公開行刑來提醒人們,犯罪是有成本的,而且成本很高。

這成為了近年來唯一的一次公開行刑,這也讓許多的人聚集在這裏,就像是過節一樣。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電視機屏幕前,杜林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看著人山人海的執行區,有些諷刺的說道,“我們懼怕同類的死亡,我們會從同類的死亡中感覺到悲憤的力量,那是一種無法抑製的情緒。”

“但是我們卻又喜歡通過奪走別人生命的方式來強調我們手中的權力,來告訴整個社會,他們應該如何的聽話。”

“這很矛盾,不是嗎?”,杜林抿了一口酒,周圍的人紛紛點頭。

坐在杜林身邊的獨眼老人一手撫胸,一邊微微欠身,“您的仁慈能夠感動天地……”

杜林和他對視了一下,兩人笑著碰了碰杯。

這真的是一場盛典,盛典到杜林都在電視機前觀看。

上午十點五十分,五名年輕的,不到二十歲的囚犯帶著頭套被人押送到了行刑台上。

這不是絞刑,所以沒有絞索。

貧窮的人,地位低下的人,享受不到絞索,因為他們的靈魂不應該進入天國。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說法,或者說流程。

在天正之主的教義中,隻有身體完整,在死亡之前懺悔並且得到寬恕的靈魂才能夠升上天國。

所以在貴族們被判處死刑的時候,為了確保他們的身體不會殘缺,就會使用絞刑。

負責執行的地方會為他們安排一名牧師,他們在被掛起來之前會認真的懺悔,然後牧師會寬恕他們曾經犯下的所有最新,最後把他們掛起來。

這樣,他們的靈魂就能去天國,但普通人不行。

沒有牧師,沒有懺悔和寬恕,隻有一顆子彈。

看得出,被押送到行刑台上的五個小夥已經無法站立了,深色的褲子中間顏色變得更深,在這種時候任何一個人,都無法保持平靜。

也許第一個受刑的人會走運一些,至少他不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也壓力,在目睹了其他人死亡之後,自己再去承受這一切。

檢察官宣讀著他們的罪行,在人們的歡呼聲中,第一個年輕人跪在了地上。

在他的身後,兩名士兵通過某種很特殊的方式,舉著一根棍子穿過他的腋下,讓他無法動彈,然後在人們的驚呼聲中,一名士兵舉起了步槍。

嘭……

槍聲並不響,那名受刑者原本顫抖的身體挺直了顫抖,整個人都完全的鬆弛了,腦袋聳拉著,麵向地麵。

在他的額頭上有一個紅點,血液緩慢的從中流淌出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更多的表現,但他死了。

在短暫壓抑的死寂之後,人們陷入了某種無法描述的狂熱氣氛中。

有人在歇斯底裏的喊叫,有人在低著頭念著某種經文,有人哈哈大笑,也有人被嚇的痛哭流涕。

不管這些人眼睜睜的看著一名同類死在自己的麵前有怎樣的感慨,他們很快就把這種莫名的恐懼,變成了一種他們自己都無法形容的東西!

“下一個……下一個!”

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什麽時候開始,人們開始非常有節奏,有規則的揮動手臂,整齊的聲音讓電視機前的民眾們都感受到了一絲狂躁的氛圍。

死刑的審驗工作還沒有完成,兩名醫生一起走到了行刑台上,他們分別診斷了受刑者的情況,子啊執行情況書上簽了字,確定這個罪犯真的死亡了之後,年輕的屍體才被裝進了袋子裏。

終於,下一個人被押了上來,人們變得更加狂人了,他們也從“下一個”,變成了“殺死他”!

年輕人在顫抖,不過他不會恐懼太久了,因為一聲槍響,足以讓他徹底的忘記恐懼,忘記憂愁,忘記這塵世間在他腦海中留下的一切悲傷、難過、高興以及一切。

嘭……

杜林關掉了電視,他周圍的這些先生們臉色都不太好看,老人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隻有杜林表現的非常普通,淡然。

他十幾歲就在街上和別人拚命,五個人在電視屏幕另一邊的人的死亡對他來說就像是路邊有人一腳踩死了幾隻螞蟻,撼動不了他的內心。

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著房間裏的其他人,聳了聳肩膀,“我相信那些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人們,現在願意談一談了!”

事實上電視屏幕中的那個五個人他們也表示了願意交代一些事情,願意供述出他們的幕後指使者,不過很可惜,他們說的太慢了,或者說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後悔和不就根本就毫無意義。

他們僅存的價值,就是用自己的死亡,來點醒其他人。

獨眼老人卑微的彎著腰,他雖然坐在杜林的身邊,可卻給人一種跪在地上的感覺,“杜林先生,那麽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麽?”

杜林抬了一下眉梢,“讓受害者們站出,把他們所遭遇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每一個人對此關心的人,各種媒體是最方便最有效的傳聲筒,我希望很快大家都能知道他們悲慘的遭遇。”

“這個社會好人還是很多的,我相信會有人在聽完他們的悲慘遭遇之後,會有人主動站出來要求嚴懲凶手,這不是誰的作用,而是社會良知的體現……”

五人被公開執行死刑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這讓原本那些已經到案,如同死牛不怕開水燙的年輕人們開始發怵。

特別是有些律師見了他們,告訴他們當地警察局也準備改變案件性質的時候,這種惶恐的氣氛開始快速的在某個特殊群裏中蔓延。

有五個人用自己寶貴的生命證明閉緊嘴巴沒有任何的價值,沒有人希望變成下一個。

每一個地區監獄裏都有一些爭先恐後要交代一些之前沒有交代清楚的服刑人員,很快各地的警察局就啟動了新的調查,十多名中間人被供述出來。

有幾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還有好幾個中間人則主動去最近的警察局投案自首。

沒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人了,為了讓這些中間人閉上那該死的嘴巴,某些人已經對他們下達了必殺令。

這些案子鬧得越來越大,受到的關注也越來越多,在社會上被討論的次數,也變得更多了。

周一的上午,杜林剛剛抵達他的副主席辦公室,最多大概三五分鍾,桌子上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提了起來,“請說……”

“杜林,還記得我嗎?”

用了不到一秒鍾時間,杜林輕笑了起來,一切都那麽自然,“費麗嘉公主……”

“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我,我現在在帝都,有時間能出來見一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