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梅氏之死
不多時,被派去跟著杜氏的小廝回來了,將自己所看到了一一如實稟告給了老夫人和幾位爺。
聽到杜氏一家被霍淵接去了碧水山莊,在座的人都頓時都大驚失色。
京城中誰都知道霍淵的‘碧水山莊,’那裏曾經是寶靈大長公主的宅邸,寶靈大長公主去世後,駙馬將宅子賣給了霍淵,霍淵有重新修繕了一番,將那裏修的美輪美奐,如同人間仙境一般,霍淵曾在那裏請過幾回客,據那些去過碧水山莊的人回來說,碧水山莊的景色連皇宮的禦花園都比不上,實乃是大晉國的第一豪宅。
目前為止,安國公府裏的人還沒誰有那麽大的臉麵被請到碧水山莊去做客,但關於碧水山莊天上人間的景色可都沒少聽。如今乍一聽說杜氏一家被請進了碧水山莊,他們在震驚之餘,不免都生出幾分驚懼來。
“老三,你不是說霍淵這段時間都沒有和穆家往來嗎?這是怎麽回事?”
杜永誌帶著十足的怨氣,看向坐在下手的杜家三老爺杜永春。
他曾交代老三調查霍淵與穆家現在的關係如何,結果老三帶回到消息是,自打采薇出事,霍淵就再也沒跟穆家聯係過,他們也由此推斷,霍淵對穆家也是人走茶涼,既然穆采薇人都死了,還與他們穆家往來個甚麽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大膽的對穆家下了手。
一間頗具規模的布莊,一家黃金位置的點心鋪子,一座數百畝麵積的大莊子,這些價值不菲的產業已經在他們的作用下,被官府查封了,馬上就要成為他們家的產業了,卻憑空生出這樣一節鬧心的事兒來。
杜如春聽到大哥埋怨自己,也不由得懊悔起來,在他的思維意識裏,既然那穆家丫頭喂了老虎,霍公子就絕不可能在想著一個死人了,她的家人更會被他拋諸於腦後,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去費心調查什麽勞什子的關係,當大哥把調查的事兒交給他時,他便假說調查過了,兩家以無關係了搪塞了過去,誰會想到霍淵到現在還護著他們哩?
“大哥,我確實是調查過了,兩家也確實是沒有走動往來!”
盡管知道自己有錯在身,但杜永春是絕不會承認的,逃避責任是他一貫作風,即便是證據確鑿,他也斷不會痛痛快快的承認的,何況今天的事兒還沒有證據。
“現在說這些個都沒有用了,眼下,咱們該怎麽辦?”
杜永邦一心想著傳說中的霍淵的身份,不由得陣陣的心驚,眼下,他最希望的,就是能把這件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刺月幫的實力太強,連皇上派去的暗衛都沒捉到他們,甚至連他們的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找到,所以,他不能不心懷畏懼,何況還有一個霍賢妃。
一家子都給愁住了,要是就這麽放過了穆家,少不得要把那兩家鋪子和一座大莊子還回去,那可是幾萬兩銀子的產業啊,安國公府裏這幾年一直是進少出多,看著花團錦簇,一派繁華,但實際上早就空了,也就老夫人手裏還有點兒私房體己而已,庫裏的賬上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赤字,合家人都指著把穆家算計了,拿他們的家產來緩緩家裏的財經狀況呢!
可若是不還,萬一霍淵替穆家出頭,發難他們,他們又怎麽承受得起?
正糾結著,長春園的丫鬟小紅來了,慌慌張張的跪在地上:“老夫人,梅老姨奶奶歿了!”
老夫人大驚:“什麽?”
在座的都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小紅在一屋子主子的高壓注視下,膽怯的縮了縮脖子,壯著膽又重複了一遍:“回老夫人的話,梅老姨奶奶......歿了......”
“怎麽會?”
王老夫人一下捂住了胸口,像是遭了一記重拳一般,幾乎喘不過氣來,座下的三個兒子也都露出了恐慌之色。
梅氏歿了,在他們安國公府裏歿的,現在,就算他們肯把穆仲卿給放了,把穆家的鋪子和田莊都還給他們,兩家的仇也實實的做下了,還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人就歿了呢?”
二夫人王氏見老夫人一副倍受打擊的模樣,急忙起身給她順氣,順便追問梅氏的死因。
小紅嗚嗚咽咽的說:“杜氏一家子被趕出府後,老姨奶奶就一直在哭,我們怎麽勸都不聽,哭著哭著就忽然就倒下不行了,沒等我跟小青叫人,老姨奶奶就咽氣了......”
小紅很聰明,她看到府裏眾位主子對梅氏之死的關注程度,立刻意識到若是府裏知道了梅氏的真正死因的後果,所以一口咬定,梅氏是得了急症死的,連叫人的時間都沒給她們。
其實,梅氏的真正死因和小紅所說的,有一定的差距,早上,杜氏一家逐出府時,梅氏因悲憤過度,心疼病當時就犯了,但負責看守長春園的小丫頭子小紅和小青,都以為梅氏是怕老夫人找她算賬,所以她才裝的病。故此誰都沒理會她,小青還怪她裝模作樣,沒好氣的踢了她好幾腳,便都去忙自己的事兒了。
等二人吃過午飯,也不見梅氏的屋子裏有什麽動靜,就進去看了看,結果一看,發現梅氏已經死了半天了,屍體都硬了.....
兩個丫頭這才慌起來,忙不迭的來老夫人處報信。
“快,快去找幾個穩妥的婆子去看看,她到底死透了沒有?畫眉,你也去!”
老夫人終於緩過神兒來,聽說梅氏是剛死,便心存僥幸,急著叫人去驗看。
小紅心明鏡似的,那梅老姨奶奶的身子都硬了,又怎會沒死透呢?但她這會兒卻沒敢說什麽,隻垂了頭,心驚膽戰的縮在那兒,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梅老姨奶奶的死,可以說跟她和小青有直接關係,但也不能完全怪她們,誰讓府裏讓她和小青偷偷拿貴重東西誣賴那一家子偷盜,還報了官、趕了人,讓她倆以為穆家這下子完了呢,所以她們才會那樣對梅老姨奶奶。
若是府裏沒做出這些事兒,她倆可不是還得像從前那般敬著、供著那老太太嗎?又哪會在她病的時候不理她,讓她死了呢?
畫眉很快就回來了,沒等說話,隻看她的臉色就知道結果了。
“怎麽樣?不中用了嗎?”
王老夫人戰戰兢兢的問。
畫眉福下身子,低聲回道:“老夫人,梅老姨奶奶的確是歿了。”
“壞了壞了,這下可壞了?”
杜永邦一向膽小兒,聽到梅氏真真兒的死了,頓時聯想到了霍淵及刺月幫的可怕傳說。
心急之下,他順嘴將自己所的擔心的事兒說了出來,末了還憂心忡忡的說:“既然霍淵將穆家一家子接進了碧水山莊,可見對他們一家子是真真兒的放在了心上,梅老姨奶奶死在咱們府上,他一定會替穆家出頭的,這可如何是好?”
杜宛月聽到父親的擔憂,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笑道:“爹也說了,霍淵是刺月幫主的事兒是謠傳,即是謠傳,又何必害怕呢?”
杜永誌道:“你們小孩子家懂什麽?天下有這麽多人,為何不謠傳別人是刺月的幫主,偏偏傳他是呢?可見,他與刺月必定是有些瓜葛在裏邊的,所以還是謹慎為妙!”
杜婉如一聽,“噗嗤”一聲笑起來,忍俊不禁的說:“爹爹和大伯真是太謹慎了,簡直就是聽風就是雨,霍淵若真是刺月幫的幫主,必定武功蓋世,身手不凡,可是,那日在皇後娘娘的上巳節宴上,我們幾個可是親眼看到了,他想幫穆采薇那賤人脫身,連霍家的鐵卷丹書都要獻出來,若他真個有您說的那般本事,又何須動用家裏的免死丹書?而且,當時在生死關頭,還是穆采薇那賤人護著他,才讓他逃過一劫的!”
杜永邦聽了,抬眸望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婉秋,你妹妹說的可是真的?”
此時,杜婉秋正規規矩矩的立在母親身後,心裏千回百轉的想著父親和叔叔們口中說的那個人,聽到父親的問詢,便端莊有禮的答道:“父親,的確如此,霍公子確實不會武藝,否則,生死關頭,他絕不會眼睜睜的坐以待斃的!”
杜婉秋似的性子要比杜婉月和杜婉如沉穩許多,因此,她的話比杜婉月和杜婉如的話更有說服力。聽到她也是這般說辭,杜永邦和杜永誌的心放下不少,而一向膽大的杜永春則完全放下心來。
“我就說嘛,霍淵若真有那麽大的本事,早把穆家丫頭弄到手了,何必弄到最後倒讓那丫頭葬身虎口了。”
杜玉郎也說:“是了,他若真那時刺月幫的幫主,皇上第一個就饒不了他了,再者說,當年有這傳言的時候,皇上不就已經派人徹查此事,還那霍淵清白了嗎,咱們又何杯弓蛇影,自己嚇唬自己呢?”
杜玉衡在聽說霍淵有可能是刺月幫的幫主時,暗自嗟歎了好久,以為自己沒機會在嚐到穆家那小妞的滋味兒了,但是聽到霍淵不是刺月幫主,一顆已經死了的心頓時又活了起來,雖然不是刺月幫幫主的霍淵也同樣不好惹,但是,色令智昏,美色當前,一心想著菲兒的杜玉衡又怎肯輕易罷手?
聽到大家的議論,杜永邦和杜永誌的疑慮漸漸被打消了,連老夫人臉上的擔憂也慢慢的散了去,恢複了原來的神色。
“哎,死就死了吧,這也是她的命不好,畫眉,去吩咐曹管家,讓他這就找幾個人把梅氏抬出去埋了吧,暴斃的人,留在家裏不吉利!”
杜永邦道:“母親,不用知會穆家一聲嗎?畢竟梅氏是杜美娘的親娘。”
老夫人斜了他一眼,歎道:“就算知會了他們,咱們的仇已經結下了,無論如何都解不開了,所以,索性也就不用在瞻前顧後的思慮什麽了,他們有霍淵撐腰咱也不用怕,別說咱們自己的地位在這兒擺著呢,就算咱們是白身,好歹還大將軍府護著咱們,若真要硬碰起來,誰勝誰敗還不一定呢?”
老夫人不是不怕霍淵,隻是事到如今,怕也沒有用了,霍淵若真想替穆家報仇,想對付他們,絕不會因為他們安國公府向他示好、示弱他便會高抬貴手,既然如此,索性就不用怕了,反正有大將軍府在,她就不信,霍淵在本事,能敢跟大將軍府作對?
“那,兩個鋪麵和莊子呢?”
杜永春堪堪的問到,他最關心的,就是穆家的兩個鋪子和一座莊子的事兒。
他不像老大老二那樣,身居五品、六品的官位,每年有不少的俸祿可拿,又有不少的油水可撈,他隻是一個從八品的翰林院典籍,而他娶親時,家中已呈江山日下之勢,所以娶來的妻子代氏也不如大嫂二嫂的家世好,帶來的嫁妝也十分有限,偏他又是自幼大手大腳慣了的,家裏光小妾就養了四五個,通房丫頭更是不計其數,庶子庶女們把院子都給住滿了,家裏的開銷自然比別人多,所以日子經常捉襟見肘,因此,對錢財之事格外上心。而且,他也早就打起穆家幾個鋪子的主意了!
老夫人哼了一聲:“穆家的鋪子和莊子都是用偷我們府上的銀子買的,自然不能還給他們,等官府判下來,就將那兩個鋪子和一座莊子分給你們三兄弟。
杜永誌、杜永邦和杜永春三兄弟麵麵相視,眼裏都隱隱帶著笑意。連立在長輩們身後的公子小姐們,也都麵露滿意之色,有點甚至開始盤算家裏是要鋪子好,還是要莊子好,若要鋪子,該要哪一間合適呢......
姚院判醫術高明,到碧水山莊不久,就用針灸之法將文兒救醒了。
文兒一醒了,霍淵便放下心來,隨即吩咐隨喜備車,他要到順天府去看看穆仲卿的案子!
據他派去順天府探信的小廝來報,安國公府報案時,給穆仲卿安的罪名是偷竊,安國公府聲稱在穆家幾口住在安國公府中時,被穆仲卿一家偷走了數萬兩的白銀,皆是穆家拿去開鋪子、買莊子了,求順天府的府尹大人做主,將穆家的鋪子和莊子判給安國公府,以作補償,並重判穆仲卿,以儆效尤!
這些說法雖然有些荒謬,但順天府的府尹趙宏旺和安國公府的大老爺杜永誌有同窗之誼,又與安國公府的三夫人代氏是表兄妹,所以,在處理此案時,定會偏幫著安國公府,何況穆仲卿隻是一介小小的秀才,在京中無權無勢,到了公堂之上,是黑是白,全憑他們的一張嘴說了算。
好在霍淵知道此事後,第一時間給府尹大人遞了話,相信府尹大人定會賣他個麵子,不會為難穆仲卿的!
前往順天府時,街道上忽然多出了許多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還有不少的督察院的巡城侍衛,這些人都緊繃著臉,在過往的人群中細細的搜索著,見到可疑的人還仔細的盤問一番,隻不知是出了什麽事。
霍淵乘坐的馬車上帶有霍家的標記,所以沒人敢來搜查他,他們一路順遂的過去了。
“隨喜,去打聽打聽出什麽事兒了?”
霍淵靠著車窗的位置,透過車窗的紗簾兒,淡淡的看著外麵來來去去的錦衣衛和督察院的巡城侍衛們。
應天府那邊兒他早就打過招呼了,並不擔心穆仲卿會在裏邊兒吃虧或受屈,所以,對於他感到好奇的事兒,他還是有足夠的時間來探究的。
隨喜去了不大一會兒就回來了,低聲對車裏說:“公子,小的打聽明白了,是鮮卑國的賀蘭娜公主忽然不見了,據說是私自逃跑了,正滿城的搜查呢!”
賀蘭娜?
霍淵皺起眉頭,那位跋扈囂張的異國公主他聽說過,據說深愛秦王殿下,大有非君不嫁之勢,如今乍然逃離,想必定是去了嶺北去找他了。
想到這兒,他悵然若失,忽然又想到了她!
她若是沒死,想必這會兒也在想方設法去嶺北吧。她那麽愛他,相信他,甚至還曾經說過,為了他不介意大開殺戒,為了他她什麽都可以做,何況是去尋他找他!
可惜,她錯付了人,她一心傾慕的他並沒有保護住她,因為他,她被他的父母所怨恨,成了朝陽公主的替罪羊,還枉死在老虎的嘴上,早知如此,他定不會放棄她的,哪怕是違背她的意誌,不擇手段也要將她搶到自己的身邊兒,將她守護的嚴嚴實實的,絕不會叫任何人傷到她,哪怕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終究是來不及了!
現在,他惟願自己的人能早點找到她的屍骨殘骸,讓她能早點兒入土為安,若能如此,他也便安心了!
而此時,那個被當成是屍骨殘骸的人,正悠然的坐在椅子上縫著‘月事帶’。
這次來紅,已經不像初次來紅時那樣疼了,她上午去街上時,特意買了包紅糖,剛剛燒了點兒開水,衝著紅糖喝了下去,小腹裏頓時舒熱乎乎的,這會子太陽還沒下山,日頭暖洋洋的,曬在身上舒服極了.....
難得能過幾天這樣安逸自在的日子,她也樂得偷閑幾日,便安心的住了下來,學著菲兒平日裏做針線的樣子,有模有樣的縫起了‘月事帶’。
針線活在這個時代稱之為“女紅”,也叫“女工”或“女功”,是體現女子品格的一種技藝,若是出嫁的女子女紅不好,就會被夫家歧視,還有女子因為女紅不精被婆家休了的例子,所以,女紅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是很重要的一種必備的技能!
可是,這種女子必修的品格和必備的技能,對與采薇來說,絕對是堅決抵製的。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壁不會拿起針線來做女工,對她而言,這種拿著針線戳呀戳、繡呀繡的,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
所幸,南宮逸不會在意她會不會女紅,至於他母後在不在意,不在她考慮的範疇之內,她絕不會因為她的意願就委屈自己去學的。
等他們將來成了親,她也要按自己的喜好去過活,對於那位高高在上的婆婆,她也絕不會像別人家的小媳婦兒那樣在婆婆麵前唯唯諾諾,婆婆說什麽就是什麽,誰都別想欺負她!
“嘶——”
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猛的回過神來,采薇低下頭,看看自己冒著血珠兒的手指,不禁搖首失笑。
人果然不能閑著,一閑著就會胡思亂想,瞧她,不過才閑了一日,就閑的把將來婆媳過招的事兒都想到了,真是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