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找死的來了

采薇在信中,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她沒有說自己在哪,也沒有說她是怎麽脫險的,隻說自己現在呆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請他幫忙照顧家裏人,提防家人被安國公府陷害。

這些事,就算她沒有囑托,他也會盡心盡力去做的,穆家人已經被他安排在了碧水山莊,不會在受到什麽人的傷害,不出意料的話,明天穆仲卿就可以放回來,鋪子、莊子也會如數歸還。

隻是,梅老姨娘卻再也回不來了......

給她回信時,霍淵反複思量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把梅老姨娘的死訊告訴她,她是個感性的人,若是因為他的隱瞞而導致她沒能送祖母最後一程,她會內疚的,他不想她背著包袱,故此,思慮再三,還是將梅氏去世的消息寫在了信上。

鸚哥眼巴巴的看著書案後那個俊逸謙和的男子,卻見他的眉眼含著淺笑,隻管低首寫信,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它。不禁叫起撞天屈來。

人家可是神獸啊,為了給您送信整整飛了一天,您好歹你也該弄點兒酒菜招待招待啊,沒見人家還餓著嗎?

“嘎——”

鸚哥不滿的抗議了一聲,坐在書案後的男子隻抬頭看了它一眼,就接著低下頭去寫那封尚未寫完短信了,也不知他在那封信上到底寫了什麽,能讓他寫那麽久。

被*裸的無視了,鸚哥對此感到極為不滿,遂不管不顧的扯著脖子大叫了起來。

“嘎——嘎——”

這下,刺耳的吼叫聲成功的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霍淵站起身,緩步走到它的身邊,含笑俯視著它。

“你帶來了她平安的信息,說說吧,想要什麽獎勵?”

鸚哥雖然聽不懂霍淵的話,但卻從那雙如沐春風的眸以感受到他的善意,因此沒和他客氣,傲嬌的抬起小小的腦袋,用翅膀指了指自己尖尖的嘴巴,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嘎嘎’叫了兩聲,示意自己餓了。

這個動作它曾在八福酒樓做過,當時霍淵也在場,相信他能看懂的!

果然,見到它的動作,霍淵立刻恍然大悟的笑起來,對這個給他帶來福音的小家夥兒,他本來就準備好好的款待一頓的,根本無需它提醒。

“來人!”

門外當值的小廝跑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去吩咐廚房,備一桌兒酒席送進來。”

小廝一愣:“現在嗎?”

怎麽,有異議?”霍淵挑眉。

小廝一縮脖子:“沒有沒有,公子請稍後,小的這就去吩咐!”

小廝一行說,一行跑了。

霍淵抬起手,摸了摸鸚哥的小腦袋,淺笑著回到書案之後,將那封寫好的信折好,綁在了它的腿上。

信中,他寫了很多內容,最主要的還是囑咐了她,萬一她要回京,一定要事先派鸚哥送信兒回來,她現在還不宜露麵,所以須得他動用另一個身份,調集他一直隱藏咱暗處的力量保她,才能使她不被人查覺!

晚上,安國公杜如海悠悠的醒來,剛醒來,便把安國公府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在安公國府下人的眼中,國公爺雖然每日裏渾渾噩噩,唯酒色嗜命,但至少還算得上是一個性子和善的人,這些年也沒見他真正的罰過那個下人,但今天,他把大家都給嚇到了,不,是嚇蒙了!

剛醒來,他便紅著眼,像一頭憤怒的獅子似的,下令當眾杖斃了了長春園的小青和小紅,還讓闔府上下都來觀看。

小青和小紅兩個丫頭被剝光了按在地上,開始挨打時還能撕心裂肺的慘叫求饒,但幾十大棍子打上去後,雪白的臀脊後背上,已經變得血肉模糊,脊椎骨都被打斷了,腰也被打折了,被反複擊打得地方血肉四處飛濺著,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隨著骨頭的碎裂聲,兩副年輕的身子浸在了殷紅的血色中動不了了,眼見得是沒了氣息!

小青和小紅都是家生的奴才,如今老子娘都在一邊兒眼巴巴的看著自家的女兒受刑慘死,心肝兒都揪出來了,小紅的娘跪在地上,不停的向安國公磕頭求饒,把頭都給磕破了,血留了一臉,小青的娘瘋了似的想撲過來救女兒,卻被自家男人緊緊的拉住了,不許她過來,隻能撕心裂肺的哭著.....

兩個丫頭的兄弟姐妹們見她們被活活打死,也都哭得肝腸寸斷,卻又無計可施!

一時間,安國公府的庭院裏哭聲震天、愁雲籠罩......

打死了兩個丫頭,安國公還沒有解氣,他紅著眼睛怒吩咐曹管家,命他打發人將兩個丫頭的屍身扔去亂墳崗喂野狗,不許掩埋,兩家人也都綁了拖出去,明天一早送到人牙子那兒發賣掉。

杜如海大發雷霆、暴跳如雷,模樣像是要吃人似的,闔家大小都被嚇到了,看得出來,老爺生子現在是怒極了,料理完了兩個丫頭,下一個就到他們了。

不過,好在做這件事兒之前,他們已經商量好對策了,因此,沒等杜如海發作,杜永誌兄弟三個便率先跪下來向杜如海請罪。

“父親,兒子沒和您商量就對穆家下了手,請您寬恕,兒子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杜如海紅著眼睛,咬牙冷笑:“我倒要聽聽,怎麽害人的倒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他們聯手陷害穆家的事兒,他不在乎,也可以不管,但他們的行為殃及了他這一生中唯一愛過的女人,他卻不能不管了了!

為了這個女人,他足足做了三十年的酒色之徒,遭同僚恥笑,被被世人唾罵,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他隻想等到她來向他低頭、懺悔她當年的行為,她著實不該背叛他、辜負他。

這一等,就是三十年,三十年的時光匆匆,等得他的俊美的臉上生出了滄桑,烏黑的鬢角生了白發,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大半輩子,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因為他們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來慪氣了。

曾經,為了讓她服軟,逼她來求饒,他甚至默許了妻子對付她,縱容那些下人虐待她,雖然她受的那些傷也讓他也感到心疼,可是,一想到她做錯了還敢強,他的心腸便硬下來,甚至一次比一次的加重折磨她,隻想逼她在承受不住的時候,出現在他的麵前!

可惜,他苦苦等了一輩子的人,卻再也等不到了!

她死了,死的很慘,死時緊握著雙拳,傷痕累累的臉上麵色紫脹,嘴唇都咬破了,完全看不出當年那副傾國傾城的江南小女子的模樣,看的她的樣子,他心疼得心都碎了,支撐了一輩子的信念轟然倒塌。

沒錯,他後悔了,他不該把大半輩子的時間浪費在賭氣上,既然他愛她,深愛她,而且隻愛她,為什麽非要跟她僵持著呢,她不認錯就不認錯吧,他包容她就是了,她背叛他就背叛吧,反正她的人都在他的身邊了,人是他的,還怕收不住她的心嗎?他為什麽就沒有早一點兒想到這些?為什麽要和她僵持三十多年?浪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

他們本該是最恩愛的一對兒,本該過著相濡以沫、舉案齊眉的日子,可惜,卻把一生的時間都用在了賭氣上,等想明白了,卻來不及了......

杜永誌見父親紅著眼睛,一副咬牙切齒要殺人的樣子,不禁在心裏打了個哆嗦,活了三十多年,他頭一次見到父親如此暴虐的一麵。

“父親容稟,是那穆家的丫頭穆采薇,站著自己封了個公主,又有秦王撐腰,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向母親獅子大開口的勒索一萬多兩的銀子,若是母親不給,她便要秦王動手,將我們安國公府打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母親無奈,隻好折變了頭麵首飾,又拿出存了一輩子的體己,都盡數給了她,才換來一時到平靜。”

“如今那穆采薇遭了報應、喂了老虎,母親拿出的銀子也該收回來了,雖然我們多收了一些,但穆家仗勢欺人,訛詐長輩,難道就不該讓他們受點兒懲罰?”

杜永誌的這番說辭,若是放在平時一定會得到杜如海的支持,但今天卻完全行不通,因為他們的行為,間接地導致了梅氏的過世,就憑這一點,他就絕不會讓這件事兒輕易過去。

“這麽大的事兒,沒有和我商量就私自做主,你們眼中可還有我這個父親?還有你——”

杜如海謔的一轉身,伸手指著王氏的鼻尖兒。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的齷齪勾當,你當初怎麽害她的,府上那些是侍妾們是怎麽死的,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原想著夫妻一輩子了,給彼此留些臉麵,誰知你越來越過分了,凡礙了你的眼的,都必得除之而後快,如此善嫉跋扈,哪裏配做二品誥命夫人?看來,你這安國夫人的位置也該讓賢了!”

說完,一拂袖子,恨恨的去了!

老夫人王氏驚出了一身冷汗,和杜如海成親三十幾年,他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過話,什麽叫‘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他知道什麽了?知道那些侍妾們的死因,還是知道梅氏當年的青梅竹馬之事?還有,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安國公夫人的位置該讓賢了?’難道他要休妻?

她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若這把年紀被休了,指不定被人怎麽笑話呢,她還有什麽臉再活下去了,還不如一頭碰死了幹淨呢!

“畫眉,你親自去大將軍府一趟,看看咱家大小姐明天有沒有空,若得空,讓她明天回來一趟;百靈,去看看國公爺去哪了,別讓他看見你......”

杜永邦也被杜如海的暴怒給震懾住了,惴惴不安的問:“母親,咱們該怎麽辦?”

王氏喃喃的說:“外憂內患,還能怎麽辦呢?自然是怎麽穩妥怎麽辦......”

穆仲卿還以為,自己這次難逃牢獄之災,沒成想僅一夜之間,就轉危為安了,連帶著家裏的兩間鋪子和田莊也解了封,一切都恢複了原樣!

來應天府接他的,是霍淵霍公子,數日不見,霍公子還是像從前那般豐神俊朗,溫文儒雅,一身素錦無花紋的白色長袍,將他襯得如不染纖塵的謫仙一般兒,美則美矣,就是太素淨了。

“穆伯父,您受驚了,恭喜平安無事!”

一見到穆仲卿,霍淵立刻從馬車上下了來,拱手向他問禮。

穆仲卿連連還禮,口稱:“不敢當!”

原本他還以為,進了大牢不死也要怕層皮呢,他早聽過監獄裏的獄卒是怎麽迫害囚犯的,所以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誰知非但沒受一點兒苦,那監管他的牢頭還買來酒肉請他吃,對他恭敬得祖宗一般。

霍淵百思不得其解,幾番追問下,那牢頭才說出真相。

原來,是霍淵霍公子公子打賞了監管穆仲卿的幾個獄卒,每人打賞了紋銀十兩,叫他們好生看顧穆秀才一宿,幾個人獄卒都是低等的兵丁,一年的薪酬也賺不到十兩銀子,因此,一見到這那光禿禿的大銀,都喜得心都直癢癢,恨不等把穆仲卿供起來才好,不僅顛顛兒的給他買了酒肉小心的恭維著,一個獄卒還從家裏抱來一套幹淨的被褥讓他睡!

穆仲卿得知真相,自然是對霍淵感激不已。所以一出來,便迫不及待的想向他致謝。

霍淵攔住了他,麵色凝重的說:“穆伯父,請隨晚輩到護國寺一趟,有些事兒需要您來做主!”

穆仲卿從大牢裏出來,本是想先回家報個平安的,但因見霍淵說的鄭重,又因自己是被他救出來的,所以也不好拒絕,隻好上了車,隨他去了!

路上,霍淵緩緩的向穆仲卿說了梅氏過世一事,又說了杜氏等人現在住在他的地方,至於文兒挨打和鋪子被封的事兒他沒有說,反正文兒已經醒來,鋪子也解封了,說不說都是一樣的,又何必說出來給他添堵呢?

聽聞梅氏過世,穆仲卿很悲傷,梅氏苦了一輩子,臨了又是這麽個下場,莫說她是杜氏的娘,就算她是不相幹的人,他見了也會動容的,何況她還是美娘的娘,愛屋及烏,他愛重自己的妻子,自然也就敬重美娘的娘,因此,在對待梅氏的後世上,他格外的上心。

采薇是在第二天早上知道梅氏去世的消息的,乍接到信時,她震驚了好一會兒,差點兒就衝到外麵兒去雇馬車回京,好在她四十幾年的人生閱曆,讓她很快的平靜下來,沒有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

離家時,祖母還好好的,笑眯眯的囑咐她早點回來,如今竟天人兩隔了,讓她怎能不憂傷?

因為憂傷,采薇帶著鸚哥來到了外麵的街上,一來是為了散心解悶兒,紓解自己內心的悲傷,二來鸚哥這貨飛了一夜,總該給它尋點兒好吃的,犒勞犒勞它!

青雲鎮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華,擺攤的小販兒大聲吆喝著,貨郎挑著扁擔搖搖擺擺的走在街上......

以往,這些新鮮的小玩意兒足以吸引住采薇的目光,但是今天不同,自從得知了梅氏的死訊,她的心便不停的湧出陣陣的悲傷,什麽都吸引不了她。

她隻盼著自己的月事能快點兒過去,她好能盡快的回到京城,去為祖母報仇.....

“哎呀,這不是穆小姐嗎,好巧啊!”

一個十一二歲,梳著丫鬟髻的小丫頭子迎麵走了過來,驚喜的對采薇福了福身。

采薇一時怔忪,忘記她是誰家的丫鬟了。

“穆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奴婢是安府五小姐的丫鬟秋香,起早和我家小姐到廟裏上香回來,可巧就碰到穆小姐了。”

“哦,你是子宜姐姐身邊兒的丫頭!”

采薇一下想了起來,那日咱安府的後花園中,可不就是她陪在子宜姐姐的身邊的嗎!

采薇朝她的身後望了望,並沒有看到安子宜,奇怪道:“子宜姐姐呢?”

小丫頭指了指身後的一輛馬車,道:“小姐在裏邊兒坐著呢,打發我去前邊兒的‘骨裏香酒樓’買一隻燒雞回來,穆小姐若是無事,就去車裏和我家小姐說說話吧,我去去就回。”

秋香揚了揚手裏的荷包,笑嘻嘻的去了。

采薇正煩悶著,想找個人說話呢,聽聞安子宜在車裏,當即提步走過去,打算與他聊上一會,以解自己心中的憂傷。

剛要掀開車簾,忽然聽到一聲暴喝。

“穆采薇!”

這一身吼,振聾發聵、勢如霹雷,若膽小兒的,聽到這霹雷般的怒吼,定會當即嚇暈過去。

不過,采薇是誰啊,她是身經百戰的華夏國第一金牌而保鏢,別說這這一聲吼,就是一頭獅子站在她對麵吼一聲,也不見得她會皺一下眉頭。

采薇收回伸向車簾兒的手,緩緩的轉過身來,看清來人時,揚起唇角笑道:“呦,原來都是故人,老爺子,老太太,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啊?”

穆連奎抬起一隻幹枯的手,哆哆嗦嗦的指著采薇,半晌才擠出兩個字:“孽障——”

幾個月不見,穆連奎夫婦像老了十歲似的,兩人原來花白的頭發如今都白了,臉上的皺紋深得跟刻上似的,身上的衣服也襤褸不堪,還散發著陣陣的餿味兒。

“穆采薇,你個無法無天、目無祖宗王法的小娼婦,竟敢設計害你的親爺爺、親大伯,你還是個人嗎?”

穆白氏拍著手,站在大街上嚷了起來,立刻引來了好事兒者的圍觀。

采薇撂下臉來,語氣毫無溫度的說:“我爺爺奶奶在逼我娘剪頭發交養老錢的時候就死了,又哪來的爺爺奶奶,你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放屁,你不是拖來的、不是拽來的,也不是你娘大姑娘從家帶來的,而是你娘嫁到我們老穆家,借我兒子的種兒生出來的,怎麽就不是我們的孫女了?”

穆白氏現在雖然看起來又老又落魄,但那曾經的悍婦氣勢絲毫沒有弱下去,她叉著腰,撐著鬆懈的眼皮,氣勢洶洶的對采薇謾罵著:“有你這麽坑長輩的嗎?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你大堂哥差點被律夫人給打死,還有你二堂哥、你大伯、大伯母,都快要被律夫人折磨死了,虧得你還有心情逛街呢,做了虧心事,你就不怕遭雷劈嗎?”

采薇扯了扯嘴角,冷笑說:“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別人,好像自己有多無辜似的,想當初要不是你們貪心,對我家獅子大開口,我又怎麽會去買那些流動販子手裏的東西?說來說去,罪魁禍首還是你們的貪得無厭,所以,你們倒黴了也不要怪罪別人,要怪隻能怪你們自己太貪心!”

“胡說,什麽流動小販,分明就是你自己偷來的!”

這會兒,穆連奎很極了采薇,一點麵子都沒打算給她留。

采薇也不惱火,慢悠悠的問:“你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