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江南縱泫山莊
抬頭看向蒙蒙亮的天空,鍾磬寒吹滅了冒著輕煙的蠟燭,滿身疲憊地靠向椅背,在各類消息卷宗裏埋首一夜,終究是有些累了,可常年的習慣又容不得他有片刻的放鬆,隻得自己動手揉了揉額頭,對於手上正在進行的事情,他可以分析得清晰透徹,其他,卻是一片空茫。
麵無表情地轉向窗外,人仍舊是維持著貫有的表情貫有的姿態,卻生生染上了秋的寂寥。
三個月了,始終是沒有那個人的消息,無論怎麽找都是全無頭緒,那個人就仿佛從沒存在過一樣,徹徹底底地消失,甚至淩月樓都探查不到哪怕蛛絲馬跡的行蹤,他習慣xing地撫上胸口,感覺到那抹暖意,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那個人,不會不見的,他一定會找到他。
隨手拿起桌邊的長劍,緩緩走到院中,舞了一套熟悉的劍式,淩空處,衣衫飛揚,他習慣xing的回頭,尋找那個人的目光,卻生生落空,握劍的手倏而用力,劍氣過時,殘葉飛旋,繞著庭院孤寂地打著圈兒,他眉色一動,小發氣勁,枯葉竟然慢慢落了下來,不再隨意飛舞,於是這才收了劍,卻仍是孤零零地站在庭院的中央。
原來,並不覺得的,隻是擁有之後再失去,竟然會是如此的蒼涼,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從未這般失儀的在無人處放聲大笑。
原來,自己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人的陪伴,原來自己也會忍不住動搖。
笑意消了,又不由自主地撫上胸口,他漸漸閉上眼,感受著微不可察的溫度。
漸漸有腳步聲近來,是晨起的仆從?
腳步聲慢慢放緩,似乎是怕打擾了他一般,停頓了半晌,還是慢慢在他身邊站定。
“少爺?”
鍾磬寒睜開眼,看向有些年邁的管家。“什麽事?”
“外麵有人送來樣東西,說是要您親自打開。”
“人呢?”
“走了,攔也攔不住,說是您若不要,扔了便是。”管家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色,自從夫人離開了之後,少爺表麵上雖是一般無二,但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鍾磬寒陡然抬眉,“東西呢?”
管家小心翼翼地遞上一個錦囊。
鍾磬寒緩緩接過,動作卻是從未有過的慎重。
按說這錦囊也隻是繡工精致罷了,值不了幾個錢,恐怕唯一的特別之處隻在於,與鍾磬寒時常捏在手上的那個錦囊一模一樣!
他長抒了一口氣,神色莫名。一點點的解kai紅繩,耀目的紅光讓捏著錦囊的手有一絲的滑顫。取出袋內的白色紙卷慢慢展開,清俊挺拔的文字鋪展開來。
翔鸞,暖色,君當擇一而取之,吾候佳音。
知名不具
鍾磬寒見字一愣,忽而慢慢挑高眉,仿佛驅散了終年的yin鬱,輕輕笑了起來,手裏始終緊緊抓著那個錦囊。
肆華樓
寬袍廣袖,素手把盞,倚在榻上的男子眉眼俊朗,雖未笑,卻分明帶著玲瓏之氣,雖掩不去病弱之質,卻分明更顯風liu之姿,抬手,酒未入喉,方在唇間流連。
“我以為,你至少要讓他等些日子的。”季名然立在塌前,輕聲道。
“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和我說這些話,如果是以日殿殿主的身份,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回答。”男子直起身,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笑道。
季名然歎息一聲,“當然不是以日殿殿主的身份。”
男子把酒擱在一邊,這才滿意地點頭。“為什麽要等?”
季名然有一瞬的猶疑,“你真的不怪他?”
“怪,怎麽不怪?”
“那你還……”
“若是我一人難受,豈不是便宜了他?”
“你真的不介意他瞞著你?”
男子把酒杯撫到一邊,“其實那些我早就知道了,月初那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他的設計,其實從一開始鍾銘的行動就在他的算計之中了,當然也包括了鍾尚月的事情,若不是他一早就派人去盜劍,使得鍾銘不得安寧,鍾銘又怎麽會出此下策,結果還正好便宜了他?他唯一的意外大概是我吧,我先前不說不過是覺與我無太大幹係,而後不說,不過是想看看他要置我於何處,想不到……”他淡了臉色,過了半晌才又道:“至於雁棲跟他交易了什麽我雖不是知曉得一清二楚,倒也能猜測得出大概,其實他並不是非要借助雁棲的力量或是真的受到他的威脅什麽的,不過就是想要逃避罷了,嗬嗬,簡直跟他小時候一模一樣,根本就沒有變過。”男子側了側身,低下頭,徑自把玩著腰間過長的衣帶,“其實,我從頭到尾在意的並不是這個。”他在意的不過是那個人從來就沒想過要告訴他,寧願一個人承擔,他在意的是那個人根本沒有信任他,他在意的是橫亙在那個人心中的兄弟關係,所以他給時間他選擇。
“那現在,你又何必?”季名然歎了口氣,終是為他不值。
男子忽然抬起頭來,又伸手去摩梭酒杯的杯沿,臉上漸漸湧上一點點笑,一點點澀。
“因為,我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