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辭而別

南宮逸的身上帶著重重的酒氣,一進到屋裏,就直接走到采薇的床前,雙目灼灼的看著她,黯啞的問:“霍淵向你提親了?”

采薇圍著被子坐在榻上,冷冷的說:“沒錯!”

“那……你,……同意了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男人的聲調有些緊繃,雙拳握的死死的,連他自己都沒意識道到,這會兒的他,一顆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手心兒裏也滿滿的都是汗水,心髒緊張的“砰砰”亂跳著。

采薇波瀾不驚的看了他一眼,涼涼道:“與你何幹?”

被她一嗆,南宮逸怔了一下,隨即自嘲的笑起來:“是呀,我又不能給你想要的婚姻,又有何權力管你呢?”

采薇道:“你明白就好。

說完這句話,屋子裏的空氣一下凝結了,靜謐的屋臥室裏,隻有剩下了南宮逸沉重的呼吸聲

他定定的望著她,聲線黯啞著:”薇兒,我雖然現在不能給你你想要的婚姻,但不表示以後不能,你可不可以不要答應我,給我一點兒時間,我保證會給你你想要的,我會一生隻娶你一人,隻以你一人為妻,但是,你要給我時間,等我足夠強大了,我就會“

”你說的一點兒時間時是多久?

采薇打斷了他,聲音依舊冷淡:“一年?兩年?五年或是八年?又或者是更長的時間?”

南宮逸頓了一下,道:“總會有那麽一天的,隻要你肯等我,我一定會給你你想要的……”

“不用了”

采薇淡淡的說:“與其這樣遙遙無期的等一個無法預知的未來,我更看好的是眼前的幸福,我期待的婚姻自會有人給我,根本不需要我無休無止的等下去。”

她斷然拒絕了他,冷漠疏離,不給他留下任何希望。

因為她知道,他所承諾的未來並不可靠,若有一日,他能君臨天下,他的母親絕不會允許自己的皇帝兒子一輩子隻娶她一個女人,那些大臣們也會變著法的把自家的女兒往他的**送,到那時,她又當何以自處?

而他,就算最初能信守對她的承諾,但每日被人勸諫、鼓動,也未必能有始有終,最終,她會成為太後娘娘眼中的惡媳,天下人所指的妒婦,慢慢的,他會在她與太後之間左右為難,最後,失去耐心……

這些可以預知的未來,足以讓她對他望而卻步,退避三舍,即便是心底對他起了那麽一絲絲的漣漪,也被無情的現實扼殺在萌芽之中。

采薇的無情和冷漠,讓南宮易感到很失落,失落之餘,又有些惱火,他的眸底痛意深潛,望著她,嘲諷的笑起來。

“原來,你所在意的,不是你未來的丈夫能給你多少愛,而是他能給你多少的好處,就因為我無法確定能什麽時候給予你好處,所以就要將無情我陶汰,因為霍淵可以馬上風兌現你的願望,所以就可得到你的芳心?穆采薇,你也太現實了吧!”

他誤解了采薇,以為她是一個勢力、現實的女人,無情的嘲諷著她,采薇也沒有辯駁,隻要能讓他心死,就算是被他誤解又無妨,她甚至還按照著他的思維說了下去。

“沒錯,我就是那種現實的女人,誰能給我正妻之位,給我我想要的,我就會選擇誰,這有什麽錯?霍淵能給我正妻之位,我不選他,難道還去選你這個一心想讓我當你小妾的男人?對不起,我沒那麽崇高,也斷斷做不到。”

“你說我虛榮也好、現實也罷,反正我不會為了你那遙不可及的諾言放棄唾手可得的尊貴體麵,說到底,咱們之間也沒什麽,你剛好可以全身而退,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我。”

“穆、采、薇!”

南宮逸壓低吼著著,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推倒在榻上,“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不堪的女人!”

瞬間,他像是被愚弄了一般,眼睛都紅了,屈辱的想要掐死她。

看到他吃人的眼神,采薇一驚,向門外望去,這會兒,爹娘和弟弟妹妹們都已經睡下了,她不能驚動他們,免得弄得尷尬了,難以收場。

她隻把那隻被捏住的手腕向外抽了抽,但南宮逸握住她的那隻手,力道鐵箍似的,在她使力之時,他以將她連人帶被的按牢,那棉被蓋在她的肩膀下,南宮逸壓住棉被的兩側,雙臂撐在榻上,俯望著采薇。

兩人貼的極近,她能望見他眸底的那團烈火,聞見他身上濃烈的酒味兒。他亦能望見她眸底的淡漠,聞見少女身子清淡如蘭的幽香。那股曾經讓他虔誠膜拜的幽香,已經從神壇上落了下來,點燃了他眸底的那團烈火,壓不滅,直欲將她吞噬。

“南宮逸!”這時,他聽見她的聲音,潑入心底。冷如利刃,“我雖然是個現實勢利的女子,不值得你愛敬,但也絕不是好惹的!”

她冷聲提醒著,眸底已現怒色。

“嗬!”

南宮逸直起身子,放開了她,笑得刻薄:“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你不值得我這樣做!”

他走到窗前,停下了,沒有回頭,隻聽得嗓音黯啞,“霍家並不想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人影一閃,已經消失在窗口。

采薇望著那黑漆漆的窗子,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知道,自己這次算是成功了,這一次,他已經徹底對她失望,再也不會回來糾纏她了。

本來,心願得以達成,她該歡呼雀躍才對,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空****的,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消失了。

他……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采薇起來後,發現他和他的手下們昨夜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離開前,他托掌櫃的把一個小小的紙包交給她。

那個紙包小小的,軟軟的,打開來看時,發現裏麵竟然是她在那榆樹縣被他拿走的那件肚兜,那件粉紅色,做工粗糙的半舊肚兜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龍涎香味,正是他身上的味道…。

采薇捏著那件肚兜,心輕顫了一下,許多情緒滾滾而來,在心頭翻滾著,但很快被她暴力打壓下去了。

要麵對現實,不要被鏡花水月迷了眼!

她用四十多年的人生閱曆勸告自己說。

穆仲卿夫婦也起來了,他們發現南宮逸不辭而別後,都很驚訝。

采薇解釋說,師傅有急事在身,昨夜就離開了,因為太晚了,爹娘都以歇下了,師傅不便於和他們辭別,就先走了,請她帶他向父母說一聲。

穆仲卿雖然為南宮逸的不辭而別感到遺憾,但他現在卻無暇多想,眼下他最為關心的,還是霍淵提親之事,女兒到底是怎麽想的,她貌似是願意,可終究沒有說出來,他不敢貿然答應,決定還是再探探女兒的口氣,等得到女兒確切的回應後,再去找知府大人。

吃飯時,杜氏舊話重提,問起了女兒該怎麽答複韓知府之事。

這一次,采薇倒是很幹脆,直接甩出兩個字:“回了!”

“什麽?回了?”

杜氏難以置信的說:“你昨天不是還……”

“我昨天應下這門親事了?”采薇風輕雲淡的笑問道。

杜氏語塞。

昨天,女兒的態度雖然含糊不清,但卻沒有應下什麽,想來是自己和相公多心了吧!

“薇兒,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你須得想好了在做答複。”穆仲卿鄭重其事的對女兒說。

采薇笑道:“爹,您隻管放心吧,女兒不糊塗,若真有什麽好機會,是斷不會錯過的。”

聽了女兒的話,穆仲卿的心裏有了底,吃過早飯後,就起身去了韓知府的府邸回信。

采薇因答應了霍淵要幫他開設贍養堂,雖然他貿然派人到她家求婚這事兒出的不怎麽地道,但開設贍養堂的事兒是公事兒,采薇不想把這事兒和他們之間的私事兒混為一談,因此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臨安府,幫霍淵把贍養堂開起來再走。

杜氏聽說女兒要幫霍淵開設贍養堂,很不讚成,畢竟她們剛拒絕了人家的提親,這會子又攙和到一起,被人瞧見了要說閑話的,女兒乃是閨閣少女,該避嫌才是!

采薇卻不以為然,執意要幫霍淵把贍養堂開起來再走。杜氏拗不過她,再者她也是個心活麵軟的,知道女兒是在做善事,略勸了幾句,也就不那麽堅持了。

吃過飯後,她去了霍淵的住處,打算和他一起找開設贍養堂的房子。

霍淵見到她時,坦然的對她一笑,沒有分毫的窘迫。

采薇也是個坦**的人,見他不提此事,自己也矢口不提,隻和他說了些開設贍養堂的事宜。

臨安城繁華昌盛,人口眾多,乞丐也相對於其他城市更多,霍淵要在此地開設贍養堂,至少要買一棟能同時收留百八十個乞丐的大宅方能住下。

盤算一番後,霍淵派小廝吧臨安城最有名的中人找了來,詢問了幾處房子後,帶上采薇,兩個坐了車子去看房子了。

臨安府的房價奇高,自非青雲鎮可比,他們看了幾處房子,卻不是價格太貴,就是房子太小,一直忙到中午,也沒有找到相應的房子。

霍淵淺笑著說:“今日勞煩了妹妹,不如中午就由我做東,請妹妹吃一頓好吃的,算是我對妹妹出力的酬謝,如何?”

采薇笑道:“饒是跟你跑了一上午,腿都累斷了,你想一頓好吃的就打發了我,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霍淵溫潤笑了起來,歎道:“妹妹也太精明了,我本以為隻出了一頓飯的銀子,就尋了個得力的幫手來呢,看來,隻一頓飯是答對不了妹妹了,少不得我在破費些,這樣吧,待會兒咱們去銀樓看看,再給妹妹買根簪子作為酬謝,可好?”

采薇也就隻是跟他說說,又豈會真的嫌一頓飯簡薄,聽到他要借口送自己禮物,忙改口說:“其實,隻吃一頓飯也未嚐不可,隻是須得吃臨安府最有名的酒樓、最好吃的飯菜才行。”

霍淵溫潤一笑:“好說!”

能和采薇妹妹在一處單獨吃飯,他當然會用心對待,決不能讓他們這頓飯有任何的瑕疵。

霍淵挑選的酒樓,是當年皇宮裏最有名的禦廚程丙申告老還鄉後,在家鄉臨安府開設的,酒樓裏的廚師都是他的子侄,深的程禦廚的真傳,這位老禦廚每天還親自做一桌酒席售賣,同樣的菜式,要比他那些子侄們做出的飯菜貴上五倍之多。

饒是如此,程禦廚的那桌飯菜,依然被臨安城的商家富戶門追捧不已,常有人能以吃到程禦廚的飯菜為榮。

霍淵在和采薇到處看房子是,就已經悄悄的打發了小廝,去貢菜酒樓定下了程禦廚的那座酒席,看完房子後,便帶了采薇,興致盎然的來到酒樓用餐。

這家酒樓裝飾得古樸典雅,華而不俗,每一處精致中,都透漏著設計者的別具匠心。

采薇一進到酒樓,就被這酒樓高雅的裝修風格和到處彌漫的香氣給吸引住了。

她跟在霍淵的身後,一邊打量著酒樓裏的美輪美奐裝修,一邊偷偷的吸著鼻子。

嗯,真香啊,她想!

霍淵走在前麵,聽著身後淺淺的吸鼻子聲,嘴角不由得輕輕揚了起來,溫潤的臉上露出一抹會心的笑,能和她在一起,這感覺,真好!

貢菜酒樓最豪華的包間裏,采薇見識到了古代的五星級酒樓的高端服務。

她和霍淵剛落座,就有幾個一樣打扮的少女走進來,她們的手裏捧著臉盆、香胰子、毛巾和豬油膏等物,徑自走到采薇和霍淵的身邊,跪在地上,服侍他們淨手。

采薇有些不適應被人這樣伺候,她看著那跪在自己麵前,高舉著臉盆兒的女孩兒,不由得擔心起來,她舉著恁重的一銅盆水,會不會累到胳膊,這水若是一個沒端穩,撒到她頭上怎麽辦?

霍淵倒是對這些丫鬟的服務習以為常,他坦然的坐在椅子上淨了手,洗淨擦幹後,揮揮手,讓幾個丫頭退下了。

采薇淨過手後,也揮手讓服侍自己的這幾個丫鬟退下了。

霍淵看了看采薇白嫩的小手,轉頭讓那個拿著豬油膏正在往外走的丫鬟停下來,從她的手中取過豬油膏,才命她退下。

“冬天風硬,妹妹又整日在外奔波,手上抹些豬油膏罷,免得手裂了,又疼又不好看。”

霍淵說著,拉過采薇放在桌上的纖纖玉手,徑自為她抹起豬油膏來。

這是霍淵長這麽大頭一次這樣服侍一個姑娘,雖然他的麵上神色故作鎮定,心裏卻已經普通通的跳得像在打鼓。

他握著那隻白皙柔軟的小手兒,神情專注而認真,似乎心無旁騖、毫無雜念,隻是那張俊雅的臉紅了起來,連耳尖都紅了。

采薇愣了一下,回神後本能的想把手抽回來,但卻被霍淵的大手緊緊的握住,不容她退縮。

她愣愣的瞧著那隻握著她小手兒的大手,那隻大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卻又不顯突兀,很是漂亮的一雙手,隻是在看著這雙手時,腦中卻莫名的閃過昨夜另一隻手握著自己的樣子。

那隻手沒有霍大哥的手白皙細膩,更沒有他的手柔軟好看,那隻手因常年練武的原因,手掌中布滿了老繭,有些硬的硌人,那雙手,曾在她被天機子打飛時,及時的接住了她,也曾在她被薩克努打傷時,抱著她走了很遠很遠……

采薇不可遏製的走神了,直到自己的那隻手被細致的塗完豬油膏,被鬆開後,才回過神來。

“薇兒妹妹,把你那隻手伸過來!”

霍淵伸出手,將手伸向了采薇沒有塗豬油膏的那隻手。

采薇下意識的握住拳,將那隻手藏在了身後。

開玩笑,她才不會主動將手遞給他呢,剛才是被他無意中偷襲成功,拿住了那隻桌麵上的手,她又不好貞潔烈女似的牆裂反抗,隻要由著他去了,這回,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他得逞了。

想摸她的手,休想!

霍淵見她鼓著小臉兒,執意不肯在讓他塗豬油膏,怕引起她反感,也沒再強求,隻淡淡的笑了笑,對一邊的丫鬟暖聲道:“上菜吧!”

丫鬟福了福身,出去傳菜了,不一會兒,一隊穿著水粉色綢衣的妙曼女子魚貫而入,都捧著精致的碗碟,將那一道道豐盛的菜肴呈了上來。

因為是冬天,所以上了羊肉片熱鍋一品,野雞熱鍋一品,羊烏叉一品,鹿尾燒鹿肉一盤,另有葷菜四品,蒸食一盤,爐食一盤,螺溮盒小菜兩個,以及碧瑩瑩的粳米飯和銀熱鍋裝的羊肉絲湯。

除此之外,還有竹節卷小饅首一品,象眼小饅首一品,螺溮包子豆爾首小饅首一品,糊油方點一品,油糕一品,豌豆包子一品,匙子餑餑紅糕一品,爐食餑餑三品等十種米麵爐食奶製品。

滿滿的一大桌子貢菜,看的采薇眼花繚亂,她捂著胸口歎道:“霍大哥,這一大桌子菜,得花多少錢啊?”

霍淵笑道:“不多!”

接著,他緩緩的說出了一個數字。

聽到那個數字,采薇噎住了,下巴差點兒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