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女生放在空亡屋的**,然後坐在她對麵,開始喘氣。

等我喘了一會,忽然又覺得很奇怪:“我道術也算是小成了,繞著槐城跑一圈都沒事,怎麽今天喘的這麽厲害?”

我搖了搖頭,從貨架上摸出來一支蠟燭,點著了立在破桌子上麵。等屋子裏麵亮起來之後,我終於可以看清楚這女生的真實麵目。

這一眼,就讓我看呆了:“為什麽她長得這麽麵熟,好像在哪見過似得?”

我想了想,卻又很肯定,我沒有見過她。難道是她臉上的表情像某個熟人不成?

我探了探身子,正在仔細觀察。忽然她把眼睛睜開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退了回去坐好。

女生警惕的看著我,叫道:“你是什麽人?你剛才想幹什麽?”

我無奈的說道:“剛才是我救了你啊,這麽快就忘了?”

女生看了看自己的包,抱在懷裏麵,說道:“鬼怕惡人,你能把鬼趕跑,看樣子不是什麽好人。”

我苦笑道:“你這栽贓嫁禍的本事可不一般啊。”

女生又看了看桌上的蠟燭,看了看破舊的空亡屋,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是原始人嗎?怎麽住在這麽破的地方?”

如果換做以前,我早把她趕走了。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感覺這個人很有意思,打算和她聊一會,於是我問道:“你為什麽去河邊?想和水鬼聊天?”

女生反問我:“你又為什麽去河邊?你也是找水鬼聊天的?”

我笑道:“我沒那個閑情逸致。更何況,他也不敢跟我聊。”

女生歪著頭看了我一會,忽然問道:“剛才你是怎麽救我的?”

我說道:“我一出現,他就嚇跑了。”

女生小聲的嘀咕道:“之前我好像聽到水鬼叫你趙大師。趙大師這個名字,好像很耳熟啊……”

她歪著頭沉思了一會,忽然跳了起來,站在**,激動地指著我:“我知道你,你是那個,那個……”

我看見她兩腳亂跺,把我的床踩成了一個泥球,頓時急道:“你快下來啊,不然你幫我洗被子。”

女生從**跳了下來,食指幾乎指到了我的鼻子上,激動地叫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陰陽人趙莽!”

我一聽這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我把她的手從鼻子跟前推開,瞪著眼說道:“你才陰陽人呢。我是純爺們。”

女生擺擺手,說道:“我沒說你不純。但是你是陰陽人大夥都知道。”

我呸了一聲:“放屁,哪個敢說我是陰陽人?這話你都從哪聽來的?”

女生說道:“我有個朋友和你相過親。回來跟我們說,你這個人,三分人氣,七分鬼氣。白天是陽間的人,晚上是陰間的人。街坊們都叫你陰陽人。”

她說了這話,又歪著頭看我,說道:“你好像也沒有傳說中那麽恐怖啊,長得挺正常的。”

我這才明白,原來她說的“陰陽人”是這個意思。我長歎了一聲,心想:“這些造謠的人太壞了。買賣不成仁義在,相親看不上我,也不至於這麽詆毀啊。”

我正在思索,忽然聽見那女生說道:“我聽見你這個人之後,一直很感興趣,這一年多來,向人四處打聽,收集到了不少你的信息。不過這消息有真有假,誰和誰說的也不一樣……”

大半夜的,一個年輕女子跟我說,一直在打聽我。這話由不得人不胡思亂想。

我心中竊喜,笑道:“你打聽我幹什麽?”

女生笑了笑,說道:“我對你做道士的經曆挺好奇。”

她想了一會,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我是作家,專門寫鬼故事的。明天就該交稿了,可是絞盡腦汁,什麽也想不出來了,所以隻好買了點香燭紙錢,去河邊撞撞運氣。”

我聽得一陣陣發愣:“你打算聽水鬼的故事,然後寫下來?”

女生點了點頭,說道:“是啊。聽說那一帶經常鬧鬼,所以我打算試試。”

我苦笑一聲:“你的膽子還真不小啊。你不怕被水鬼拖進去,做了替身?”

女生歎了口氣,說道:“怕倒是挺怕,不過做我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敬業,不身臨其境,怎麽把事情做好?再說了,我不是準備了很多法器嗎?又是黑狗血,又是桃木劍的。隻是沒想到,哪個也不管用。”

我笑道:“在高人手中,飛花摘葉都可以降妖除魔,在普通人手裏麵,攥著金刀也沒用。所以法器都是次要的。”

女生笑道:“這麽說,你是個高手了?”

她說到這裏,又很感興趣的湊上來,說道:“喂,你是陰陽人,肯定見過不少小鬼吧,給我講兩個?讓我先把明天的稿子給交了。”

我瞪著眼說道:“你能不能把稱呼先改改?”

女生連忙說道:“是是是,趙大師,你到底有沒有真的見過鬼?”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把蠟燭端了起來,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臉,說道:“我怎麽總覺得你這麽麵熟呢?好像我認識你一樣。”

女生笑道:“是嗎?如果我早點認識你,就不會趕稿趕得這麽辛苦了。”

我問道:“你叫什麽?”

女生說道:“我叫下無。”

我哈哈大笑:“下無?下邊沒了?看來你也是陰陽人啊。”我說了這話,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我又不是陰陽人,為什麽要加一個“也”字?”

女生紅了臉,說道:“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下流?”

我說道:“我下流嗎?是你先說我陰陽人的。”

女生白了我一眼,說道:“我那是夏天的夏,荒蕪的蕪。夏天的草長得很茂盛。”

我點頭笑道:“嗯,夏蕪,夏天的草亂糟糟的,你這個人也亂糟糟的。”

夏蕪瞪大了眼睛,說道:“陰陽人,你別蹬鼻子上臉啊,老實講你的故事。”

我又是一陣恍惚,連忙抹了一把臉,說道:“現在是你求我講故事,你至少得說兩句好話吧?”

夏蕪想了想,說道:“等我成名之後,把錢分你一半怎麽樣?”

我指了指隔壁的店,說道:“我有一家店,不缺錢。”

夏蕪呸了一聲,說道:“保健品店,虧你還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

看樣子她確實仔細打聽過我,知道我是賣保健品的。

她見我不說話,開始一個勁的央求我。我擺了擺手,說道:“也罷,我給你講講也無妨。不過有一點,你寫的時候,稍微改改。我這些都是真事,別惹上麻煩。”

夏蕪已經拿出來一個本子,做好了奮筆疾書的架勢,說道:“快開始吧,規矩我懂,你放心吧,保證改的你本人都看不出來。”

我想了想,說道:“和我一塊經曆這事的,是三個人。其餘的兩個,一個叫薛倩,一個叫呂先生。”

夏蕪刷刷的在本子上寫開了,嘴裏麵還在嘟囔:“好辦,我給他們起個化名,一個叫欠削,一個叫女先生。”

我聽了這兩個名字,忍不住笑起來:“有水平。”

夏蕪催促道:“你快講吧,別耽誤時間了。”

於是我點了點頭,開始從三年前的夏天講起來。

我從來不知道,我還有這麽好的口才,當天晚上,我手舞足蹈,添油加醋的講了一段經曆。就從薛倩冥婚那件事,我把自己描述的勇敢又勇猛,把薛倩描述的膽小又滑稽。至於呂先生我倒沒有醜化,畢竟他的形象本來就既猥瑣又陰損,根本用不著醜化。

夏蕪聽得哈哈大笑,一邊做筆記,一邊說道:“你這個人真好玩,我倒奇怪,怎麽我那朋友沒有看上你。”

我幹笑一聲,說道:“可能是嫌我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吧。”

夏蕪一邊寫字,一邊含笑搖了搖頭:“未必。”

開始的時候,我還有意省去了一些事情。但是看見夏蕪聽得如癡如醉,一臉崇拜,我的虛榮心就忍不住上來了,於是把那駭人聽聞的事都講了一遍。每每講到這裏的時候,我都要囑咐夏蕪一句:“這話我隻告訴你一個人聽。你可別亂寫啊。”

夏蕪倒也懂規矩,到這時候就停了筆,隻是靜靜地聽著。

我正說到興頭上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結婚。我扭頭一看,發現天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