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並不是理性能夠解決的。當然遇到這樣的問題,用感性解決反而還有一線希望。

“我本來想借個肩膀給你,但是估計你隻願意等待阿東的肩膀。”我看她講完了,有點放鬆了,才說話。

她靦腆地笑了笑,看得出她講出來之後,舒服了點。

“我這個醫生,沒有什麽好藥。但是,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你和阿東堅持,你的父親一定會明白的。要知道,他一直都那麽愛你,他隻是舍不得你,所以總是拿那些話來刺激你。”

“恩。謝謝你了。”

“打個電話給阿東吧。等下回去,記得給你父親帶點他喜歡吃的東西,或者你小時候他喜歡給你買的東西。”

“恩,謝謝你了。樹洞先生。”說完,她轉身就走。

等她走開了,我就繼續在那裏站了一下,覺得天色暗淡,有點晚了,我就想回頭走。一個人把我給撞了一下,我的表給撞掉地上了。那個人,彎下腰把我的表撿起來。

撿起來了之後,他拿到耳朵邊聽,然後他說:“對不起,這表被我撞壞了,我一定幫你修好。”可是當他把手表放到光影下看時,又驚叫了一聲,“奇怪,這表居然沒有聲音的。”

鍾表沒有聲音,這本來就不是什麽奇怪的,因為密封程度好的話,聲音是傳不出來的。又或者是電子表,可以以一種非跳躍性的走動,非常流暢均勻得移動指針來計時,也可以沒有聲音。但是機械表是做不到的。而我隻表絕對是手工製造的機械表。

聽他這一說,我才明白了,之前我根本沒有把手表拿到耳朵邊去聽,隻是看來看去,看不出什麽來。安蒂基西拉說的“失魂落魄”是什麽意思。機械表放在耳朵邊聽,就會有一種心髒在跳的聲音,就像聽一個機械的生命在跳動。但是,假如“失魂落魄”,沒有了“心”,就好像心髒停止了跳動,沒有了聲音。看得出,這隻表寄托了安蒂基西拉對愛妻的通徹思念。“時間逆轉”不是最後的表,“失魂落魄”才是真正的最後的表。

那他為什麽用這隻表來換那堆零件?也許,他已經知道用手表表達自己,還不如用別的,更現實的方法,把妻子找回來——比如,用自己舉世無雙的巧手,把妻子的靈魂給找回來。

“這位先生,我可以求您一件事嗎?我想把手表拆開來看看,這隻表真的是太神奇了。”那小夥子,居然打起我手表的主意來。

“不行,朋友。雖然對於我而言,就是一隻珍貴的手表而已。但這隻表是一位老人家送的,這隻表是他表達對妻子無限愛意的一種方式,所以我必須保護好它。”我馬上拒絕了他。

小夥子還想跟我說好話,又想到了什麽更重要的事。小夥子掏出自己的手機,很明顯那隻手機也太舊了,頹喪地看了一眼。又對我說,“先生,你可以借手機讓我打一個電話嗎?電話錢我給你。剛才朋友給我電話了。可聽到一半這電話就壞了。”

我沒有把手機給他,而是問他,“你是小東?你找的是在銀行工作的那位姑娘吧。她已經回家了。你放心吧。”

“哦,你認識洋洋啊。她回去就好。你認識洋洋,那更好了,你就借手表讓我看看,去我家,現在就去。好不好,求你了。就看看,我保證不會弄壞的。”

既然他對機械這麽感興趣,也許還可以提供些線索,於是我就答應了。當然,為了安全起見,我打電話招呼烏塔過來,讓她順便帶上複製品。不用說地方,烏塔就可以很快用手機訊號追蹤到我的。

不多久,我們就到了小東家,到了那裏,烏塔也已經到了。這房子應該說是一個大房子,切分開來,然後切分出來的一個小房間,被小東當成了家。一個小房間,又要切分出廚房和客廳、臥室和工作間根本是不可能,那麽基本上就是一個亂七八糟的狗窩了。

說實在的,叫他小東也不大對,他其實就比我小幾歲而已。但是一開始叫了,改口又很不自然了。

“這裏怎麽住人啊!”烏塔捂著鼻子說,幸虧小東聽不懂她的話,不然這倒黴孩子可能會更傷心的。

我還好,自己動手,把椅子上的雜物放地上,騰出了位子坐下來,烏塔是鐵定不會坐下來的,也就不跟她講紳士風度了。就在我坐下來之後,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天!原來一個放下蚊帳的舊眠床,裏麵還有一個老人。

“媽,你睡吧,就兩個朋友。坐一下就走。”小東對著**的人說。

我瞄著床底,還墊著幾疊紙板。相信那就是小東的床。

當然,這個家雖然簡陋,雖然雜亂,但是看得出小東也是個機械愛好者。大量的工具堆滿了屋子,很多工具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用舊東西拚湊出來的。當然有一個新東西非常紮眼,是一台筆記本電腦,顯然也是舊的,而且看樣子也值不了幾個錢,但是卻重新被噴上相當豔麗的紅色。更有意思的,我發現小東的電腦居然用一個竊收器在上網。

這東西,我一看就知道,因為讀中學時,我們也都用這個。不過我們用這個基本是因為這樣很酷,而小東用這個隻有一個原因,很窮。

小東,把手表放在一個架子上,然後輕輕地把後麵的外殼打開。非常細致,如果這樣都能夠傷到了手表,那麽也真不能怪他。烏塔很不耐煩地在門口踱步,怎麽說,門口還是一個公共地方,比較寬餘一些。而我就仔細地看小東怎麽做。說實在的,我也很想知道這手表裏麵究竟是怎麽一個模樣。

小東驚呼一聲,“太絕了。”我一看也真是的,這手表的零件估計得比普通機械表多好幾倍。而且為了防震防摔,居然把表殼變成凹凸有致,然後設計了一層非常特殊的紙。

小東指給我看,“這東西,我敢肯定一定得全部靠機器才能夠做出來,人肯定是做不出來的,太精細了。那麽多的零件。你知道嗎?為了讓手表發不出聲音,製造者居然能夠把秒針每秒一次的跳動,變成每秒60次的跳動。”

“難怪總是聽不出聲音。小東,你能夠造出這東西嗎?”

“沒有辦法,如果有,恐怕我不吃不喝也得幹幾十年才行。這手表的確太珍貴了。簡直是個奇跡。”

聽到小東這句話,我既是對安蒂基西拉充滿了敬意,也把原先的計劃放下了。本來還指望小東也是個技術高手,或者能夠幫我找到高手,但是看來還是沒有可能了。不過既然來了,就把東西給他看一下吧。

“小東,造這手表的人,還送了一堆零件給我,說如果能夠拚湊出來,他就收我做徒弟,可是我根本就拚不出來。你能夠幫我不?”我把那堆零件遞給小東。

小東看了一眼,然後拿出報紙鋪在地上,然後把零件小心地一個個拿出來,放在報紙上。說實在的,我也怕,那麽多零件,丟一個到哪裏去,真找到高手,可能也沒有轍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東隻是花了一個多小時,居然擺出了安蒂基西拉所擺出的“縫紉機”模樣來。烏塔踱步看到了,也大吃一驚。這小東也太神奇了吧。

擺出來之後,小東也試著轉動,但是卻沒有任何意義。他也很困惑,說:“肯定少了東西,而且是很關鍵的東西。要不我再試試。你能夠把東西放在這裏嗎?我可以寫張借條給你。拚出來了,我告訴你。”

我盡量抑製自己的興奮,“當然,當然。你慢慢拚。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我。”我拿出賓館的卡片,寫上房間號,和手機號碼遞給他。

跟烏塔出了門之後,我們邊走邊聊。烏塔也很興奮:“沒想到這小子,也是個天才啊。”

“世界上哪裏來那麽多天才,他也是靠勤奮的。”

“不管如何,我們他帶回國肯定不難。這點我願意跟你打賭。”

“你以為他那麽窮,給他點錢他就走了嗎?不是這麽簡單的,越是這種極端困境中生活的人,越是不一般。”

說著,我們就走出了小巷,沒想到一拐可能拐錯方向了,又到了一條小巷子。

而且居然碰上幾個小混混,在找一個姑娘的麻煩。

“洋洋,打小學我就喜歡你,可你總是跟小東那傻瓜蛋在一起,有什麽奔頭。想想,隻要你跟了我,我讓我爸更你們行長說一聲,你就可以不用每天呆在前台數那些零錢了。直接就坐辦公室去。”

“大魚頭,你走開。我還有事呢。”

“有啥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去找小東。那小子,你嫁給他,想住狗窩是不。”

“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你走開。”

那個大魚頭還是攔著洋洋。

我這裏還在看情形如何呢,那裏烏塔已經一躍上前,一把就把大魚頭給扯翻了。

大魚頭一倒,其他幾個人都把烏塔看清楚了。大魚頭摔在地上,顧不上疼,還指著烏塔,“你個鬼妞,敢跟我大魚頭較勁。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哥幾個,把這鬼妞給廢了。也算報了當年八國聯軍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