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蕪問道:“外麵幹什麽呢?這麽熱鬧?”
我想了想,說道:“好像是薛倩在結婚呢。”
夏蕪眼前一亮:“主角?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作家,我得見見人物原型。”她把紙筆收進包裏麵,像是要背出去。臨出門的時候又猶豫了一下,問道:“放在你這,丟不了吧?”
我說道:“放心吧,什麽賊敢來這裏偷東西?”
夏蕪笑道:“不錯,你這間鬼屋,誰敢過來?”
隨後,她就一臉興奮的向外走。我拽住她,說道:“你折騰了一晚上,不困嗎?”
夏蕪搖了搖頭:“不困,精神著呢。”
我又問道:“你一晚上不回家,不跟你爸媽說一聲嗎?”
夏蕪擺了擺手:“我一個人租房子住。”隨後,她就跑到街上去了。
今天確實是薛倩在結婚。這婚禮很隆重,幾乎占了半條街。
薛家沒有什麽親戚,我以為會很冷清。結果遠遠地看了一眼才發現,我完全猜錯了。
王書記,石警官,以及一班達官貴人全都來了。小轎車多得幾乎造成了交通擁堵,參加婚禮的交警幹脆直接穿著西裝指揮交通。
我讚歎道:“老薛這次可夠有麵子了。”
夏蕪拽了拽我,說道:“咱們去裏麵看看。”
我說道:“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夏蕪笑道:“和你一塊去,不就省下紅包了嗎?”
我笑道:“寫小說的都這麽摳門嗎?”
我跟著夏蕪走到薛家大院裏麵,看見人來人往,熱鬧得很。等我走到屋子裏麵的時候,看見薛阿姨正在和人笑眯眯的聊天,我仔細一看,那不是我父母嗎?
我媽一抬頭看見我來了,埋怨道:“薛倩今天結婚,你怎麽也不告訴我們?幸虧薛倩給我打了個電話。”
我還沒來得及找借口,她的注意力又被夏蕪吸引走了。
這一年來,我的相親經曆可謂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我媽對兒媳婦的要求已經降低到是女的就行了。已經徹底的變成了一個兒媳婦迷。
她看見夏蕪出現在我身邊,馬上兩眼放光,走過來問道:“你和他一塊來的?”
夏蕪看了看我,笑道:“是啊,我們是好朋友。”
我媽馬上笑了,她顯然會錯了意。
於是拉著夏蕪的手問長問短。什麽今年多大,哪裏人士,生辰八字是什麽。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在旁邊站著,尷尬的要死。想方設法插句話,告訴她此朋友非彼朋友。可是這兩個人你來我往,談笑甚歡,我一句話也插不上。
過了一會,我媽居然拉著夏蕪走了,說要帶她去家裏麵做客,至於薛倩的婚禮也不參加了。
我爸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指著我媽的背影說道:“看見沒有?你自己也上點心吧。”
我歎了口氣,心想:“這都哪跟哪啊。”
今天來的客人太多,即使是呂先生和孤女也在忙著搬桌子提凳子。不僅沒有人和我聊天,我再不走,恐怕連我也得幹活。於是我趕快溜了。反正以我們的交情,也不在這些虛禮上麵。
我低著頭在街上溜達,走了一會,就又回到了空亡屋。
我一眼看見扔在**的背包。一時好奇,在裏麵翻了翻。把夏蕪的筆記本掏出來了。
我翻了兩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上麵一個字都沒有,畫了十幾張的烏龜。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合著我講了大半夜,她一個字沒記,全在這畫烏龜逗我呢?
我把筆記本合上,又塞到了她的包裏麵。心想:“好啊,反正是你要寫小說,又不是我要寫。那咱們就看看你的記憶力到底有多好吧。”
我提著她的包晃晃悠悠回了家,問道:“媽,那誰呢?”
我媽小聲的說道:“別吵,我看她困得眼睛都紅了,讓她去睡了。”
我幹笑了一聲,說道:“你們這感情,還真是一日千裏啊。”
從這一天開始,夏蕪變成了我們家的常客。每天拿著個筆記本,裝模作樣的寫寫畫畫,其實我知道,她一個字沒寫,全在畫烏龜。
我也不拆穿她,照樣每天胡說八道的講我的故事,就當是解悶了。
這樣過了十來天之後,夏蕪在我們家越來越熟絡,甚至做飯的時候開始給我媽打下手,不得不說,做的倒也像模像樣。
有一天早上的時候,我們兩個坐在保健品店裏麵。我剛剛講完了一段故事。夏蕪忽然說道:“我覺得你講的這些事,邏輯上有些不對。”
我一聽這個就有些不快了:“這家夥膽子不小啊,敢批評我的故事?”
我問道:“我的邏輯怎麽不對了?”
夏蕪裝模作樣的翻了翻筆記本,說道:“我總結了一下,總覺得這些事裏麵,少了一個人。有幾件事,你們三個明明完不成。比如在安樂寺,還有在鬼湖。我總覺得,有一個大高手暗中幫你們了才對。”
我聽了這話,不由的一愣,心想:“這家夥的記憶力不錯啊,這都能分析出來?難道作家都這樣?”
實話實說,我雖然把最隱秘的事都講了,但是關於二姐,我一個字也沒提。不知道為什麽,講到跟她相關的事的時候,我就不想說了,每次都臨時把那些事安在我身上,或者呂先生身上。導致故事有些錯亂,也確實邏輯不對勁。
夏蕪見我不說話,笑道:“怎麽?難道真的有大高手不成?”
我擺了擺手,說道:“這位大高手很清高,她的事不應該流傳在世上,我也不想講。你不是作家嗎?想辦法把邏輯理順一下不就行了?”
夏蕪含笑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原來是一個清高的大高手。”
我們兩個談論了一會,她就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先回家,整理一下稿子。明天再來找你,怎麽樣?”
我的思緒全在大高手上麵,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
夏蕪衝我擺了擺手,笑道:“回頭見。”然後就背著包走了。
我也無心做生意了,把店門關上。在街上四處溜達。
這時候,我看見豆腐腦老板又換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世人都道神仙好,神仙不忘豆腐腦。”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槐城三仙誠摯推薦。
我心想:“這家夥開始用我們做廣告了?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我剛想走過去,和他說笑兩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老頭的聲音。
我回過頭來,看見是一個破衣爛衫的老道士,身上的道袍補丁摞補丁,胡子與頭發全都白了,亂糟糟的在頭上堆著。
隻見他一邊搖晃著向前走,一邊哼唱道:
不算卦,不抽簽,隻替癡男怨女看姻緣。不念經,不參禪,隻替公子小姐繞紅線。先學佛,後學道,一見紅粉佳人全忘了。先學道,後學佛,佛祖比不上那情哥哥。
老道一邊念叨著,一邊走到了我身邊,然後晃了晃手裏麵的破碗,說道:“無量天尊,大哥,施舍幾個錢吃飯?”
我之前聽見這老道念叨的很低俗,心中就有了三分不快,這時候看見他居然是討錢的。於是皺了皺眉頭,說道:“看你一身道袍,難道是出家人?”
老道臉上無喜也無悲,說道:“正是。”
我歎了口氣,說道:“既然是出家人,就應該清心寡欲,安心修道。我聽你剛才說什麽情妹妹情哥哥的,這可不大對勁。你這麽大年紀了,就不要想那些情情愛愛的了。”
老道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麽表情,淡淡的說道:“大哥。你看我像是在紅塵之中,其實我在紅塵之外。你看你自己像是在紅塵之外,其實是在紅塵之中呢。”
這時候我已經把錢掏出來了。聽了他這話,不由得一愣。而老道直接把我的錢搶了過去,又晃悠著那隻破碗,一步一搖,一搖一唱的走了。
老道的話讓我心中有所觸動,我低著頭,在街上慢慢地向回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說道:“老板,你還做不做生意了?”
我一抬頭,發現我已經走到店門口了。而門口又站著一個年輕人,在等著買藥。
我打開店門,笑道:“大白天的怎麽就來買這個?”
年輕人笑道:“誰讓咱有本事呢?”
我笑道:“有本事還用吃藥?”
年輕人的臉紅了一紅,說道:“我指的是釣妹子的本事。”
我把藥給了年輕人,就坐在椅子上發呆。忽然門口一暗,走進來一個人。
我抬頭一看,正是剛才的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