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薩克努尋人

五月時節,陽光正好,這時節的青雲鎮,氣候適宜,不冷不熱,到處都是一片盎然的春光,這會兒,走在街道上的百姓們,都不急不緩的邁著方步,似乎是在享受著暖洋洋的日光,伴著柔軟的的春風,街道邊的垂柳搖曳起舞,鳥兒在柳樹上縱情鳴唱,鋪在街上的青石板路的縫隙裏,頑強的長出了野花和小草,引來了大批的蜜蜂和蝴蝶,在街道上飛舞遊**,這一切,讓這座古老的邊陲小鎮顯得春意盎然,也讓聚福德酒樓裏憑欄眺望的女子心緒漸漸明朗。

她已經決定,等空間已恢複,就回京裏去奔喪,她不在,家人跟本不是那些虎狼之輩的對手,她才離開幾天,祖母就被那些人給活活的磋磨死了,若是她再不回去收拾了他們,隻怕爹娘和弟弟妹妹們都要跟著遭殃!

隻是,她若回京,嶺北就隻剩下他了,他們已經分開好幾天,這些天來她一直很忙,忙得都沒空派鸚哥去他那裏一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糧草夠不夠用?是不是已經開始和蒙奴人打了?打得怎麽樣?有沒有遇到什麽難處?有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

采薇千回百轉的想了一會兒,直到小二來送菜時,才收回思緒,讓小二拿紙筆過來,她得給他寫封信,問明他的近況,不然她走了也不安心。

‘聚福德’酒樓的飯菜還跟從前一樣好吃,那盤兒水晶凍做得晶瑩剔透,還帶著點兒雞湯的鮮香,大概是在熬製的時候在裏麵加了雞湯的緣故,能夠在原有的基礎上不斷的拓展、進步,而不是停留在原地墨守成規,看來這家酒樓的經營策略還是很超前的,怪會成為鎮上最紅火的酒樓,至於那盤兒鳳凰蛋,也就是炒實蛋,跟她從前做的也有很大的差別,除了口味兒的改良,還在鳳凰蛋裏加了臘肉爆炒,比她從前做的更入味,更好吃!

采薇心中有事,又因為祖母剛死,所以情緒很低,即便是美食當前,也沒有吃多少,隻喝幾口鯽魚蘿卜絲湯,又吃了一個山藥餅馬廄撂筷兒了;倒是鸚哥,從第一道菜上來開始,就在桌子上跳來跳去,狼吞虎咽的埋頭大吃,一桌子的菜,竟被它一個吃掉大半,直到身子漲成了圓形,才被采薇強行製止了。

“呃……”

鸚哥打了個飽嗝,肚皮朝天的躺在桌子上,舒服極了。

采薇埋著頭,給南宮逸寫了一封信,綁在了鸚哥的腳上;又用另一張紙,用寫實的方法生動細致的畫了一幅南宮逸的畫像,給鸚哥看了,鸚哥認識南宮逸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見到畫像,立刻拍著胸脯表示,它一定不負主人所托,一定把信送到!

采薇並不懷疑它的能力,但隻擔心它吃的太多,對身體不好,所以一直等到下午,眼看著它圓滾滾的肚子平坦了,才放心的放他離開。

鸚哥是神獸,即便是飛在萬裏的高空,也可是隨時可以俯瞰到地麵上的一切。

當它快飛到青縣時,在通往青縣的官道上,看到了一匹通身漆黑的駿馬,那馬肌肉結實,渾身水光油滑,緞子似的,除了四個蹄子是白的之外,其餘的地方都是漆黑色的!

這會兒,它高揚著頭顱,長長的鬃毛飛揚著,疾馳如飛,像一隻射出的利箭,又像是天邊劃過的一顆流星,隻在一瞬間,便消失了!

千裏馬!

真正能日行千裏的千裏馬!

鸚哥大喜,嘎嘎嘎的叫起來,馬雖常見,但真正的千裏馬卻如鳳毛麟角一般,普天下也尋不到幾頭,難得見到一匹,它急忙八卦的拍著翅膀追上去,打算細細的觀瞻一番!

那馬果然是好馬,跑起來四蹄騰空,如風、如電,渾身的每個部位都搭配得那麽得當,每一塊肌肉都顯示出力量,在經過一道寬闊的深溝時,它沒有停下來,隻奮力一躍,刹那間便平穩的騰到空中,簡直像滑翔一般地飛過深溝,輕輕的落在了對岸,腳一沾地,又繼續飛奔起來。

它的主人似乎是為了配合它,也穿了一身漆黑的錦袍,那錦袍低調、奢華,乃是天蠶絲攙和著金絲織就,上麵的銀絲暗紋在陽光的發射下,隱隱的呈現出幾朵銀白色的祥雲,和金絲線織繡的金龍織繡在一處,相得益彰。

轉瞬間,那千裏馬跑進了青縣的縣竟,守城的士兵似乎認識他,沒敢看他的戶籍和路引,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呼:“參見大王子殿下!”

我去!

馬背上的人竟然是曾經打傷它的遼丹蠻子,鸚哥瞬間暴走了,它盤旋在那蠻子的頭上,嘎嘎嘎的飛了幾圈兒,想個N個報仇的方法,最後,悲催的確認自己贏的幾率歸零後,一使勁兒,從體內排泄出一腔怨憤,急速的飛離了!

薩克努的感知比常人靈敏的多,當他感受到來自上空的襲擊,想都沒想的拔出彎刀向上劈去。

“噗——”

灰白色的一坨,被整齊的劈成兩半,從弧形的寶刀兩側滑落,‘吧嗒’一聲,掉在了那黑色千裏馬的背上,薩克努的嘴角抽了抽!

鳥屎!

饒是他暴躁傲嬌,也沒法兒跟一隻已經飛得不見蹤影的鳥兒置氣,況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

——查找她的下落!

那日,通過在臨安府聽那中人的描述,他已經可以完全確認,那女人根本沒死,而且一路向北跑了,想來大約是去找南宮逸那小白臉兒了。

她竟敢詐死逃婚!

很好!真的很好!

她以為她跑的了?真是可笑!

薩克努沒有回到逍遙山莊,直接去了青縣縣令沈路明的府邸,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現在青縣附近找人,還是沈縣令出手好些,當然,他的人也不會閑著,也會跟青縣的官兵侍衛們一起找的!

沈縣令如今人在病重,本來是掛了謝客的牌子的,但薩克努可不管那些,來到沈府,看都不看那牌子一眼,擂台開門,便大刺刺的闖了進去,門口的侍衛和家丁都不敢攔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沈縣令聽說薩克努來了,少不得從**爬起來,強打著精神迎了出來。

“薩克努殿下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不知殿下降臨寒舍有何貴幹?”

薩克努不等人請,便坐在了椅子上,向後一倚,扯著嘴角笑道:“找人!”

沈縣令愣了一下:“不知殿下要找什麽人?難得還是女的?老的還是少的?胖的還是瘦的?高的還是矮的?”

“嗤——”

薩克努被沈縣令逗得笑起來,心情似乎很好。

“一個熟人,沈縣令曾在逍遙山莊見過!”

沈縣令怔忪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殿下,您是找那位姑娘,就是那位和秦王,和秦王…。呃…。”

說到這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急忙閉住了嘴。

薩克努卻不以為意,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大刺刺的說:“派你的人借送東西的名義去找南宮逸,順便查查她在不在大晉軍的大營中,如果在,就盡快回來報我,如果不在,就派你手下的人,在嶺北邊界的城鎮村莊細細的搜索。”

說完,又像想起了什麽是的:“派兩個精細的人,去榆樹縣城的青雲鎮找一找,那兒是她的老家!”

沈知縣聽了,恭恭敬敬的說了聲:“是!”就急著喚人吩咐下去了。

薩克努聽完沈知縣布置分配了人手,滿意的笑起來。

“沈知縣果然對本王很盡心,待會兒本王回了逍遙山莊,一定挑兩個上等的美人兒給沈知縣送來。”

以往,每每聽說薩克努要送他美人兒時,他都會眉開眼笑的笑納了,隻是今天聽到要給他送美人兒,卻皺起了眉頭,連連擺手:“不必了,不必了,多謝殿下費心,下官最近身子不好,隻怕難以消受殿下賞的美人兒,還是算了吧!”

薩克努奇怪的看了他幾眼,沒在堅持:“也好,你能為本王盡心辦事,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待會兒賞你一百兩金子、一百張貂皮吧!”

“多謝殿下賞賜,下官感激不盡!”沈縣令真起身,連連稱謝。

薩克努把要說的話說完了,自然也就沒什麽和他說的了,起了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薩克努一走,沈縣令就起了身,一站起來,不覺一陣頭昏眼花,他扶著案幾站了好一會兒,眩暈的感覺才過去。

這幾天,他的身上很不好,大病了一場,心情也糟糕到了極點。

數日前,他最寵愛的妾侍彥氏,因意外受傷在醫病時,竟被查出她根本就不能生育!

不能生育!

他被這個晴天霹靂給霹暈了!

她竟然不能生育,她怎麽可能會不能生育?如果她不能生育,她的三個孩子從何而來呢?

那天,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簡直要瘋了,衝動之下失去了理智,竟然請了半個城的大夫來給她複診,結果,一個一個的大夫看過後,卻給了他同樣的結果!

她真的不能生育!而且,她根本就沒生育過!

沈縣令被打擊到了,生平第一次暴怒到失了控,他拎著棍子,親自打斷了彥氏的四肢,將半死不活的她鎖進了柴房裏,又將彥氏禦用的何大夫夫婦抓了起來,拷打了半宿,方才得知了彥氏在他們夫妻的幫助下假孕生子的事兒!

原來,那彥氏早在青樓時,青樓的鴇兒為了怕她手下的姑娘懷孕影響接客,給她們都灌下了絕子湯,她根本就不能生育,所生的三個孩子都是他們夫妻幫忙找來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種!

這個消息已經把他打擊的昏頭轉向了,然而,何大夫的渾家為了保命,又告訴了一件更讓他崩潰的是事兒,讓他當即噴出一口老血,昏迷了整整一夜!

事情是這樣的,彥氏為了固寵,便想讓她抱來的幾個野種成為府裏僅有的孩子,所以在他平日的茶水裏給他下了不育的藥,使他徹底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就是說,不管他有多少小妾,都無法再生出孩子了,他這一輩子,隻能有彥氏這幾個‘野孩子,’在加上原配妻子崔氏給他生的沈**。

彥氏原本以為,她可以瞞天過海一輩子,她給老爺‘生了’兩個兒子,老爺早晚會扶她做正妻,所以這些年來,她根本沒把大夫人崔氏放在眼裏,隨意踐踏踩壓,而他也一直昏聵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彥氏欺壓崔氏,誰知到了最後,事情顛倒了個個兒,他信任著、深愛著的女人,欺騙了他,殘忍的害了他,而他一直不喜歡的正妻,卻為他生出了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

這些天,他被這件事兒打擊得幾欲瘋狂,幸虧他唯一的女兒**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照顧她、安慰她,才讓他漸漸的從陰霾中走出來。但也因此對她們娘倆更加愧疚!

他和崔氏成親十幾年,也就在剛成親的幾個月跟她恩愛過,她懷上**後,他便不顧她的心情,把彥氏那禍水接到了府中來,千般抬舉,萬般寵愛,為了哄那賤人開心,不惜將正妻的臉麵踩在腳下任她踐踏,為了滿足那賤人的虛榮心,將府中的中饋交由她打理,讓正妻成為城中貴夫人們的笑柄,他甚至抬了那賤人為平妻,與妻子比肩,卻處處比妻子優厚,讓妻子成了整個青縣人眼中的可憐蟲和同情的對象。

這些年,她一定傷透了心,雖然每每見麵兒時,她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她迅速憔悴的容顏和她越來越淡漠的眼神,無一不在告訴他,她已經傷心傷到了極點,已經對他絕望了。隻是那時,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心情,他的心思都在那賤人和那幾個野種的身上,現在回想起來,他是多麽大愚蠢,那賤人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是經過多少男人的實踐才學來的啊,可他怎麽就被這麽個惡毒下賤的女人給迷惑住了呢?還為她傷了他妻子的心,真是愚不可及啊!

如今,事情已到了這個局麵了,他對女人已經感到害怕和厭惡,已經不再有他想了,所以才會斷然拒絕薩克努王子的饋贈,還盤算著將府裏的幾個侍妾放出去,從今以後,就隻和妻子女兒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補償她們,特別是他受了十幾年委屈的妻,他要好好表現,爭取早點兒得到她的原諒!

“老爺,您沒事兒吧!”

一個叫春蘭的通房丫頭見沈縣令扶著案子,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急忙過來攙扶他,順便將柔軟的身子在他的身上蹭了一下。

沈縣令聽到那嬌滴滴的聲音,感受到那一抹柔軟,身上一個冷戰,他倏地睜開了眼,看向那一臉嬌笑邀寵的丫頭,不覺感到一陣厭惡。

從前,他最喜歡女人這副嬌羞的模樣了,可是這副摸樣現在看在他的眼裏,怎麽這般的惡心?

“滾開!”

沈縣令一甩胳膊,將春蘭甩出了老遠,跌在了地上。

春蘭隻是個通房丫頭,在他的妾侍中地位是最低下的,所以也不敢任性撒嬌,見老爺惱了,便灰溜溜的起了身,往後邊去了。

“該,賤人,想趁機爬床,被甩出來了吧……”

此後在外麵的一個通房丫頭譏諷的嘲笑著。

另一個一直想做姨娘的丫頭,見春蘭碰了一鼻子灰,感到解恨極了,補刀說:“依我看,春蘭姐姐還是歇了這份兒醃臢的心思吧,老爺這幾天都宿在夫人那裏,那裏還有精力疼姐姐呢?”

春蘭爬床不成,又被人奚落了一頓,臉皮不由得漲得青紫,卻又無可奈何,隻好咬著牙恨恨的離開了。

趕走了春蘭,沈知縣喘息了一會兒,又扶著案子慢慢的坐了下來。

“來人,去後院兒看看夫人午睡睡醒了沒有?記得悄聲著去,看她萬一沒醒倒把她吵醒了!”

一直伺候在他身邊兒的一個婆子屈了屈膝,道:“老爺,剛剛後院兒來報,夫人已經醒了,正教大小姐對賬呢!”

“嗯嗯,好,去告訴夫人一聲,就說我晚上去她那吃飯,讓她等著我!”

婆子抽了抽嘴角,暗自思忖,要是老爺不告訴夫人這句話,或許還能有機會和夫人在一起吃晚飯,但是他巴巴的派人去說一聲,大夫人一準兒得先吃了,絕不會等他的!

這些天一直是這樣的,可老爺咋還沒記性,咋還要她去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