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甬道,沒有光沒有盡頭。不知名的風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站在黑暗的大海邊。他看不見自己,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心跳。隻能盲目的往前走著,如同命運一般沒有盡頭。

他想起了女孩的笑容,像是杯子裏的奶茶點一點擴散,最終和眼前的黑暗融化。他的頭有些痛,自己要去哪裏?

是的,他要去哪裏?

傷城

一片落葉掉下來,一個秋天接踵而至。

想起這句話念生從口袋裏掏出相機輕輕按了一下快門,畫麵定格,一葉知秋。這個城市的風一直都很大,念生每天都會騎著機動車經過這裏的大街小巷。遇見某個場景,便會拍下來,晚上拷到電腦上。那些照片,是念生在這裏的記憶,整個城的記憶。

最近的信件越來越少,更多的是包裹和快遞。可能是社會發展太快,電話和網絡已經替代了寫書信的方式。

合歡街211號,這是今天最後一封信的地址。念生拿起那個藍色的包裹,向信箱走去。綠色的信箱掛在牆上,因為時間的關係顏色已經有些變淡。念生想把那個包裹塞進去卻發現信箱的口太小。於是他隻得敲了敲旁邊的大門。

這是一個老房子,兩邊的牆壁上全部是爬山虎,猛的看上去仿佛是一個古堡。念生敲了幾下門,卻沒有任何反應。古灰的門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廣告帖,甚至還有幾張催水電費的單子。

看來這裏是好久都沒有人住了。念生把包裹重新扔到車子裏,然後離開了。

一年前,念生來到了這個名叫江古的城市。地圖上說這裏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城市的南邊有一座高達三十米的燈塔。很多時候念生喜歡站在上麵,讓黑色的風從耳畔呼嘯而過,思念的滋味便一點一點被吹散,一直吹到天堂之上。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念生去拿數據線的時候才發現那個藍色的包裹竟然忘了扔到公司的退信箱裏。看著那個孤零零的包裹,念生忽然感覺它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樣,孤獨無依。

相片依舊傷感,念生把它們放在自己的博客上,然後配上一些簡單的字句。所有的圖片字句都和一個名字有關,錦然。

眼淚滴在鍵盤上,幻化成一朵朵寂寞的花。坐在**念生拿起那個藍色的包裹,那上麵的一句話吸引住了念生的目光。

不要離開我。

一句普通的話,本應該寫在裏麵的但是卻寫在了外麵。

念生腦子裏忽然閃過一絲罪惡,他很想知道這個藍色包裹裏是什麽?信件,還是戀人留戀的物件?

不自覺的,念生拆開了包裹的封條。一個粉色的盒子從裏麵掉了下來。打開盒子,念生看到一封信箋和幾個白色的鵝卵石。念生愣了愣,打開了那封信。

秋蓮:

這是你離開的第三天,我坐在時光站台裏麵想起了你的笑容。你以前總是說,男人總是那麽堅強,總是那樣沉著。可是現在我想告訴你,男人的痛隻有在沉默的時候才會宣泄而出。就像現在一樣,隻要我聽到一首情歌都會淚流滿麵。

現在是南城的梅雨時節,窗外下著蒙蒙的細語,就像我第一次見你時一樣。我一直記得那個場景,你撐著一把花折傘站在雨中。就像戴望舒詩歌裏的姑娘一樣,結著憂傷和哀怨。一瞬間便印在了我的心裏。想起這些,我總是禁不住淚流滿麵。

這些鵝卵石是你走的時候我沒有來得及送給你,現在我把它們寄給你。希望你能想起一些東西。

桐安

2007年3月7日

這是兩年前的信,怎麽現在才寄過來?念生覺得信裏的這些思念就像他當初和錦然分開時一樣,難過,悲傷,心碎到極點。

鬼宅

天氣陰沉,念生心情有些沉重。早上起來才發現已經快要遲到了,他慌忙收拾下便出了家門。

又是一大包信件,地址各異,估計送到天黑也不能完。念生歎了口氣,把包放起來,發動了車子。

秋色濃鬱,大街小巷飄落的到處都是枯黃的葉子。這樣的景致總是讓人想起一些傷感的往事,比如昨天那封信裏的恫安和秋蓮,再比如曾經的念生和錦然。那時候多好啊,陽光燦爛,南城的遊樂場,兩人坐在旋轉木馬上,聽時光的翩遷,愛情的呢喃。可是所有的美好終是無法抵擋時間的摧殘。

車子在路口停了下來,念生把一封信扔到了旁邊的郵筒裏。抬頭他看見前麵有一對老人相互攙扶著站在一起,淡淡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如同一幅美麗安和的畫卷。念生從口袋裏拿出相機,快速按了一下。

暮色人生,白首不離的幸福。念生想好了和畫麵搭配的詞語。

天黑的時候,包裏的信件重要所剩無幾了。念生拿起其中一封,準備送完這封便回家。看到那個地址念生愣住了,合歡街221號。

又是昨天那個地址,同樣在信封上依然寫了一句話,你相信童話嗎?

念生知道這一定還是恫安寫給秋蓮的信,和昨天的包裹一樣。念生怔了幾秒,然後發動車子合歡街駛去。

朱紅色的門楣已經有些剝落,旁邊院牆上的爬山虎甚至有的已經攀附到門楣上。念生走過去敲了敲門,門竟然閃了條縫,似乎沒上鎖。念生推了推,走了進去。這是一個普通的院落,因為長時間沒人清理院落裏長滿了荒草。念生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往裏麵走去。

走到廳堂門口,他再一次敲了敲門。門裏依然沉寂,看來這個院落確實沒有人住。念生看了看手裏的信,他忽然很想知道後來的桐安過的好不好。於是他坐到門邊,拆開了那封信。

秋蓮:

分開大約已經有一星期了吧!現在才明白什麽是七天七世紀,我努力讓自己堅強起來,可是還是會想起你。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長到走到那裏都是回憶。我也曾想著離開南城,可是卻又舍不得。因為這裏有我們一起走過的每個日子,雖然現在你不在了,但是我還是不願意放開。

今天我路過梅花巷的時候看到有賣花的姑娘在叫賣,她的花籃裏有好多花包,茉莉的,玫瑰的,甚至還有叫醉生夢死的。醉生夢死,聽到這個名字多像是為了失戀的人準備的呀!我買了一包,把它放在了信封裏。其實那隻是一種花,味道清淡卻令人難忘。

我今天報名參加了日語學習,我想完成和你沒有完成的心願,到扶桑島看櫻花。即使一個人,我們都要好好的。

念生這才看見信封裏還有一個花包,他放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清淡的香味沁入心扉,醉生夢死,這種味道讓念生想起錦然的笑,淡淡的卻不失清幽。

最後一次見麵是五月的最後一天,城市的揚花落滿了街頭。念生站在KFC等錦然,錦然穿了件白色的連衣裙,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穿過馬路的時候,一輛急速形駛的車將她撞到了天上。

蝴蝶的翅膀染紅了,成了戀人眼裏最後的顏色。念生跪在地上,淚眼婆娑。他喊著,念著,錦然錦然,直到自己的心死去。

啪,有人拍了拍念生的臉,念生睜開眼發現一個老人拿著手電站在自己麵前。念生的頭有些痛,他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睡著了。

“快回去吧!這裏很髒的,很髒的。”老人搖了搖頭,轉過身慢騰騰的離開了。

念生收起東西,走出門的時候他聽見老人說了一個詞,鬼宅。他的心頓時驟然緊縮。

白影

頭依然痛,像揮散不去的霧縈繞在眼前,遮掩了方向。

醉生夢死,念生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是在電影院裏。那是他第一次和錦然看電影,一個武俠文藝片《東邪西毒》。當時念生並不喜歡那部電影,感覺偏離了原著。錦然離開後,念生才明白了那部電影的魅力。

有些電影必須傷過才會懂。

念生把那包醉生夢死放到了桌子,剛躺到**他便聽到門響了。

打開門,念生看到了福伯。福伯是念生的房東,很多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坐在巷子門口,微微閉著眼睛。

“我聽說你今天去梅家宅院了?”福伯進門便說話了,和平時的慵散判若兩人。

“是,是的。”念生點了點頭。

“那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以後少去。”福伯停頓了幾秒說話了。

“那裏還有人住嗎?我送信幾次都沒見有人,才進去的。”念生想起今天在合歡街22號的情景,不禁有些好奇。

“梅家宅子的事情要從三年前說起……。”福伯陷入了沉思中。

梅家宅院是梅傲天從政府手裏買過來的,以前的梅家宅院是一片荒草叢生的野地。三年前,梅傲天帶著一家人來到這裏買下地基,建房立宅。

梅家人很奇怪,除了梅傲天偶爾和周邊的人聊幾句。其他人全部呆在宅院裏很少出門。所以,各種各樣的傳言

便從市井街頭流傳出來。有人說梅家是從外地過來躲債的,也有人說梅家的人有病,所以不敢外出。

第一個發現梅家秘密的人是合歡街的一個賣早點的林嬸,那天她推著早點車經過梅家看見梅家的門開著。市井的流言頓時牽出了她的好奇心,她便走到梅家大門往裏麵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把她的魂給嚇出來。

在梅家的院子裏,梅傲天正和幾個身穿白衣的人站在一起說話。那幾白衣人仿佛是飄在空中一樣,全部沒有腳。並且其中還有個白衣人轉過頭掃了一眼,那個白衣人的臉上竟然沒有五官。

那天早上,林嬸驚叫著跑了出來,並且膽顫心驚的把剛才看到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在幾個膽大的年輕人帶領下,他們來到了梅家宅院。

梅傲天固執的擋著門,拒絕任何人進入梅家。梅傲天的舉動更是激起了大家的疑惑,他們要求梅傲天離開這裏。最終,梅傲天妥協了。他答應三天後離開這裏。

梅傲天在三天後如約離開。但是麻煩並沒有解決,梅家宅子每到晚上便會傳出詭異的聲響,並且有一些白影在裏麵來回晃動。就這樣梅家的宅院便荒廢了。這裏成了人們眼中的禁區。政府也曾經想過把這片宅院賣出去,可是因為各種傳言的原因,根本沒有人願意來買。

三年過去了,梅家的事情漸漸不再被人提起。那些詭異的聲響和白影也不知不覺消失了,但是人們的恐懼依然如是,沒有人敢再踏進梅家宅院半步。

福伯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念生一直在想恫安和秋蓮的故事。秋蓮到底是誰?會是梅傲天的女兒嗎?

盯著手裏的那包醉生夢死,念生深深吸了一口,醉生夢死,就像愛情離開的那些日子一樣,醉生夢死。

南城空港

這是最長的一夜,也是最短的一夜。

錦然離開後念生第一次如此思念她,甚至超越了他們剛剛分開的那幾天。也許是那包醉生夢死勾起了相思,也許是恫安和秋蓮的故事牽出了念生心裏的秘密。

天一點一點亮起來,仿佛一個故事緩緩來開序幕。念生走到衛生間,捧起一把涼水衝到臉上,大腦頃刻間清晰起來。他感覺自己已經走進了恫安和秋蓮的故事裏。現在,他迫切希望恫安的第三封信快點到來。想到這裏,念生禁不住有些悸動。

果然,恫安的第三封信如約而至。那麽多信件包裹裏,念生一眼便看見了恫安的信封。和之前兩封信一樣,上麵寫著一句話,南城的空港,紀念我們愛情最後的地方。

念生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信封,讓他沒想到的是裏麵竟然是張白紙。

第三封信是空白,空白是什麽意思,結束?還是重新開始?念生愣在原地,直到旁邊的師傅敲了他一下才回過了神。

一上午,念生都在遊**。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對恫安和秋蓮的故事如此好奇,難道隻因為自己和恫安一樣都是天涯淪落人嗎?早上出來的時候,念生問過福伯,梅家並沒有女兒。也就是說恫安的信可能寄錯了地方。從信上的日期看,這些信應該是恫安和秋蓮分開後才寫的,可是為什麽現在才寄出來呢?難道恫安已經死了,這些信是他的朋友或者家人幫他寄的?

曾經的念生也有過這樣的想法,錦然離開的那些日子,他每天寫信。寫完便哭,不知道該寄給誰。他甚至想,等自己死了,把這些信全部寄出去。他隻希望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心情,自己的痛苦和愛戀。

下午回來,念生開始收拾東西。他決定去南城。這個想法他思考了很長時間,他想見見恫安,他要告訴恫安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永遠的,愛情也是。

列車開啟的時候,念生拿起相機拍了一張照片。畫麵上是一個女孩倚在窗前,風吹著她的長發,像是風的女兒。

錦然的記憶也一點一點浮現在眼前,如同幻燈片裏的那些照片,一張接一張的在眼前閃過。第一次見錦然,是在學校門口的鮮花店。錦然穿著棉布裙子,頭發灑下來,兩隻手靈巧的修剪著花枝。念生愣在門口,感覺全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所有的愛情故事都是開始甜蜜,最後便失去了味道。劇烈的爭吵,固執,蠻恨,最後便談到了分手。即使再不舍,也無法抵擋內心的決裂。

失去愛情後,念生來到了江古。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江古,最近的記憶便是在離開的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坐在河邊喝了很多酒。然後,一些記憶便有些模糊不清了。

記憶到這裏噶然而止,南城站到了。

也許是因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走出火車站,念生有一種莫名的眩暈。南城和江古很像,這也許是西北城市的通點。一排接一排的門麵房,街上匆匆趕路的行人。車子拐過街口,念生看見一條古老的青石巷。司機說落雨街到了。

落雨街是恫安的留在信上的地址。青石板,青灰色的牆麵,賣花的姑娘輕快的經過身旁。這樣的感覺似乎回到了江南的城巷。讓人禁不住沉醉,留戀。

在落雨街的盡頭,念生停了下來。他輕輕敲了敲門。

片刻後,灰色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婆婆走了出來。

“你找誰?”老婆婆說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

“我找恫安,我是他的同學。”念生撒了一個謊。

“那你進來吧!”老婆婆拉開了門,蹣跚著腳步走進了院子裏。

絕愛

恫安的照片立在客廳的桌子上,黑白底色,他的眼睛帶著溫和的目光,讓人感覺那是一

池安靜的湖水。恫安死在一個雨天,那天南城暴雨傾城。恫安坐在空港,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死去。他的眼睛一直睜著,哀怨的眼神仿佛在死亡的最後一刻凝固成冰。

老婆婆是恫安的奶奶,這位老人一生孤獨,是在醫院門口撿到恫安的。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恫安身上,可是沒想到恫安卻比她先離開這個世界。

恫安和秋蓮的故事是愛情故事裏最簡單的,簡單到念生失望的那種。一次偶然的遇見,兩個人走到一起。最後因為秋蓮離開,恫安鬱鬱寡歡。

老婆婆說秋蓮離開前留了一個地址,於是便照著上麵的地址把恫安的信發了出去。她想讓秋蓮感覺恫安還好好的,她害怕秋蓮知道了恫安的事情會發生什麽事情。

“你不知道,這兩個孩子的感情就像是上輩子的夫妻一樣。”說到這裏,恫安的奶奶落淚了。

離開恫安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恫安的奶奶把一個包交給了念生,那裏是恫安離開前一直念叨的東西。恫安的奶奶不敢再看見任何關於恫安的東西,她會忍不住心碎。因為恫安就是她的孩子。

念生來到了空港,在這場愛戀裏,恫安無疑讓人哀歎。也許在那場平淡的愛情裏,恫安的心受到了無法言訴的傷。每個失去愛情的人都會這樣,感覺愛情走了便活不下去。念生坐在一邊,打開了那個包。

包裏有一個手指大小的黑色金屬物,還有一張便簽紙。便簽紙上寫了兩串數字,似乎是QQ號和密碼。那個黑色的金屬物又是什麽呢?念生聞了聞,有一種淡淡的香味。就像那包醉生夢死的味道。

念生微微閉上了眼睛,等他睜開的時候他看見旁邊本來熱鬧的空港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了。同樣本來溫和的江麵變得洶湧激烈起來。

念生站起來想離開,卻感覺什麽東西拉著他的腳,怎麽也邁不開步子。回過頭,他看見一個巨浪從江裏衝上來,幾乎將整個空港淹沒。巨浪過後,念生看見一個人坐在前麵,他穿著件白色的襯衫,目光哀怨的望著前麵。

他竟然是恫安。

江麵上繼續惡浪洶湧,無數水花漫上來,像要把整個空港吞沒。念生看見恫安的生命一點一點褪去,最後成為一座冰冷的雕像。

念生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一股鑽心的疼瞬間竄進心裏。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夢境,同樣不是自己的幻覺。念生真的看見了恫安死前的景象。

這是為什麽?念生問自己。

啪,有人推了自己一下,念生抬起頭看見一個人站在自己身後。惡浪已經消失,恫安也不見了。眼前依然是熱鬧熙攘的人群街頭。剛才的景象去了哪裏?低頭,念生看見剛才捏在手上的位置有一絲淡淡的紅印。

念生愣住了。

醉生夢死和眼前的黑色物體是一個味道。上次在梅家,念生見到了錦然,也許那隻是一場夢。可是現在他又見到了恫安。這是為什麽?念生疑惑了,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那個黑色的物體,目光又移到了旁邊那張便簽紙上。

定魂樁

便簽紙上的數字正是恫安的QQ號和密碼。現在,念生坐在南城網吧,正在瀏覽恫安的聊天記錄。很快他發現了一個和恫安聯係密切的網友,影子。影子和恫安的聊天是從去年九月開始的,從他們的聊天

內容來看,影子是恫安無意中從網上加進好友的。影子的個人資料裏,除了姓名再無其他顯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神秘而又詭異。

這個時候,影子的QQ突然亮了起來。念生一愣,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影子的消息已經發了過來。

你是誰?

念生猶豫了一下,回複道,我是恫安的朋友。

是嗎?影子似乎不太相信。

你又是誰?是他的網友嗎?念生開始轉被動為主動。

不,我是他的醫生。影子的回答讓念生大吃一驚。

什麽醫生?

心理醫生,幫他實現不可能實現夢想的醫生。

影子告訴念生,恫安有嚴重的抑鬱症。那是愛情留下來的陰影,他一直無法接受秋蓮離開他的事實。於是他每天都會在空港等秋蓮。後來,影子知道了恫安的事情便找到了他,想要幫他治病,可是最終恫安還是離開了。

影子說完這一切,念生忽然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是個心理醫生,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幽靈嗎?

片刻後,影子回話了,三個字,我相信。

為什麽?念生問。

因為恫安的病根就是希望見到幽靈。秋蓮在離開南城的第七天,在家自殺了。於是,恫安才會患上抑鬱症,他甚至相信可以見到秋蓮的鬼魂。所以我幫他見到了秋蓮,本以為可以幫他,結果卻害了他。

你確定自己所說的話嗎?你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恫安見到秋蓮的鬼魂?念生不禁有些好奇了。

定魂樁,我給了恫安一截定魂樁。隻要他聞到定魂樁的味道,便可以看到想看的鬼魂。影子說道。

念生愣住了,原來那截黑色的物體是定魂樁。怪不得每次自己聞到那股味道便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景象。如果自己想著錦然,難道便會見到錦然嗎?

念生不禁拿起了那根定魂樁,輕輕放到了鼻子前。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錦然。他們終於站在了一起,站在了那個離天堂最近的燈塔上。念生輕輕挽著錦然的腰,兩人望著前麵,幸福安然。

錦然,錦然,念生輕輕念了念她的名字,他感覺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些失蹤的顏色和年華刹那間開始變的活躍起來。

滴,滴,消息聲打破了平靜。念生又回到了現實中,他看見影子已經下線了。影子留了一個句話。

每個人都有想見卻見不到的人,如果你有興趣,請來找我。

後麵寫了一個地址。恫安輕輕念了念那個地址,皺緊了眉頭。

靈園

錦然離開的第七天,念生一個人騎著車子繞著城市轉了一大圈子。最後他停在天橋上,

一個人孤獨的流淚到天黑。兩個人的路忽然變成了一個人,念生有些無法承受。他不敢低頭不敢俯望,因為眼淚會無端的流下來。

念生望著天橋下急駛而過的列車,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該在哪裏?

現在,念生的思念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影子說他可以讓人見到不能見到的人,也就是幽靈。那截定魂樁就在念生的口袋裏,隻要聞見它的味道就能看見想見的人。恫安就是因為這樣,他見到了秋蓮,他的愛不會因為寂寞而孤獨。

車子在一個灰色的居民樓麵前停了下來,念生走下車抬眼望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有一種沉重的壓抑感。

司機說這個居民樓早就被政府列為拆遷去,因為一些釘子戶的抵抗一直拖到現在沒有動工。念生走進居民樓,感覺似乎進到了一個陰森的山洞裏,陰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讓他禁不住渾身寒噤。

終於,在一個房子麵前念生看到了靈園兩個字。這裏就是影子的地址。門縫裏竄出些許微弱的光亮,看來影子在家。

砰,砰,念生吸了口氣,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個男人出現在念生麵前。他的臉上沾滿了灰塵,胡子似乎好長時間沒有刮,頭發看起來也亂糟糟的。

“進來吧!”沒有等念生說話,男人便轉身走進了房間裏。

房間裏很安,一張破舊的桌子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旁邊有一台開著的電腦,電腦的主機上還連著一些不知名的儀器。

“科學家以為人和人之間是通過腦電波來交流,認識的。人死以後,身體腐爛,腦電波卻不會腐爛。所以找到一種可以傳說腦電波的介質,就可以見到死去的人。當然那不是鬼魂,他隻是那個人曾經留在你腦子裏的影象。”男人說著按了一下旁邊的儀器。

很快,屋子裏響起了一些奇怪的聲音。然後屋子裏似乎升騰起一些白色的煙霧,朦朧中念生看見錦然出現在眼前,她依然穿著那件白色的連衣裙,像一隻蝴蝶般在眼前飛轉。念生的眼淚落了下來,他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曾經的戀人。他知道這隻是錦然的影象,那不是靈魂,同樣不是真實的錦然。就像一段錄象,隻不過轉移到眼前而已。

念生閉上了眼睛,他沒有看到身後的男人的眼睛裏閃出了憤怒的目光。男人悄悄拎起旁邊一根木棍,然後慢慢的向念生走來……

念生倒在了地上,男人從桌子上拿起一張合影,他盯著照片上旁邊的女孩,眼淚落了下來。

這一天,他等了太久。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燦爛,明眸清澈,旁邊還寫著一句話,梅傲天,梅錦然攝於2007年4月。

梅傲天的故事

年輕時的梅傲天在一個考古隊工作,偶爾一次外出他發現了一種有機物質。那種物質的

接受電波頻率比一台專業的電波機還要高出十倍。於是,梅傲天開始研究這種有機物質和人類腦電波的關係。他相信可以用這種物質留住人的靈魂,他為這種物質起了個名字叫,定魂樁。

因為研究這種項目,梅傲天離開了考古隊,他的妻子和女兒也離開了他。他們走過很多地方,都是因為那些詭異的影象被人誤會為不詳之人。

一年前,梅傲天接到了一個幾乎讓他崩潰的消息。他的女兒錦然死了。這個消息讓他陷入了極度的悲傷中。他忽然明白過來,即使定魂樁真的可以把人的影象永遠留住,但是人不在了,一切都是枉然。

梅傲天再也無心研究自己的項目,他開始流浪於各大城市。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因為長年研究定魂樁的緣故,他的身邊總是會出現一些曾經留下來的詭異影象。本來他準備在江古落戶,因為那裏是女兒最喜歡的地方,可是卻因為那些詭異的影象不得不離開。

偶爾一次機會,梅傲天在網上遇見了恫安。恫安的故事讓梅傲天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錦然。於是,梅傲天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他要讓錦然的男友永遠陪著錦然。為了這種想法,梅傲天開始拿恫安做實驗,因為恫安的故事和錦然的故事很像。果然,在梅傲天的推動下,恫安因為過度思念秋蓮離開了人世。後來,梅傲天無意中發現念生竟然在江古做送信員,於是一個計劃出現在他的腦子裏。思來想去,他決定利用桐安的故事來吸引念生的注意。他找到桐安的養母,把那些信寄到了以前的梅宅。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進行,現在念生終於進來了他的口袋。他要為自己的女兒盡最後一份綿力。

念生醒了過來,他的記憶似乎回到了一年前。錦然離開了,他站在冰冷的天橋上,他想起錦然說過,她最想去的地方是江古。於是,那天晚上念生喝的爛醉,然後坐上了江古的列車。

記憶清晰起來,隻是現在他看見自己全身綁滿了管子。抬眼他看見對麵的一張合影,錦然開心的和梅傲天站在一起。

腦子有些沉重,念生看見梅傲天向他走過來。

“我要讓你和錦然的影象永遠留在這裏,永遠在一起。念生,對不起,我不想讓錦然一個人孤零零的。”梅傲天說著按下了旁邊的儀器開關。

念生感覺有呼嘯的風吹過來,他感覺自己似乎站在江古燈塔的風口,天堂的門正一點一點向他開啟。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對恫安的故事如此著迷,因為他曾經和恫安一樣,深愛著的人離開後自己無法釋懷。隻是他的記憶固執的把那份傷心藏了起來,等到看到恫安的信後一點一點的釋放出來。

念生看見錦然向他走來,白色的裙擺如荷花般輕輕綻放。念生閉上了眼睛……

尾聲

這是念生失蹤的第9個月,警察局正式追認為死亡。報紙上,念生的照片如一張遺照,

露著詭異的微笑。

今天是周末,幾名學生嬉笑著來到了老城街。一名男孩指著前麵一個屋子說,“你們看,那個屋子,我們晚上在那過夜如何?”

“好,不錯也!”男孩的提議很快取得了大家的同意。

他們興高采烈的向那個屋子走去。

屋子裏的兩個影子微微笑了笑,然後牽著手悄無聲息的隱在牆上,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