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回穆家村
杜氏聽到采薇的聲音,從後廚趕了出來,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打量著女兒,問:“薇兒,給大房買的年禮呢?”
采薇頓了一下,硬著頭皮說:“東西太多,我一個人拿不完,所以隻挑好了東西,待會吃過晚飯,讓張伯趕車帶我去拉吧。”
杜氏說:“那會子我讓張伯陪著你買,偏你不聽,這會子知道了吧!”
采薇笑道:“知道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以後女兒再不敢不聽娘的話了。”
她嘴上雖笑著,心裏卻不住的歎氣,這邊已經如箭在弦、生死攸關了,那邊還要去應付那些虛偽自私、貪得無厭的渣親,這人生,還真是到處充滿無奈啊!
抱怨歸抱怨,該做的,還是要做到的。
她打開內視,查看了一下她在律家洗劫來的物什,撿了些不好的挑出來,打算明天用來應付大房一家。
杜氏聽了女兒的解釋,沒有懷疑什麽,轉身又到廚房去忙活了。
吃過晚飯,采薇坐著張伯的馬車去了集上,裝模作樣的去給大房買年貨。
馬車行至成衣鋪子,采薇讓張伯停了下來,自己進到裏邊,給爹買了一身天青色的綢緞衣裳,在榆樹縣城為爹買的那件湖藍色的繭綢長袍,被穆連奎啊和穆仲禮拉扯壞了,雖然過後被娘給縫上了,但是那些縫補的地方與那名貴的緞料及不搭調,看起來很是突兀,所以她特地來給爹買一身兒新的,好讓爹明天也能穿著新衣過年。
買完爹的衣裳,她又買了一些細軟的棉布,用來給家人縫製褻衣褻褲,她的觀念和古人不同,古人為顯富貴。褻衣褻褲通常也穿緞子的,但她認為棉布的褻衣褻褲透氣性更好,而且貼身穿著也更舒服,所以一直堅持穿棉布的褻衣褻褲。
采買完,店家給她包了一大包袱,樂嗬嗬的送了出來,現在的采薇,儼然成了他家的大主顧,須得極盡逢迎才行。
采薇坐回到車上,將包袱裏那些細棉布拿出來,放進空間裏,又在空間裏找了幾件兒從律家順來的衣裳,拿了出來,準備明天給大房的人穿。
“大小姐,咱們還去哪?”張伯問。
“雜貨鋪子。”
大房不是要什麽茶杯碗碟嗎,她得去做做樣子才行啊。
進入雜貨鋪,她真的挑了幾隻碗碟,但那些卻不是給大房的,古代一直有個迷信的說法,就是在過年時,家裏要添置一些碗碟,以示家中人丁興旺、年年有餘。
她也想討個彩頭,便也撿好的,給家裏添置了一些。
買完,碗碟裝進籃子裏,她拎著籃子走出來,剛走到門口,卻見南宮逸手下那個麵寒似冰的女子,正站在門口,抱著胳膊冷冷的看著她。
女子見她看了過來,冷聲說:“主子在前麵的茶樓,要見你。”
采薇對這個女子很是反感,她前世也是保鏢的身份,雖然因為工作的關係也總是麵容嚴肅,但卻從沒像她這樣整天陰著個臉,像誰欠了她八百吊似的,看著都堵得慌!
兩人見麵次數不多,但每次見麵,都不歡而散,對於她的要求,采薇也都是本能的拒絕,唯獨這一次,她爽快地答應下來,因為天機子要來了,她得和南宮逸那妖孽商量一下對策,正愁沒地方找他呢,可巧他就把派人來找她了。
采薇把籃子放進車裏,跟張伯說了一聲,便隨落雪去了。
茶樓裏,南宮逸坐在桌旁,手中拿著被她稱之為‘槍’的物件研究著,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漸近時,他的心跳竟沒由來的快了起來……
采薇一進到這間雅間兒,便眼尖的看到男人手中的槍,眼前頓時一亮,忘了兩人之前的不快,加緊步伐走到男人身邊,伸手把那支槍從男人手中奪了過來,嘴裏說著:“快給我看看。”
男人的笑了笑,眸中既是酸澀又是無奈,這丫頭,滿心思都在這槍上,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卻不知他這幾日,日思夜想的,都是她的模樣,嬌俏的、嗔怒的、頑皮的,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像刻在他心中似的,讓他無時不刻不在掛懷!
而她,居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這小沒良心的……
落雪見采薇舉止粗魯,言語唐突,連最起碼的見麵問好都不會說,直接就到主子手中卻搶東西,連一點教養都沒有,不禁又是鄙夷,又是氣悶。
鄙視的,是采薇的粗魯的舉止,氣悶的是主子的寵溺和包容。
主子一向最重視禮儀,手下的在他麵前時,連一絲紕漏都不敢有,卻獨對她包容到了沒有下限的地步,對她的粗野不僅視而不見,反倒看著溫柔繾綣的笑起來,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畫麵一般,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寵溺,看在她的眼裏,分外刺眼。
這位穆姑娘,若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名門貴女,她也就認了,誰讓自己出身不如人?可憑什麽她一個毫無教養的鄉野女子,竟能得到主子的歡心,她除了姿色較別的女人美豔些,又有哪一點兒比得過她?
果然,男人都是重美色的,往日裏主子不肯待見那些京城中的名門貴女,不肯讓女人接近她,原來竟是因為她們長的不夠美,不足以如他的眼罷了。
想到這兒,她看著采薇那張豔弱嬌花的麵容,越發憎惡起來,妖女自恃美色,迷惑主人,她定要告知皇後,將其嚴懲才行!
采薇將那支槍前後仔細檢查了一番,見安裝的準確無誤後,不禁對男人的精巧的心思讚歎起來:“嗬嗬,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的,竟能把它們組裝起來,真是難為你了!”
聽了她的誇讚,南宮逸臉上的笑意更盛,聲音懶懶道:“不敢當,難得有一件讓薇兒看得入眼的本事,倒是讓在下受寵若驚了!”
采薇沒空沒理會他的打趣,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比量了一下,覺得很是合手,後又想起什麽似的,伸手道:“子彈呢?”
南宮逸淺笑低頭,從腰間解下一隻順袋兒,遞了過來,采薇接在手中,覺得那順袋沉甸甸的,掂了掂,裏麵叮鐺作響,她解開順袋,將裏麵的東西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嘩啦”一聲,一堆花生米大小的子彈散落在茶桌上。采薇大喜,忙將一顆子彈裝進槍裏,側頭舉槍、瞄準——
“砰——”
響聲過後,屏風上的百鳥朝鳳頓時變成了瞎鳳。
“很合手!”
她笑道:“要是能給我找一點兒黑藥來,就更好了。”
“好!”
南宮逸執起茶壺,一邊向那精致的官窯魚化杯中斟茶,一邊暖聲說道:“三日之內,我定將你要的黑藥找來。”
采薇一聽急了:“三日的時間,來不及了,天機子那老妖道,怕是馬上就到了。”
南宮逸一頓,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抬起眼,鄭重的看著采薇。
“薇兒是怎知他馬上就到的?”
采薇抿了抿嘴唇,把今天遇到小鬼兒的事兒說了出來,但沒說自己中毒的事兒,也沒說鸚哥的事兒,隻說她遇到了小鬼兒,將那小鬼兒殺了。
南宮逸聽後,麵色凝重下來,定定的看著采薇,問道:“薇兒,你是不是沒有塗我給你的藥水兒?”
“呃……”
采薇支吾著,眼神躲閃,一副心虛的樣子。
見到她那副怯怯的模樣,南宮逸就知道,她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沒有按時塗藥水,否則,天機子的小鬼兒不會這麽快的找上她來。
不過,遇到小鬼兒的事兒已經夠讓她恐慌的了,他舍不得再抱怨她,更不忍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便隻說了一句:“幸虧你機警,發現得早,不然被它迷了心智,你便會成為被天機子操控的一具驅殼,就再也不是原來的你了!”
采薇心有餘悸的點點頭,也跟著說:“好險!”
南宮逸趁機說:“所以,我想派兩個人去保護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是盟友,要一起對付天機子,我不想你出什麽意外。”
采薇沉思了片刻,想到目前的處境,自己在明、敵人在暗,隨時都會遭到襲擊,她倒沒什麽,遇到危機時,大不了可以躲進空間,但是她的家人就不行了,萬一出了什麽事兒,他們如何應付得來。
如果多兩個人來保護她的家人,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想到這兒,她不再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
南宮逸見她挺快的答應了,會心一笑,對著外麵說了聲:“來人!”
立刻,追風和逐月走了進來,恭謹的跪在地上,拜道:“屬下參見主子!”
南宮逸淡聲說:“你二人聽著,從今日起,你們便負責保護穆姑娘,一切聽從她的指揮,不得有誤。”
地上,追風和追月雖然早知道主子的安排,但還是滿心的不甘,卻又苦於不能違拗了主子的命令,隻好咬牙挺著,僵硬的對采薇再拜下去。
“見過穆姑娘,屬下等願聽從穆姑娘命令,誓死保衛穆姑娘的安全。”
采薇端起南宮逸為她斟的一杯花茶,笑了笑,那兩人雖嘴上說的好聽,但他們眼中的怨恨和不甘她如何看不出來,因此,便心生促狹之意,決定整整這兩個心口不一的家夥。
她轉頭對南宮逸說:“既是你派給我的人,就須聽從我的命令,對嗎?”
南宮逸暖暖一笑:“正是!”
“好!”
采薇邪惡的笑起來:“你們兩個跟在我身邊,別的倒也罷了,隻是你們的名字我很不喜歡,須得改上一改,你們可願意?”
追風:“……”
逐月:“……”
見二人垂首不語,采薇不禁看向南宮逸,隻見他端起茶杯,掃了地上一眼,輕咳了一聲。
於是,追風和逐月兩個,便滿臉不情願的拜了下來:“請姑娘賜名。”
“很好!”
采薇粲然一笑,沒有在意二人不甘的臉色,指著追風道:“從今日起,你便叫奔波兒霸,”又指著逐月說:“你改名叫霸波兒奔。”
“啥?”
奔波兒霸和霸波兒奔?
追風和逐月跪在那裏,頓時石化了,望著無良的新主子,說不出話來。
南宮逸手中的茶杯一抖,差點兒掉下來,人坐在那裏,嘴角抽阿抽啊抽的……。
采薇滿意的看著他們的表情,得意的問道:“怎麽?不滿意?”
追風和逐月哭喪著臉,滿臉哀求的看著南宮逸。
卻見他們的主子正滿頭黑線的坐在那裏,淩亂著,那裏還顧得上他們求助的眼神兒。
二人無奈,隻好僵硬的抱拳道:“多謝姑娘賜名……”
“嗯,好說好說……”
采薇笑眯眯的,一副很通情達理的樣子。
奔波兒霸和霸波兒奔!
南宮逸無語了!
這名字,小妮子是怎麽想到的?
……
張伯獨自坐在車轅上,望著對麵的茶樓,心中忐忑不安。
天色漸晚,日頭已經落山了,大小姐怎麽還不出來?會不會是遇到什麽危險了?那個帶走大小姐的女子是誰?她會不會對大小姐不利?
正想著,卻見大小姐大搖大擺的從茶樓裏走了出來,身後,跟了兩個高大異常的男子。
張伯急忙迎上前去,警惕的看著那兩個人,低聲問道:“大小姐,他們是誰?”
采薇滿不在乎的說:“是奔波兒霸和霸波兒奔,我請回來看家護院的。”
張伯嘀咕著:“這麽怪的名字,不是咱們大晉的人吧。”
采薇沒理會張伯的疑問,對他說:“張伯,你先回去吧,讓他們陪我買也是一樣的。”
張伯不放心大小姐一人跟著著兩個牛高馬大的家夥在一處,但卻也知道大小姐的性子,不敢違拗,便隻好將馬鞭遞給了其中的一個大個兒,回去了。
采薇上了車,悠閑的躺在車裏,對外麵說:“走吧!”
逐月問:“去哪?”
采薇閑閑的說:“隨便,隻要一個時辰後能回家即可。”
逐月和追風對視了一眼,無奈的舉起了手中的鞭子,趕車走了。
堂堂秦王殿下的五品貼身護衛,現在淪落成一個鄉野丫頭的車夫了,這命運,也太悲催了……
采薇呆在車裏,並沒有閑著,她查覺到四處無人後,就打開內視,在空間裏掃了一遍,把明天要去穆家村帶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找了出來,整理好放在一起,留著明天帶回去。
找出來的,都是些在律家打劫來的不太好的東西!
在街上逛了一個時辰,逐月趕著馬車,把她送回到家裏。沒等進門,就看見爹娘正立在八福酒樓的門首,緊張兮兮的等著她。
見她回來了,二人都疾步奔了過來,嘴裏抱怨著:“你這孩子,也忒不叫人省心了,怎麽平白的就跟陌生人去了呢?要是碰到了壞人可怎麽好?”
艾薇笑道:“你們忘記女兒的本事了嗎?若是真有壞人,也該是那壞人倒黴才是啊!”
穆仲卿已經看到了追風和逐月,問道:“這二位壯士莫不就是我家薇兒請來看家護院的?”
杜氏笑道:“瞧你這記性,這兩位咱們明明在榆樹縣的客棧裏見過一次的,你竟忘了?他們是薇兒師父的手下,我已經見過好幾次的,想必是薇兒的師父聽聞咱這鎮上不大太平,所以派他們來保護咱們的。”
穆仲卿聞言,笑道:“瞧我這記性,竟真個給忘了,二位莫要見怪才好。”
追風和逐月聽到這對夫妻的對話,臉上都僵了僵,他們還真不會和人寒暄,乍聽到穆仲卿夫婦熱情客氣的招呼,竟都感到難以適應,隻抱了抱拳,幹巴巴的說了句:“老爺、夫人!”
穆仲卿擺擺手,笑著說:“不敢當不敢當,二位壯士是師父派來保護我家的,算是我家裏的恩人,穆某不才,不敢以老爺自居,二位若不嫌棄,便喚我一聲穆大叔吧!”
穆大叔!
追風和逐月再次石化了,讓他們這兩個冷臉冷心的家夥親熱的叫人大叔,還不如讓他們恭敬的尊他一聲老爺來得痛快呢!
采薇在一旁看著二人僵硬的臉色,狡黠的對爹娘說:“爹、娘,外麵怪冷的,我們進屋去說吧,讓奔波兒霸和霸波兒奔把車裏的東西搬回屋去,讓他們也早些歇了吧!”
聽到二人怪異的名字,穆仲卿夫婦也詫異了一番,但他們都是修養極好的人,沒有多問什麽,打了個招呼,便都進去屋去了。
因為明天要起早回穆家村,采薇一家早早就歇下了,一宿無話。
次日五更,天尚未亮,劉嫂子和張嬸兒就起來打火做飯,今天是大年三十兒,按例,早上該吃餃子、吃魚的,因為餃子的形狀像元寶,而魚則取“餘”的諧音,寓意為招財進寶、年年有餘。
因為今天是新年,家裏人起得很早,都穿上了新衣服,打扮得整整齊齊,采薇把昨天在成衣鋪給爹買的新衣也取了出來,讓他穿上。
穆仲卿穿了新衣,心中越發感念女兒的體貼孝順,便轉回裏間,拿了一支竹雕的簪子來走回來,遞給采薇。
“這是爹昨晚親手給你刻的,薇兒要是喜歡,就戴上吧!”
采薇接過那根簪子,見爹雕的,是歲歲平安的圖案,可見爹心中最盼望的,還是她能一生能夠順遂平安,爹的雕工的確不是很好,但卻刻得很細致,簪子的表麵還用挫打磨得圓潤光滑,唯恐有毛刺紮到她。
“謝謝爹,我很喜歡!”
采薇小心的將爹親手給她雕的簪子插在了雲鬢上,嬌俏著笑問:“好看嗎?”
“嗯嗯,好看,我的薇兒就是好看,比誰都好看!”
穆仲卿慈愛的看著女兒,不遺餘力的讚美著說,誇得采薇的心暖暖的。
菲兒也得了一支和她同樣的簪子,文兒和武兒得的,是榆木雕成的鎮紙。
吃飯前,采薇取出昨天新買的碗盞筷碟,命春柳去洗刷幹淨,一家人用新的碗碟吃了早飯。
飯畢,杜氏拿出八兩碎銀,給家裏的下人和追風逐月每人打賞了一兩,做為他們新年的紅利。
幾個下人感念不盡,想跪下磕頭謝恩,被杜氏和穆仲卿拒絕了,穆仲卿又說了幾句勉勵大家的話,就帶著妻兒匆匆上車,向穆家村趕去。
穆家村裏
穆連奎和穆白氏一大早就起來了,不時的到門前張望著,盼著穆仲卿一家早些回來。
他們倒不是因為想念二房一家人,而是心心念念的惦記著他們答應的年禮,一想到那些他們做夢都惦記著的好東西,一家人昨晚都沒睡好,恨不得二房立刻就回來才好!
“爺,你說穆采薇那小蹄子真能把那些個東西給咱買回來嗎?我咋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