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樹梢頭,隻是這樹枯萎的厲害,毫無一絲雅意,相反,卻呈現出詭異的景象。半圓的月亮掛在夜空中,透過濃濃的霧氣落下了蒙蒙朧朧的白光,給破廟前的枯樹鍍上了一層死人皮膚樣的顏色,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黴味,篝火也在潮濕的霧氣中有氣無力地抽搐著。

眼前的這詭異的一切,林昱早已經麻木了。

“嗯,小哥,奴家好冷。”

那鬼物化成的少婦驟然出現在夜色中,長發翩翩撩人心頭,斜倚著廟門,輕柔的聲音很是動聽,在慘白的月光下嫵媚至極。在這一片死人似的安靜中顯得格外撩人,夜色因為她的出現更加黑暗詭異了。

少年知道她並不能跨過那低矮殘缺的廟門,便放心偏過頭去不看她,但她的柔與媚早已深深印在了腦海中。

那白衣下的景色,在少年的腦海裏怎麽也揮之不去。那潔白的裙衣裏應該是該凹的凹該凸的凸,烏黑的頭發被夜風吹起青絲舞動,半露著的酥胸兩個滿月般的弧形擠出一條深深的溝壑,媚態萬千的笑顏更是能勾引任何男人的魂。這是媚到極致的女人,讓人看上一眼之後就會不忍心挪開眼珠想再看第二眼第三眼,而且又是這樣的嬌弱無依,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夜色裏,心正的人看了隻想守在她身邊,直到太陽高升,直到天荒地老,心不正的人欲望的火焰要從身上噴薄而出,要在她身上去縱橫馳騁,泄去無盡的欲望。就如同蒼老師對宅男具有無法抵抗的魅力,這少婦的媚惑之力更甚。

林昱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有欲望,每次看見這女人,就會會隱約感覺到有些莫名的湧動從小腹下發起,朝腦上直衝。

林昱不敢去看她。

那少婦有一雙人類不該有的眼睛。那是一雙勾人心魄的眼睛。林昱不想與她對視,那雙眼睛可以看透人心,將所有肮髒的、醜陋的、邪惡的思想全部暴露出來。

人心沉淪,夜風呼嘯,攪動著滿天枯萎的黃葉,整個天地都陷入其中。仿佛無形的巨人們在揮舞著雙手,帶起了的陣陣罡風卷起了枯黃的落葉,又仿佛有很多鬼魅在空中編織著一張巨大的天網,等著林昱一頭撞進入。

“小哥,奴家真的好冷。能借你溫暖的懷抱一靠麽!”少婦又輕輕地說,那聲音好像裹著月光一起,不知不覺中浸進人的耳朵深處,軟綿清涼。月光下,這樣一個美麗誘人的女子的輕聲要求,能拒絕的男人似乎並不多。

破廟外的血還未幹透,那青衣劍客的體溫才剛剛被夜風吹涼。在滲人的夜色裏,青衣劍客就是因為這位美麗少婦的引誘,迷失在欲望之中,茫茫然走出了破廟,然後當著他的麵被剝了皮。

剝皮是個很古老的行業,也是流傳至今依舊很盛行的行業。吃兔肉要剝兔皮,做羊皮筏子要剝羊皮,燉一鍋蛇羹也要先剝蛇皮。原來鬼物吃人也喜歡剝人皮,或許對鬼物來

說,人類之於厲鬼也就像兔子、羊之於人類一般,都是食物。青衣劍客滿身是血,像隻被剝了皮的兔子一樣在月光下一邊蹦跳一邊慘嚎,痛苦的靈魂可能更加美味吧。

那完完整整的好一張人皮現在還掛在廟外的樹枝上。

直到現在,青衣劍客的叫聲和模樣依然浮現在林昱的腦海裏,全身上下鮮紅粉嫩的肌肉,潔白的網狀油脂,滲出的點點獻血,還有那慘絕人寰的嚎叫聲,任何湧動的欲望都頃刻間被滅的一幹二淨。

“林昱,救我。”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在夜空中回**不見一絲嫵媚,帶了絲絲痛苦和急促。

夜風呼嘯,枯葉亂飛,連月也被一隴霧氣遮住,從夜中踉蹌跑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身著翠綠色衣服,膚如凝脂,雖有病容,但也是黛玉之外貌,西子捧心之神情。他眼看就要進入廟門,突然腳下一歪,摔倒在地,抬起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伸出如玉般的右手,朝林昱道:“救我。”

“水兒姑娘?”

就在這一刹那中,林昱的腦海陡然當機,然後凝結成一種詫異、欣喜、懷疑,交織而成的情感。就如同白馬從門隙中飛奔而去的這一刹那之間,蒼白、痛苦,而又刻骨銘心的熟悉麵龐,呈現在林昱眼中。

“還真是讓人心酸啊!林昱,這一世還有個女孩隻得你去等待!”林昱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詢問。“吧”地一聲響,連靈魂都在顫抖,這熟悉麵龐化作一根無形的鞭子,鞭韃在林昱心底,靈魂深處傳來的痛苦,讓記憶更加的深刻清晰。

少女距離破廟隻咫尺之遙,林昱卻紋絲未動。他冷靜的有些反常,看著少女的眼睛不知在思考什麽?少女那望向林昱的眼神中充滿了希冀,是人類對生命的渴望,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有鬼物發出的無盡的迷惑之力。少女終於不再掙紮了,希冀的雙眼暗淡了下來,如玉般的雙手漸漸枯黃,烏發脫落,皺紋滿麵,最後整個身體化作了漫天飛舞的枯葉。

他再也不是那個年少的小子了,他從永夜中走來,為的是活下去,活下去,再活下去。林昱不知道,當心愛的女子倒在自己麵前,如果要付出生命,自己還會伸出那希望之手嗎?愛情與生死,林昱捫心自問,得不到結果。少年的靈魂已經過了那段年少輕狂、頭腦一熱就不顧一切向前衝的年齡了,當一個人開始分析得失、考慮後果的時候,荷爾蒙也就開始退卻,激素再難以控製身體,這就是所謂的長大吧。

“水兒姑娘”死在了林昱麵前。

另一份記憶在顫抖,在憤怒,在咆哮,在質問著,“後來的林昱,滾開,你不配支配這個身體。”

“小哥,你真的是好狠的心啊!”

林昱橫眼看著她露出譏笑,尋了些枯草腐木點燃一堆篝火,火焰在幾秒鍾之後又擴大了幾分,在這無盡的黑夜裏,火焰、

光明總能給人帶來溫暖和希望。

林昱雖然沒有說話,但這無聲的譏諷,更讓她惱怒。

她是黑夜的王者,而黑夜,本就是鬼物的天下。若你神通廣大,分分鍾超度了著惡鬼,天下大可去得,若你處於弱勢,還是待在古廟之內吧。

古廟殘破不堪,卻暗藏玄機,雖然不能擊殺了那女鬼,但至少能阻擋鬼物的肆虐,庇護著林昱。當然不是鬼物不想進來,她畏懼的隻是這座古廟。少婦抬起腳跨過那本應該可以跨過的門檻,隻見廟中一道淡淡的金光掃過,少婦發出淒厲的叫聲,被擊出廟外。

“你以為一座破廟就能阻我麽?封印了我無數年都奈何不了我,你以為現在還能鎮壓我麽?你逃不了的!嘻嘻嘻……”夜空中傳來刺耳的聲音,這聲音就仿佛是尖銳的金屬刮動的聲音,最初這聲音微弱的時候還不覺得,但當這聲音逐漸變大並直接傳到耳內的時候。頓時,幾乎就是兩三個呼吸之後,林昱露出痛苦的神色。佛光可以阻擋那恐怖的鬼物,卻擋不了這無形的聲波。

即使堵住自己的雙耳也無濟於事。直聽得耳中出現幻覺,似汽車的轟鳴聲,又似水聲淙淙,風聲呼呼,又像有萬隻麻雀在耳邊唧唧喳喳,整個腦海中始終是一片混沌。有時覺得自己又回到許久許久以前,那個叫做家的地方,還躺在媽媽那溫暖的懷抱裏,有時覺得自己站在街角,看著車水馬龍的喧囂,有時又覺得自己正在和殺人狂魔拚命,刀子在自己身上一分一寸地切割,割了成千上萬刀,割的隻剩下骨頭了。

一根鐵棍在大腦中攪拌,從月上中天攪到黎明曙光降臨,攪成了一鍋粥,又撒了一把鹽。終於,一切聲音歸於靜寂,一切幻象也全都消失。

一縷朝陽從濃霧中露出一抹紅暈,林昱茫然睜開眼,眼前一片茫然,耳中嗡嗡作響,腦中也是空空洞洞。渾渾噩噩中直到時間又過去許久,他呆滯的目光逐漸清明,這時候無感才恢複過來,才能清楚地將所見所聽傳入腦中,才能思考現在的處境。

一顆舍利子將林昱帶到了這個世界,他所有的依仗就是這一顆潔白的舍利子了。這一世的林昱是個牧童,或者說是個放牛娃,在成為放牛娃之前的過去,他是個小乞丐。他向往著江湖,卻從無一絲機會修煉,他毫無半分戰鬥力,但好在好足夠年輕。年輕就是本錢,十六歲,正當年少。

林昱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揮霍,去尋找修煉的途徑,去向生命的更高層次發起衝擊。

但林昱依舊露出苦笑來。別人穿越不是開開心心的收女主、建後宮,就是吃個地瓜成法神,在不濟也是有個老爺爺跟隨,最後將之前踩自己的十倍的再踩回去,再差也是一個大家族的公子,成不了嫡長子,庶子也行啊,私生子都行,輪到自己,卻身陷死局,痛的死去活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