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兩個人來到醫院的時候是剛到上班的時間,其他的科室裏麵已經忙碌開了,太平間這裏還很安靜,林海市人民醫院的太平間很大,這是因為隨著林海市整體的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醫院已經是取代了家庭成為臨終病人走向人生終點的最後一站,越來越多的人最終老病死在醫院已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所以跟著太平間也越建越大。林海市人民醫院的新太平間是經過專門的設計師設計,建築很特別,主要出發點還是為了以更小的消耗,為更多的遺體提供冷藏保存服務,整個的太平間從遠處看如同一個巨大的白色地堡,又像一個沉默的伏在地上的猛獸的頭,建築的東邊是一排告別室,如同野獸並排的牙齒,今天告別室都關著門,想來昨天是醫院很平安的一天,沒有人離開人世。周建知道太平間的正門在南邊,就和鄭甜來到南邊,太平間大鐵門也漆成白色,門開著一道縫,裏麵黑洞洞的,冷風從門縫裏麵吹出來,孟甜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不由的後退一步,握住了周建的手。
周建拉開太平間的門,拉著孟甜進了裏麵,裏麵是一條長長的東西走廊,麵向走廊的門都是白色的鐵門,周建看到西邊的門開著,裏麵透出淡藍色的燈光,就同孟甜一起走了進去,這個一個挺大的房子,裏麵燈光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怪味,裏麵靠牆是一排排的櫃櫥,快到一人高了,想來就是冷藏屍體的冰櫃,有幾個人穿著黑色的圍裙正在忙著,孟甜就問:“我媽媽呢?”,
沒有人理她,孟甜又大聲問到:“我媽媽在哪裏?”,一個身材粗壯的人突然轉身,瞪著他們,惡聲道:“喊什麽,誰讓你們進來的,這裏正消毒,快出去。”
兩個人退到門口,一個滿臉胡渣子的老頭子走了過來,看著孟甜笑嘻嘻地說:“領遺體是嗎?發票帶了嗎?登記卡呢?不要著急,這裏離著火葬場遠著呢,就是早領了遺體,他們的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
周建知道太平間裏麵製度嚴格,手續很多,但想到時間緊張,事情繁多,要盡快的爭取時間,就上前說:“我是醫院綜合監察科的周建,這個是醫院神經科鄭護士長的女兒,來領她的媽媽的遺體,麻煩您盡快給辦理”。那個老頭子一呆,正要說話,見一個中年人從暗影裏麵走出來,忙轉頭問中年人:“主任,這個是醫院的,該怎麽辦?”
那個中年人走上前來,伸手要同周建握手,說:“周主任你好,是不是領遺體,陳主席都給我交代過了。”周建不認識他,但是知道是這裏的主任,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說:“主任,您好。”
那個人知道周建不認識他,並不在意,熱情的說:“周主任,我是趙宏光,昨天開會的時候我就坐在你對麵的,你這樣年輕就主持一個科室,在這樣的大醫院還是很少見,都說你辦事認真,年輕有為,以後你就管著我們了,對我們可要多照顧,抽空我們一塊坐坐,你這大領導可要賞光。”
周建忙說:“趙主任,你說笑話了,我隻是臨時整理材料,可不是主任,您這樣說可讓我無地自容了。”
趙宏光親熱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不用謙虛,我們先把手續辦一下,本來這件事情必須要等殯儀館的車來接,不過總共就一個火葬場,他們忙得很,等他們不知等到什麽時候,聽說你們還要回老家安葬,陳主席給聯係了一下,你就用醫院的車將鄭護士長送到火葬場,待會我們幫你抬上。”指了一下東邊,說:“鄭護士長遺體就在最東邊的房子裏,他們科的一個醫生正在幫著收拾呢,我們等一會就行。”
剛說到屍體在最東邊房子裏的時候,孟甜已經跑過去了。趙宏光一愣,周建趕忙的跟著跑了出去,孟甜來到東邊,推開門一下子進去,周建進跟著進來,這個房間裏麵並不冷,隻是微有些涼意,四麵是空****的白色的牆壁,房間裏麵沒有聲音,房子的中間一張長長的停屍床,床尾對著門口,**像躺著一具屍體,蓋著白布,腳也被蓋住,床頭坐著一個人,一身的白衣,俯身在屍體的頭上,長長的頭發垂下來,蓋住了這個人和屍體的臉,聽到有人的聲音,這個人一下子抬起頭,黑色的長發襯著雪白的臉,穿著一身白色的隔離衣,周建一下子認出了她,柳靜,林海市人民醫院最美的女醫生。柳靜將白布拉過來蓋住了屍體的頭,黑亮的大眼睛看著他們,孟甜是一個粗心的人,也見過柳靜,有印象,但是名字並不太確定,看著她,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柳阿姨嗎?我媽媽是在這裏嗎?”
看著**蓋著白布的屍體,有些害怕,輕聲的問:“這個是我的媽媽嗎?”
柳靜點了點頭。
孟甜一下子衝過去,揭開了白布,喊著媽媽,就哭起來了。雙手去撫摸鄭蓮珠的臉,脖子,卻一下子看到鄭蓮珠的脖子前麵張開著大口,血淋淋的露出了氣管白色的斷碴,孟甜一下子跳起來,眼睛瞪著柳靜,見她的手中拿著剪子和鉗子,立即血向上湧,指著柳靜大聲喊道:“你對我媽媽做了什麽,為什麽把她弄成這樣。”
周建立即想起,孟甜的媽媽跳樓的具體情況一直沒有人給她說起,看來她確實不知道她的媽媽的頭已經摔斷了。
忙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說:“孟甜,你不要錯怪柳大夫,你媽媽她是跳樓時將頭摔斷了,法醫已經鑒定過了,柳大夫正在幫著你媽媽縫上。”
孟甜瞪著周建,心中的疑惑一起爆發出來,大聲喊道:“不會的,我從沒有聽說跳樓會出現這個樣子,我也不相信我媽媽會自殺,一定是你們一起騙我。”對著柳靜喊道:”一定是你害了我的媽媽,她死了,你還不放過她,我要告到公安局,把你們都抓起來。我要打市長熱線。”
周建見她陷入了一種歇斯底裏的癲狂狀態,知道這是她幾天來的接連受到委屈淤積到心中,現在一起爆發了,忙上前緊緊的抓住她,孟甜掙紮了幾下,就伏在了周建的身上嗚嗚的哭起來。周建的眼淚也流出來了。
柳靜站起來,摘下了手套,過來輕撫著孟甜的頭發,柔聲說:“小甜,別難過了,你不知道你的媽媽嗎?她是一個多麽要強的女人,她一個人管著這樣多的地方,三層樓的病人和護理的事情都壓倒她一個人身上,每天還有醫院的和社會的那樣多的事情催著她做,她從來不吭一聲,每天臉上都是樂嗬嗬的,可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一個人孤單生活,沒有人能夠理解她,支持她,你不知道她背後也有流淚的時候,但是別人一看到她,她立即就裝做沒事人一樣,可是她這樣的性格,將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裏,隻是讓她的心情更加鬱悶難解,加上她最近身體不好,醫院的事情有又多,最近神經科護理還評分落後,別人都看她一副女強人的模樣,但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是無限的,想來一時想不開,走了這條路。”說到這裏輕歎一聲,似有無限的憂愁,輕聲說:“人在世上真難啊,鄭姐走了這條路想來也是有問題一時難以排解,她人這樣好,一定會上天堂的,你媽媽最愛美了,我們一定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她上路,你說是不是。”聲音憂鬱,似是在說著自己的心事。周建想:這個美女如此的美麗溫柔,又善解人意,可是她看起來並不快樂,像有無限的心事,是啊,她的丈夫的病成這樣,想來她的心中一定是愁悶不豫的。
孟甜這個時候已經回複了理智,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羞愧,低聲向柳靜道歉說:“柳阿姨,你原諒我的衝動吧,我看我媽媽這個樣子太傷心了。”說著又哽咽起來。
柳靜柔聲說:“小甜,不要傷心了,要讓你的媽媽走的開心才好。”
她又轉向周建,周建看到她的一雙明眸看著自己,忙說:“我叫周建,在醫院綜合管理科,是來陪著孟甜辦理喪事的。”
柳靜說:“小周,你看要不你扶著小甜在外麵等一會吧,我整理完還要有一會,護士長的衣服都是血汙,還要幹洗一下。”
周建本想要詳細看一下鄭蓮珠的屍體情況,但是又覺得柳靜的提議不能抗拒,就扶著孟甜到外麵等著。
在外麵孟甜還在抽泣,趙宏光已經看到了剛才的情況,見孟甜精神狀態不佳,就給她搬來一把椅子,周建扶她坐下,趙宏光又親自將手續拿來,讓孟甜簽上字,周建忙低聲表示感謝,趙宏光搖手叫他不必在意。
周建又想起這兩天在自己的腦海中盤旋的了一整天的問題,鄭蓮珠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她的屍體究竟是什麽狀態,這兩天想了很多,但是還沒有看到,好像有法醫說過,屍體會講話,可以自己到現在還沒有詳細的檢查過屍體,屍體要講的話自己還沒有聽到,而且鄭蓮珠的屍體馬上就要拉走火化,自己開車也沒有時間詳細看,而且柳靜馬上要將屍體身上的傷口都縫上和化妝,衣服上的血跡也洗去,自己豈不是要漏掉很多的線索,不行一定要想法檢查一下屍體,回頭看一下孟甜還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雙手捂在臉上抽泣,就向鐵門走去,用手輕輕的推開門就要走進去,突然手臂一下子被人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