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國公府
曹管家說:“瞧姑爺說的,安國公府不就是您的嶽家嗎?想進去,隨時都可以,何必通報呢?實不相瞞,當年的事兒,咱們國公爺當時也是被那老王爺給逼的,不得不犧牲了四小姐,四小姐出走後,國公爺日夜擔憂,愧悔不已,這麽多年也沒忘記了四小姐呢,若這會子四小姐忽然回去,侯國公和夫人一定歡喜,就是姨奶奶見了您,滿身的病隻怕都好了也未可知呢!”
“什麽?她滿身都是病?怎麽會?究竟是得了些什麽病?”
杜氏雖然不信父親和嫡母會擔心她,也不信他們會為當年的事兒感到愧悔,但是聽到母親滿身是病時,倒真個信了。
當年她還未出走時,母親的身子就不大好,加上這些年的磋磨,身子一定更壞了,這讓她不禁更加著急。
曹管家歎了口氣,說:“老姨奶奶的身子總是不大好,前兒找太醫給瞧過了,說是積勞成疾,憂思過度,傷了身子,怕是沒幾日的活頭了…。”
聞言,杜氏大驚失色,一把揪住穆仲卿的衣襟,哭道:“相公,我要回府去看看,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回去的,他們要打要殺我也認了,隻是我必須得回去看看……”
“嗯,也好!”
穆仲卿能體諒杜氏的心情,他不放心杜氏一個人獨自回去,毫不猶豫的拉起妻子的手說:“我陪你一起去!”
曹管家在一邊兒樂嗬嗬的說:“太好了,小姐和姑爺回府,國公爺和夫人一定喜歡!”
說罷,一揮手,身後的一輛馬車便咕嚕著行了過來,曹管家掀起簾子,畢恭畢敬的請杜氏和穆仲卿上了車。
“奴才本來是出來辦事的,沒想到事兒還沒辦,倒把府裏丟了十幾年的四小姐給找回來了,國公爺定會高興,定會賞賜老奴的…。”
曹管家絮叨著,跟在車邊兒,向安國公府走去。
走了許久,馬車七拐八拐的行出了好遠,終於停住了,曹管家恭敬的上前道:“姑奶奶、姑爺,到了!”
穆仲卿率先下了車,下車後又回身,去接自己的妻子,他攜了杜氏的手,將她領下車來,方才向那安國公府的府邸望去。
安國公府豪華氣派,大門前擺著一對兒高大威猛的獅子,寬大的朱色亮門,門麵上訂著縱橫各九的銅釘,嵌著虎頭的獸首門環,威武莊嚴,氣勢十足。
進入大門,熟悉的景物讓杜氏的神色恍惚起來。
根據她的記憶,安國公府分為東中西三路,東路的建築群住著杜氏的嫡出哥哥們,西路是府裏的一些庶子們居住的場所,中路是國公府的正院兒,老國公爺和太夫人的住所,不過,老國公爺和太夫人如今都已經作古,現在被她的父親,現任的國公爺杜如海和嫡母王氏住著。
曹管家引著穆仲卿夫婦,行至照壁處,笑著對二人說:“請姑奶奶和姑爺稍後,容老奴進去通報一聲,國公也如今年紀大了,須得緩緩的告知他這個好消息,免得他老人家高興過度,傷了身子。”
雖然杜氏和穆仲卿都不相信杜如海會因為見到他們高興過度到傷了身子,但沒有揭穿曹管家,客氣的說:“曹管家請自便吧!”
曹管家笑眯眯的去了。
穆仲卿憂心忡忡的說:“美娘,為夫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那曹管家也太殷勤了吧,想來,你在這府中也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他何至於此呢?”
杜氏道:“我何嚐察覺不到不對勁兒,隻是實在牽掛我娘,也顧不得許多了,若是他們真有害我之心,就算是咱們不來,憑安國公府的勢力,弄死我們也不過是一句話是事兒,所以,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正說著,曹管家急匆匆的走過來,笑道:“姑奶奶、姑爺,快請進吧,可巧國公和諸位爺都在,都想見見姑爺呢,快帶著姑爺去認認親吧!”
杜氏和穆仲卿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跟著曹管家向府裏的大廳走去。
繞過照壁,走到堂屋的門首,見到四個丫頭正伺候在門外,還有幾個婆子也立在回廊裏,隨時聽候差遣。
見到杜氏夫妻二人,早有眼疾手快的丫頭打起了門簾,請二人進去。
花廳裏,連站帶坐,烏泱泱的擠滿了人。正中的一對兒花梨木圈椅上,端坐著安國公杜如海和夫人王氏。
杜如海五十歲左右歲,須發稀少,臉色蒼白吧,眼泡浮腫,一副被酒色傷了身子的模樣,穿一件栗色鑲邊兒的寬袖長袍,袍子上繡著繁瑣的紋飾,與他安國公的身份很是契合。
而夫人王氏,五十開外的年紀,麵容端莊清秀,穿著湖藍色繡西蓮花的蜀錦對襟褙子,下麵是一條深棕色繡金撒花馬麵裙兒,頭上插著鏤空點翠的鳳頭釵,金鑲紅寶石壽字花簪,耳上帶一對兒紅珊瑚的墜子,左手上帶著碧璽手鐲,中指上帶著白玉戒指,看著又華貴又富態。
王夫人雖是一副端莊大氣的模樣,但杜氏卻知道這位嫡母其實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父親安國公年輕時風流,妾室多,庶子庶女更多,可最終活下來的,隻有兩個庶子和幾個姿容出眾的庶女,那兩個庶子,一個騎馬被摔殘了腿,是個跛子,一個天生癡傻,是個傻子,如今都養在西院裏,具已成家立業。
庶女活下來的,都是樣貌美麗,能為安國公府出去聯姻,給安國公府帶來利益的。這些年,安國公府也的確沒少從哪些姻親中獲利。
如此,王夫人的手段之厲害可見一斑。
“拜見父親母親,拜見各位哥哥嫂子。”
杜氏帶著穆仲卿,給安國公杜如海和王氏請安,又向坐在杜如海手下的幾個嫡出哥哥和坐在王夫人手下的幾個嫂子請了安,態度恭謹,卻並無愧疚之色,仿佛自己就是嫁出門十幾年的女兒回門兒一樣坦然自若。
杜如海和王夫人對視一眼,眼底隱見厭惡之色,都沒有開口。坐下的幾位哥哥也都陰著臉沉默不語,看向這對夫婦的眼神並無善意。
杜氏夫婦都拘著禮,屋裏卻並無人出聲叫他們起來,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倒是坐在王夫人手下的一位嫂子,笑了站起身,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
“瞧瞧,幾十年不見,乍一見到四妹,把大夥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啊是啊,十幾年不見,乍一見到四妹,都不敢相認了。”
“四妹還和走時一樣漂亮,美人就是美人……”
有人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屋裏很快熱鬧起來,幾位嫂子率先起身,圍著杜氏親熱的寒暄起來。
杜如海拉著長調子,道:“起來吧,一家人,別隻管拘著禮。”
“是!”
杜氏起了身,又引著穆仲卿又和大家一一私見了。
“這是大哥,當年我走時大哥就已經是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如今已不知官拜何職?”
杜永誌傲然一笑,道:“為兄如今也隻是個區區五品的中書舍人罷了,讓四妹和妹夫見笑了。”
說是見笑,但他臉上表現出來的,分明是得意的神色,仿佛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說起來,若憑杜永誌自己,怕是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都保不住,幸虧有個二品的威武大將軍做妹夫,如今妹夫已經被提拔為一品的護國大將軍,在朝中一時間風頭無二,妹夫對自己妹妹感情篤厚,對自己的這位大舅哥而自然也是提攜照顧有加。
“這位是二哥,我走時還在書院裏讀書,如今不知官拜何職?”
杜氏接著向穆仲卿介紹說,穆仲卿上前見禮。
杜永邦頷首道:“妹妹妹婿不必多禮,為兄不才,僅做了承議郎這等不入眼的小官,沒的讓妹妹妹婿見笑了。”
穆仲卿客氣說:“二哥於仲卿年紀相仿,卻以官至六品,仲卿卻還是一介無品無級的秀才,論起來,真是讓仲卿羞愧的無地自容啊!”
穆仲卿的客氣,讓杜永邦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看穆仲卿的時候,也不那麽鄙視了,反倒笑容可掬的說:“妹夫雖暫時不得誌,但有了。”
他剛想說,有了‘霍公子’這個女婿,還愁沒有官職嗎?
但說到這兒,卻猛的住了嘴,剛才他一時得意,差點兒說漏了,霍公子打發人來說和這事兒時,曾反複的囑咐過,且不可叫穆家人知道是他背後讓他們相認的,他當然不想觸了霍公子的逆鱗,引起霍公子的不滿,所以很慶幸自己及時閉了嘴。
“嗬嗬,妹婿有一身的才識,中舉不過是信手拈來的事兒,早晚都會出仕的!”
杜永邦及時打了圓場。穆仲卿客氣的拱了拱手,又隨妻子去和最後一位大舅哥相認。
“這位是三哥,是爹娘最小的兒子,”
“也是最不成器的一個!”
杜永春沒等杜氏把話說完,就截住了她的話,對穆仲卿隨意的拱了拱手,吊兒郎當的說:“妹婿見笑了,為兄如今隻是一個區區的翰林院典薄,妹婿前途無量,入不得妹婿的法眼的。”
杜如海橫了小兒子一眼,雖然不滿,卻也早就習慣了他這副德行,輕哼了一聲,把臉轉到了一邊。
杜氏引著丈夫,和府裏的人一一相見過了,還有一些不認識的年輕公子小姐,想必是這幾哥哥的兒女們,因為是晚輩,杜氏便沒有讓丈夫與他們見禮。
這廂,王夫人醞釀好了情緒,招手將杜氏叫到了身邊,拉著她的手坐了下來,拿出帕子,一邊兒擦著眼睛,一邊兒低泣道:“我的兒,當年爹娘也是被廣陵王那老禽獸逼迫無奈,才不得不舍出你去,以保全咱們全家,你可莫要怪罪爹娘啊!”
聽聞此言,杜氏不覺回想起自己當初自己倉皇逃走時那副淒慘的模樣,令她至今仍心有餘悸,不禁也陪著王夫人掉了幾滴眼淚。
王夫人接著說:“那老不休的在你走不到兩個月就死了,虧得你當初有主意逃走了,不然,如今留在那醃臢的王府裏,還不知怎麽恓惶呢!”
杜氏哭了一會兒,收住淚,看了看地下的人,說:“母親,怎麽好像少了個人?”
王夫人道:“我兒是在打聽梅姨娘嗎?”
杜氏點了點頭,道:“許久不見姨娘,聽聞姨娘的身子甚是不好,女兒很是掛懷,還望母親體諒,容我去見姨娘則個。”
王夫人歎了口氣,憂心的說:“哎,可憐見的,梅姨娘從打你走後,就終日以淚洗麵,如今已經瞎了,又不肯好好吃飯,又不肯好好將養身子,如今身子虧空得太過厲害,太醫說,隻怕是熬不過今年了……罷了,畫眉,你帶了四姑奶奶和姑爺去梅姨娘處看看吧!”
杜氏記得,從前娘是住在西院的一處角落裏,屋子是從前堆放雜物的雜物間,後來被嫡母指給娘居住了,好在這裏是南方,冬天不大冷,若是北方,那四麵透風的屋子,早就把娘給活活凍死了。
畫眉帶著杜氏和穆仲卿,向西院兒走去,穿過二門的垂花門,一路向西,過了那道長長的抄手遊廊,從花園子裏穿過,又過了一片杏林,才到了西院兒的那片院落。
西院兒林林總總的分成有十幾個小院兒,住著杜如海的庶子庶女們和小妾們。
杜氏從前就是住在這裏的長春園中,跟那位娼妓出身的養母終日裏習練歌舞,後來她跑了,不知那位娼妓出身的養母如何了。
到了長春園,畫眉停下了,將他們引了進去。
“夫人憐惜梅姨娘孤身一人,就讓梅姨娘住在這長春園裏了,姑奶奶和姑爺隨我進來吧。”
院子裏陳設依舊,沒多大變化,隻多出一個小小的灶台來。
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子正蹲在灶台邊兒上,對灶坑扇扇子,那灶台上的藥罐子裏,濃濃藥味兒彌漫在空氣中,很不好聞。
“小紅,姨娘今日的情況如何了?”畫眉問著。
那個被稱為小紅的丫頭抬起頭,看見了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畫眉,忙起了身,恭敬的說:“回姐姐的話,姨娘還是一點兒都沒見好,太醫說熬不過今年了,照我看,這個春天都夠嗆能挺過去。”
“放肆!”
畫眉大怒,指著小紅的鼻子罵道:“好個大膽的奴才,你跟誰借了膽子?敢隨便議論主子的生死,還不跪下,掌嘴!”
小紅被畫眉罵蒙了,怔怔的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這個梅姨娘,明明是闔府最低賤的人,本就是任人打罵的主兒,怎就好端端的高貴起來,連說一句都不行了呢?
她是府上的家生子,來府上的日子也不淺了,最是知道這梅姨娘的底細。
在這府裏,梅姨娘雖有姨娘的身份,但卻是連最下等的奴才都可以隨意淩辱她的,特別是她瞎了以後,常有下人因受了主子的氣,便跑到她那裏拳打腳踢一頓,將自己受的氣發泄出來,有時將她的血流滿麵,人都暈了,也沒人理睬。
十多年了,一直是這樣,可半個月前,梅姨娘忽然被從那間四麵透風的破屋子裏接了出來,不僅給撥了西院兒中最好的長春園住,還給請了太醫,每日裏人參鹿茸的調養著,還派了她們兩個丫頭來服侍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還不跪下!”畫眉怒喝著。
小紅如夢初醒,忙跪了下來,左右開弓,對著自己的臉頰扇了起來。
杜氏沒空看她們演戲,快步朝屋子裏走去,走進堂屋,進入裏間,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炕上的母親,形容枯槁,頭發花白,眼神空洞,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
“娘,女兒回來了……”
杜氏上前,跪在炕沿兒下,放聲大哭。
炕上的梅氏動了一下,顫抖的舉著枯枝般的手,向杜氏的方向摸了過來。
“誰?你是誰?你說你是誰?”
她急切是問著,揮舞著手,想摸摸說話的人。
“是我,美娘,您的女兒啊……”
杜氏大哭著,抓住了母親那隻幹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頰邊。
“女兒不孝,連累母親至此,真是萬死都難以贖罪…。”
梅氏掙紮著,爬起身來,那雙幹枯的手在杜氏的臉上摩挲著我,已經瞎掉的眼睛泛出淚水來。
“你真的是我女兒?你是我的美娘?你沒有騙我?”
“沒有,女兒真的回來了,還把您的女婿也帶回來了,還有您的外孫、外孫女兒,都帶回來了……”
杜氏起了身,抱住瘦弱不堪的母親,哽咽著,淚如雨下。
“好…。好啊……我終於等到這天了……”
梅氏確定下來,抱住了女兒,放聲大哭,仿佛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都一股腦的都發泄了出來,哭得昏天黑地,肝腸寸斷,抱著杜氏,隻管‘兒啊、肉啊’的叫著。
穆仲卿呆在一旁,看著形容哭成淚人兒似的嶽母,不禁暗暗心驚。
嶽母的臉上,深深淺淺的布滿了傷痕,猙獰恐怖,露在外麵的那雙手上,也是傷痕累累,可見,這些年來,她受了多少非人的對待,又受了多少慘烈的磋磨,隻是,不知是什麽人狠毒至此,連一個孤苦的老婦都不肯放過?
穆仲卿握緊了雙拳,眼中怒火中燒。
梅氏沒察覺到女婿對她的注視,依舊是哭得如醉如癡,不停的拍著杜氏的後背,仿佛在拍一個小嬰兒一般。
“兒啊,若不是熬著想見你最後一麵,娘早就撐不住去了,見了你,娘也就放心了……”
杜氏哭道:“女兒回來了,娘的好日子也就來了,等明個,女兒把您的外孫、外孫女兒都帶來,給您磕頭請安。”
杜氏的話,讓梅氏一下看到了希望一般,本來死灰色的臉上,出現了母性的光彩。
她收住淚,喃喃道:“我也有外孫、外孫女兒了嗎?哎呦,真好啊,我終日向菩薩祈禱,定是菩薩聽到了我的心聲,顯靈了……”
杜氏也擦幹了眼淚,剛想和娘說幾句體積話,猛的發現了娘臉上的傷痕,不覺喉間一熱,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美娘,你怎麽了,快說,你怎麽了?”
梅氏嗅到了血腥味兒,急得跪在了炕上,雙手在空氣中揮舞著,想要抓到女兒探查一番。
“娘,我沒事,告訴我,是誰把您打成這樣的!”
杜氏擦掉了唇邊的血跡,重新又握住了娘的手,眼中的怒火激烈的燃燒著,仿佛要和人拚命一般。
梅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以為意的笑了,說:“娘沒事,隻要你能好好的,女婿和外孫外孫女能好好的,就算讓娘這就去死,娘也甘之如飴,這點子傷算什麽?”
杜氏卻沒有被娘的風輕雲淡給影響到,她厲聲問道:“是不是安國公?還是夫人?或者是府上的那個主子下令做的?”
梅氏急了,說:“不是,都不是,你可千萬不要為了給娘爭口閑氣就去與你爹為敵,他能讓你和娘見麵,能容你再進家門,娘已經死而無憾了,要知道,他可是安國公,你和他爭不起長短的,惹惱了他,別說是娘,就是女婿和外孫,性命也會堪憂的!”
杜氏聽了娘的話,漸漸冷靜下來,拉著娘的手想了一會兒,說:“待會兒,我去和安國公說說,讓他放你出來,和我們在一起住吧!”
梅氏的臉上閃過幾許期待,但很快就黯淡下來。
“他不會允許的,沒有兒子,他是不會允許妾侍出府的,除非我死了,否則他絕不會答應!”
梅氏說的沒錯,當杜氏向安國公提及要將梅氏帶出去住時,被安國公一口拒絕了。
在古人的眼裏,女兒都是外姓人,把自己的小妾交由外姓人去養,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兒,別說是侯門之家,就是尋常百姓,也不會允許自家的小妾隨女兒出去過活的。
王夫人提議說:“既然美娘不放心梅姨娘,不如合家搬進府中來住,一來,骨肉能得以完聚,二來,梅姨娘若得兒孫繞膝,說不定病就能不醫而愈。”
這個提議,把杜氏給難住了,她掛心老母不假,可也害怕這府中有什麽貓膩,她一個人倒無所謂,可那幾個孩子若遭了他們的算計,豈不是摘了她的心肝兒一般。
因此,她沒有當即答應,隻說了要回去和孩子們商議一番。
安國公和王夫人也沒勉強,略勸了幾句,就派人送他們回去了。
仲卿夫婦前腳剛走,杜永誌便叫丫頭來擦地、熏香,厭惡的說:“一股子鄉下的牛糞味兒,沒的叫人惡心!”
杜如海橫了兒子一眼,道:“鄉下人怎麽了?鄉下人照樣能**出好閨女,你是王公貴族,有本事也讓你女兒招個霍公子那樣的女婿來,再來說嘴也不遲!”
立在杜永誌身後的安國公府嫡長女杜婉秋聽了,立刻咬起了嘴唇,那雙細長的鳳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怨憤和不甘!
她是安國公府大房的嫡長女,身份高貴,容貌美麗,心界自然也是極高的,自幼,她便立誌要要找一個配得上她,讓天下女子都嫉妒的好男人做夫君。
隻可惜,大晉國的好男人實在太少,除了已經娶了正妃的太子,就是皇後所出的秦王,再就是有大晉國首富之稱的霍家大公子霍淵。
太子早已經娶了正妃,可以忽略不算,聽聞秦王貌美又潔身自愛,有大晉國第一公子之稱,著實讓她傾慕了好多年。
遺憾的是,她的表姐李瑞珠不日將要成為秦王妃,李瑞珠身份金貴,家室遠勝於她,她雖然羨慕嫉妒,卻也是無計可施,隻好認命。
但是,那庶出的鄉下表妹,她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敢搶她中意的霍公子?
聽到霍公子為了她,讓祖父接他們一家進府,並不讓他們一家知道是他所為時,她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那個鄉下的賤女人,說不定使出什麽不要臉的手段,才勾引的霍公子如此待她,等她本來府上了,她定要好好的教訓她一番,讓她知道什麽是恪守本分,讓她明白,有些男人,不是她能沾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