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霍淵的威脅
霍淵來到了應天府,見到了府尹大人趙宏旺。
趙大人見到了霍淵很客氣,一個勁兒的向霍淵保證,穆仲卿在此沒有受一點兒委屈,隻是暫時被拘禁在了一間獨立的監牢裏,等到案子查清了,官府自不會冤枉了好人!
趙宏旺不是傻子,在對待這個案子上,他兩邊都得罪不起,雖然霍淵隻是一介商人,但他的背後有一個位居妃位的姐姐,還有一個傳得虛實難辨的身份,他自然不敢輕易得罪;至於安國公府,雖然已經漸成衰敗之象,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且不說安國公府這些年在朝中建立起的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網,隻一個權傾朝野的護國大將軍府,便是借他一個膽子,他也萬萬吃罪不起!
所以,當霍淵問及案情的進展時,他隻能以正在調查來搪塞,並暗示霍淵該找安國公府私下和解,因為目前調查的證據對穆仲卿十分不利。
據趙大人說,穆家在購買八福點心鋪子時,用的的確是有安國公府印記的銀票,因此,還是與安國公府好好的溝通和解為妙。
霍淵雖然不解穆家為何會有安國公府的銀票,但他絕不相信穆家的人會偷盜,他們若是那等為貪財沒底線的人,早就收了他那間價值十萬兩的參行了,既然那麽貴重的參行都被拒絕了,又怎麽可能去冒險偷拿區區一萬多兩的銀票,而且,購買莊子和布莊支付的都是現銀,那麽多的銀子,一定是被鎖在庫房之內,眾多家丁把手著的,穆家人不是文弱書生,就是婦孺之輩,怎麽偷得來呢?
帶著重重的疑惑,一離開應天府,霍淵便吩咐了車夫往安國公府開來,想到安國公府裏一探究竟!
乘著馬車,帶著滿腹的疑惑,行至安國公府的西角門兒時,忽然看見一輛牛車上拉著一副薄棺,從安國公府的西角門進去了。
看來,是府上的哪個姨娘歿了,若是尋常的家奴,是不會許棺材進府的,隻拉到義莊上,由府裏出資,買一副薄棺燒煉之後,就近埋了;若是那主子死了,則要走正門,不會走側門,也不會用恁般簡薄的棺木,由此可以推斷,那口薄棺,一定是用來裝哪位姨娘的!
霍淵到了安國公府,安國公自然得親自出來相陪,而且府裏的三房的子弟們也都出來了,因為杜如海還不知道老夫人王氏和三個兒子設計穆家之事,所以,杜永誌兄弟幾個少不得要出來周旋一番,免得父親不知所謂,被霍淵給糊弄了去。
當霍淵提及此事時,杜如海確實很震驚,但是,對於府上出所出的醜事,他一貫的作法就是能遮就遮,能掩就掩,因此,聽說這件事後,他在震驚之餘,第一個念頭就是要保證安國公府的聲譽,決不能讓人看出是安國公府為了區區幾萬兩銀子,故意栽贓陷害穆家人。
當然,護短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穆家的那些家產確實讓他有點兒小動心,畢竟安國公府早就入不敷出,幾萬兩的銀子在他眼中著實是個很大的**。所以,當即果決的站在了妻子兒子一邊。
“霍公子,事已至此,隻要穆仲卿能主動將那兩間鋪子和那座莊子賠償給我們,此事我們便不再追究了,說起來他也是我的女婿,為了我的女兒和外孫,我也不能趕盡殺絕不啊!”
杜如海一臉的寬容大度,邊說還邊搖頭歎息,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對寬待後輩的長者!
見他是這種態度,霍淵被氣笑了,一邊笑,一麵用他特有的溫潤語氣說:“說起來穆家人也本事的很,一家子皆是婦孺之輩,卻能在安國公府重重把守的庫房內,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將幾千斤重的銀子偷去,哦,對了,據說貴府存放銀兩的庫房在東院兒,而穆家人住在西院兒,真不知他們竟然還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呢!”
聽到霍淵的嘲諷,杜如海的老臉掛不住了,連杜永誌三兄弟和幾個孫輩都覺得臉皮子一陣燥熱,杜如海帶著不悅的神色說:“霍公子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在懷疑我有意陷害自己的女兒女婿麽?”
霍淵道:“晚輩不敢,隻是想提醒國公爺,穆家盜竊之事疑點重重,國公爺需細細的審查,莫要冤枉了好人。”說著,又掃了杜永誌三兄弟一眼,意有所指的說:“也莫要縱容了壞人。”
那一眼意味深長,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看得杜永誌兄弟三人都心虛的撇過眼,不去看他的眼睛。
三房的獨子杜玉書,年方十五歲,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他自恃安國公嫡子,本來就瞧不起霍淵的商賈身份,因見霍淵對祖父和父親等人冷言冷語,暗含譏諷,不覺又是憋氣又是窩火,又存了在祖父和叔伯們麵前露臉兒的打算,遂向霍淵唳聲道:“霍公子,常言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們安國公府裏的事,安國公府自會處理,就不牢您操心了。”
霍淵瞥了那滿臉痘痘的少年一眼,又垂下眸,拿著茶蓋兒不疾不徐的撥了撥茶杯裏的茶葉,緩緩的說:“在下也是擔心國公爺齊家不嚴,招來災禍,諸位想想,若是明天早朝時都察院禦史彈劾國公爺縱容嫡妻嫡子誣陷、搶奪他們財物之事,即便聖上沒有怪罪貴府,也有損國公府的威名不是?為了區區幾萬兩的銀子,晚輩覺得當真不值呢!”
這番話,霍淵是在含蓄的警告他們,若是他們再一意孤行,揪著穆家不放,他定要將他們的事兒給捅到都察院禦史哪兒去,到時候聖上怪罪下來,可不是他們能承擔得起的!
杜如海的臉黑了,三個原本紅著臉兒的爺臉卻白了!
安國公府早就在朝中沒什麽地位,這些年若不是靠拿族中的女兒四處與權貴們聯姻,隻怕家裏早就敗落了,如今的局麵也是全仗著大將軍府的蔭庇才能苦苦的撐著,若是再遭禦史彈劾,或者是被皇上斥責了,安國公府豈不是要徹底玩完了!
霍淵不疾不徐的喝完茶,“喀”的一聲,將茶杯放下了桌角上,聲音不輕也不重,卻讓杜家男人們的心莫名的哆嗦了一下。
“穆家偷竊的事,晚輩建議老國公爺在去調查一下,若是真個冤枉了好人,就盡快去應天府把人領出來吧,免得造成什麽難以挽回的錯誤!”
霍淵建的聲音一向溫潤,聽不出什麽情緒來,但那雙狹長的眸子卻隱隱的閃過一道寒光,分明是五月的天,卻讓大廳裏的人感到陣陣的涼意!
提完這個建議,霍淵很快告辭離開了。走到門口時,霍淵忽然停了下來。
杜氏說了,杜氏的母親被安國公府裏扣留下來了,若她還活著,一定希望外祖母能離開這兒,回到母親的身邊兒去,所以,便回過身,說道:“聽聞府上的梅老姨奶奶最近身子不好,不知國公爺可否允許晚輩將老姨奶奶接到到碧水山莊去小住一段時間,一來可以全了穆夫人做女兒的孝道,二來,梅老姨奶奶有女兒孫子孫女兒在身邊,病也定能好的快些!”
一個年老色衰,體弱多病的姨娘,料想安國公府不會拒絕他的,然而,令霍淵沒想到的事,沒等杜如海開口,杜永誌便開口斷然拒絕了。
“霍公子請見諒,梅老姨奶奶雖說年紀大了,但終究是我安國公府裏的女眷,若是住到別人家的宅子裏,我們安國公府的的臉上也不好看”
霍淵道:“不過小住一段時間,等老姨奶奶大安了,就即可送回來,大老爺乃是讀書明理之人,又何必拘泥於這些虛禮?”
誰知,杜永誌毫不鬆口:“請霍公子見諒,祖上留下來的規矩,府裏的女眷斷不能到別人的府上去住,以免遭人口舌,我等不敢有違祖訓,更不能為了一個姨娘做那違背祖訓的不孝之人。”
見他說得鄭重,霍淵也不好勉強了,眼下還是先把穆仲卿救出來要緊,免得把他們逼急了,做出點兒什麽狗急跳牆的事來,於是,笑道:“既是如此,晚輩也不敢強求,隻是穆夫人不大放心梅老姨奶奶的身子,所以,待會兒晚輩派一個太醫來為老姨奶奶請平肝脈,到時還望府裏行個方便才好!”
話音剛落,杜永邦就說:“不必勞煩霍公子了,我們府裏自會請太醫給老姨奶奶調理身子,若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一定會先告知霍公的。”
杜永春也跟著說:“沒錯,請霍公子放心好了!”
經他們這麽一說,霍淵反倒不放心了,剛剛杜永誌拒絕讓梅氏出府,他還沒起疑惑什麽,但他提出要為梅氏請太醫看病,卻被杜永誌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不由得讓感到有些蹊來,論理,杜永邦應該沒那個膽子拒絕他啊?不僅是杜永邦,就連杜永春也敢開口拒絕他了,這,太反常了!
驀地,他忽然想起來時看到的那口薄棺,臉上的表情一下凝固了。
“國公爺,晚輩不過是想請個太醫來看看老姨奶奶而已,府上就推三阻四,如此這般,莫非是老姨奶奶遭了什麽不測,府上心虛,所以才百般推脫?”
說話間,他的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杜家爺幾個的臉,沒放過他們臉上的一絲表情。
果然,霍淵的話音剛落,杜永誌兄弟幾個是神情就慌亂起來,或喝茶來掩飾自己的不安,或低頭避開他的注視,或佯裝咳嗦來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霍淵問完這句話,便立在原地,等著他們的回答。
……
沉默,就等於變相的承認!
安國公府迎客的大廳裏,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出來,所有的人都在閉了嘴,垂著腦袋,沒一個人出來否認這件事兒!
半晌,花廳裏終於有了動靜。
“她…。死了?”
安國公的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悲憫的望著自己的兒子。
“呃……。”
杜永誌不敢看自己父親的臉,含糊的答應了一聲。
“啪——”
案子發出一聲山響,杜如海的巴掌都紅了,眼珠子也紅得像充了血。
“她是怎麽死的?”
杜永誌看了霍淵一眼,低下頭,小聲道:“父親,梅老姨奶奶是得急病歿的…。哎,父親,父親,您怎麽了…。”杜永誌急忙上前,去看漸漸倒下的杜如海。
杜如海暈過去了,連帶著他身下的椅子也跟他一起翻倒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父親,父親…。”
“祖父…。”
安國公府的子弟們頓時亂作了一團兒,圍攏了過來。
“快,快去請太醫來——”
“老夫人呢,把老夫人也請來。”
“水,先拿一杯水來…。”
霍淵涼颼颼的看了他們一眼,出去了……
晚間時,京城西郊的報國寺,停進了一口八人抬的梓棺,那梓棺紋若檳榔,味若紫檀,以手扣之,聲如玉石,一見賓至是富貴人家的人歿了。
據那來送來棺木的人說,這口棺材是霍公子派人送來的,讓廟裏的高僧做七天的水陸道場,超七天之後,再擇吉地寶穴安葬。
廟裏的住持雖然是世外之人,但也聽說過霍家,更知道霍公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因此,棺木一運到,住持便安排了寺裏的高僧,一起超度棺木裏的亡靈……
梅氏死的消息,霍淵並沒有對杜氏講,穆家剛剛出了這麽多事兒,穆仲卿人還在大牢裏,文兒雖醒了,卻總嚷著頭疼,這事兒已經夠讓杜氏揪心的了,若是再讓她知道梅氏歿了,保不齊她心裏一悲,胎氣就傷了,所以,這件事情被他隱瞞了下來,準備等穆仲卿回來跟穆仲卿商量。
晚間時,霍淵在碧水山莊住下了,碧水山莊很大,是個七進的大宅子,裏麵分成十幾個小院兒,總共有百間房屋,霍淵將東院兒的會芳園撥給穆家人居住,自己則住在了西院兒的摘星樓。
臨睡時,霍老夫人身邊的李嬤嬤來了,見到霍淵後,說府裏的碧姨娘病了,老夫人讓他回去看看。
對於李嬤嬤嘴裏的這位碧姨娘,霍淵打心眼兒裏反感和排斥,她曾是他說的表妹,寄養在他家,兩人一起長大,隻可惜霍淵對她並沒有青梅竹馬的那份兒心思,若是她也和他一樣,安安分分的做她的表小姐,他一定會像疼愛自己親妹妹那樣疼她、寵她,將來幫她找一個體貼的丈夫,給她一筆足夠這輩子花銷的嫁妝,讓她安樂無憂的過活一生。
可惜,這位表小姐的心太高了,她寧願做大晉首富人家的小妾,也不肯做他幫她選的那些寒門子弟的人的正妻,她的自甘墮落,讓他對她的一片關愛之心頓時化為了烏有,現在她在他的眼中,已經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而是一個攀龍附鳳的心機女人,這種女人霍府裏有點是,根本不值得他去多看一眼。
所以,即便是母親護著她,總給他們製造機會,他也一次都沒能讓她如願。
就像現在這樣的事兒,她已經不知做過了多少次了,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卻還不甘心的做著,她還真以為他會顧念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去看他呢!
“我又不是大夫,有病讓她去找太醫好了,我去又有什麽用呢?”霍淵冷冷的說。
李嬤嬤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仍沒有放棄,依舊是笑眯眯的說:“公子,老夫人說了,碧姨娘得的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公子您就是碧姨娘醫病的藥,請看在碧姨娘跟您青梅竹馬的份上,跟老奴回去看看吧,您一回去,碧姨娘的病包管就好…。!”
霍淵也笑了,一向溫潤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涼薄,他冷冷的看著極力攛掇他回去的李嬤嬤,涼颼颼的說:“一個姨娘而已,也值得本公子深更半夜、勞師動眾的去探望嗎?勞煩嬤嬤回去告訴母親一聲,就說我歇下了,沒空去看她!”
李嬤嬤還不死心,剛要說什麽,霍淵似笑非笑的說:“李嬤嬤一而再,再而三的為碧姨娘做說客,可是收了她什麽好?所以才這般攛掇我?”
李嬤嬤一聽,臉刷的白了,連連擺手說:“沒有沒有,公子冤枉老奴了,老奴隻是奉了老夫人之命來請公子回府的,與旁人無幹,公子切莫要多心,老奴這就回去了…。”
李嬤嬤被狼攆了似的逃走了,走出了一頭冷汗,到了碧水山莊的外麵,心還在‘噗通噗通’的跳著。
都說公子厲害,能洞察人的心思,今日看來果然不假,她不過是收了碧姨娘一根金簪而已,就被他給看出來了,往後她可得注意點兒,不能為了幾件首飾的打賞就丟了差事,至於碧姨娘做托的事兒,哎,就算了吧……
正想著,一隻翠綠紅嘴兒的鸚哥‘嘎嘎’的叫著從她頭上飛過,還在她的頭上留下一坨黏糊糊的鳥糞。
“呸呸呸,哪來的鳥,真是晦氣!”
李嬤嬤拿帕子擦掉了那坨鳥糞,衝著那鸚鵡飛走的方向狠狠的罵了幾聲。
鸚哥一邊飛,一邊兒嘎嘎嘎的笑著:“該,老虔婆,讓你沒事兒拉皮條……”
李嬤嬤當然聽不懂鸚哥在說什麽,嘴裏嘀咕著上了馬車,鸚哥見她走後,便飛到了霍淵室外的窗台上,用它堅硬的喙‘當當當’的啄著窗棱。
霍淵正欲就寢,忽然聽到敲窗棱的聲音,不由得眉頭一皺:這麽晚了,會是誰呢?
“嘎——嘎——”
鸚哥扯著脖子叫著,希望屋子裏的人快點兒出來,它已經飛了一天,需要若幹美食來犒勞它的勞動成果!
窗子被打開了,霍淵那張溫雅如畫卷的臉露了出來,當他看到站在窗台上的鸚哥時,頓時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隻鸚哥他在八福酒樓裏見過,是采薇養的,它怎麽會在這兒呢?
鸚哥抬起爪子,示意他自己腿上有封信,又衝著他嘎嘎的叫了兩聲,才讓他從震驚中醒悟過來。
抽出那封信,霍淵一貫溫潤溫雅的臉上露出了急切的神色,等他將信展開,看到信上那熟悉的筆跡時,狂喜的神色瞬間染上了他的臉頰……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采薇妹妹居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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