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忘記他重新出發

見大家夥兒的情緒都平定下來,沈名言才問出自醒來以後,就困擾著他的問題。

“媽,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他是…”沈名言半躺在病**,虛弱著的身體不能太自由地動作,隻能將目光看向一直站在離他最近的那個人,想問他是誰,可是,太直白的問題,卻又在嘴邊問不出來。

怎奈,問題一出,卻引來眾人驚恐的視線。

“什…”安示蕭隻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擊中一般,腦子嗡嗡作響,身體不自覺往後退了一小步,險些被身後的桌子絆倒。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日日夜夜都祈求著可以醒過來的人,卻在醒來的時候不認識他了。沈名言記得所有的人,卻獨獨不記得他了。

“言言,你別鬧了,我是安示蕭啊。”慌張地衝到沈名言的床邊,拉起沈名言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放。

“你摸摸看,是我,你再仔細看看,是我啊。”

可是對上沈名言陌生的視線,有些防備的眼神,安示蕭覺得自己的心在不斷往下沉,不肯死心,用雙手將沈名言的臉捧住。

“言言,你看著我。再仔細想想好不好?”

焦急得連說話的語速也變快,安示蕭將有些脫力的身體,順勢靠在床邊,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罪人。

安示蕭…安示蕭…安示蕭…

殘碎的畫麵在眼前閃過,又多又亂,速度快得讓人抓不住。

他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被他遺忘了?逼迫自己去想,到底是什麽?為什麽他覺得心裏空了很大一塊地方?那些被遺忘的,到底又有什麽意義?

“痛,我的頭好痛,媽,我的頭好痛,我想不起來。”突如其來的的劇烈頭痛讓沈名言的額頭瞬間被汗水浸濕,整個人開始拚命顫抖。

“言言,言言,你怎麽了?啊,不要嚇媽媽。”沈母被嚇得隻能緊緊握著沈名言的手,不知所措。

安思禾見狀,打開病房的門就衝了出去,想用最快的速度將醫生叫過來,因為太過焦急,都忘記了病床床頭上的呼叫鈴。

“不想了,不想了,乖,我們不想了,好好休息,不想了。”安示蕭將沈名言整個人摟進懷裏抱緊,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給予安撫。

“你走開,你走開。”而沈名言顯然不配合,嘴裏無意識地叫喊著,用盡所有恢複的力氣,將安示蕭推開,好像安示蕭是一個多麽可怕的病毒。

“好,好,我走,言言,你冷靜點,我這就走。”怕沈名言傷到他自己,安示蕭隻得退開。

正在這時,安思禾將就醫生請了過來。

“醫生,麻煩你看看,言言他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記不得我弟弟了?”

醫生沒有片刻耽誤,安撫好沈名言的情緒就開始檢查。

良久。

“病人在出事之前,是不是有受過什麽刺激?”醫生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眾人也不得而知啊。

見大家都是雲裏霧裏的神情,醫生直接將結果說了出來。

“以病人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選擇性失憶症,在病人昏迷期間,強行逼迫自己將一些痛苦的記憶塵封起來,借此將清醒過後傷害減輕。”

“言言他…醫生,那我兒子的記憶還有可能恢複嗎,他頭上的傷,對他以後會不會有什麽影響?”沈父攙扶著沈母,急切地問著。

“他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至於記憶,也許幾天,一個月,幾年,甚至一輩子都不能恢複,這完全取決於病人自己,現在病人剛醒,勸你們還是不要太過著急,等病人身體好一些,再試著去引導他。”

醫生還說了些什麽,安示蕭已經聽不見了,呆呆傻傻看著空空的雙手,整個人癱軟在了走廊的坐椅上。

他,居然成了沈名言最痛苦的記憶嗎?瞧瞧他以前都幹了些什麽?他這個混帳,到底將沈名言傷得有多深。

將臉埋進雙腿間,雙手抱住後腦,安示蕭任眼淚溢出,浸濕褲子。

他終於明白那種感覺是何等的痛苦,你拚命想要守護的人,卻將你徹底遺忘,拒你於千裏之外,即使一個小小的觸碰,也怕對方反感,隻能壓抑著自己的情感。

他的言言,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情默默承受了十幾年嗎?

沈名言腹部的刀傷,在昏睡期間就已經在慢慢恢複,在清醒過來的一個星期後,又做了一次全身檢查,確實沒有任何問題,就出院回家休養。

在醫院的那一個星期,安示蕭隻能遠遠地看著他,不敢靠近,怕自己一出現,會刺激到沈名言。可是該做的一樣不少,學做各種湯,親自煲好,再讓安母帶過去。

方悠也安分得很,乖乖呆在安家別墅待產,她也想去看看沈名言,可是最終被安示蕭製止了,他實在不想沈名言因為這些事,再受到什麽傷害。

沈名言出院那天,安示蕭並沒有去接,隻是坐在醫院大門對麵的咖啡廳裏,看著沈父沈母,沈名語和沈名言一起出來,一個星期的休養,沈名言的氣色好了不少,由沈名語攙扶著,一家人不知道誰說了什麽,都笑得很開心。

看著沈名言上了沈家的車,安示蕭立馬出了咖啡廳,開車跟在後頭,他在心裏苦笑,他怎麽搞得像個變態的跟蹤狂一樣。

車子不緊不慢跟著,哪怕隻是這樣遠遠地看著也好,沈名言昏迷的半個多月,逼得他神經緊張到了極點,他怕不這樣看著,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夢,怕在他轉開眼的時候,夢就會醒來。

晚上,安示蕭在家人的左拉右推下,來到了沈家別墅慶祝沈名言出院,連方悠也一起接了過來。當然,不是他不願意來,隻是,他怕沈名言排斥他。

出乎意料的是,沈名言見到他,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反應,也沒那天在醫院時的抗拒,見到他,雖然並沒有多親近,好歹也淡淡點了點頭,以示歡迎。安示蕭也是高興的,至少,比之前好了,他相信,時間久了,他們還是會回到從前。

沈母安母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席間,安思禾看看弟弟,又看看沈名言,隻能在心裏幹著急,事情發展成這樣,也不知是好是壞,當初還在替沈名言不值,在沈名言住院期間,見到安示蕭為了沈名言所做的一切,又替安示蕭著急,兩個都是她的家人,明明都相**,卻因一場事故,變得像陌生人一樣。

“來來來,慶祝言言出院,咱們一起幹一杯。”安思禾站起身,率先打破有點沉默的氣氛。

“好好,幹一杯。”沈名語也跟著站起來。

兩家人瞬間熱鬧了起來,當然,沈名言被禁酒,以水代酒,也跟著幹了一杯。而做為答謝,沈名言則替每個人都夾了一塊香酥排骨。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安思禾看到了,沈名言在給安示蕭夾的時候,沒有夾和大家一樣的排骨而是選擇了紅燒魚。為什麽?因為安示蕭從小就**吃各種口味的魚,長大了口味也沒有變過。安思禾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名言,沒有吱聲,帶著疑問進食。

飯後,所有人在客廳聊天,安思禾卻借口和沈名言去了他的房間。

沈名言趁安思禾不注意將放在桌上兒時和安示蕭的合照收進了抽屜裏。

安思禾坐在沈名言對麵,狀似漫不經心地左看看,右摸摸,瞥見沈名言收照片,便開口問道:“言言,你沒有失憶,對吧?”

沈名言聽聞,手一縮,差點在關抽屜的時候被夾住,又飛快地鎮定下來,笑著說:“二姐,你說什麽呢?”

“言言,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就說實話吧,你根本就沒有忘記示蕭的,對嗎?”

沈名言低頭著,不說話。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示蕭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我知道他對不起你,可是…”

“二姐。”打斷安思禾的話,沈名言無奈地歎息。

“剛醒來那天,確實不記得了,第二天就慢慢想起來了。”

“那你為什麽…”

“二姐,很多事情,就這樣不是更好嗎?對他,對我,對方悠,對所有人都好,不是嗎?”

“可是言言,示蕭他已經變了,我看得出來,他也是**你的,在你住院的時候,都是他日日夜夜守著你。”那樣的深情,連她也不禁感動了,如果說安示蕭不**沈名言,怕是沒有人會相信。

安思禾將整個事情從頭到尾的講述給兩家的四位長輩聽,對沈名言和安示蕭相**的事也沒有任何隱瞞,四位家長,聽聞這樣的**戀,都沒有說過一句反對的話。也許,經曆過這麽多事,在他們看來,沒有什麽比孩子們的幸福平安更重要。

“二姐,那不是**,隻是因為他覺得對我有所愧疚罷了,我很貪心,我想要的**情,是一份全心全意的,我不想我得到的**,是建立在補償之上的。早在出事之前,我就已經決定放棄了。我不想將他拉上這樣的路,這條路有多難,有多痛,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害怕有一天,如果他承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語,我要怎麽還他一個正常的人生?二姐,我不能這麽自私。”

如果他是一個女人,哪怕再貧窮,再醜陋,都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安示蕭身邊,如果他是一個女人,當初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向安示蕭表白,可惜他不是,他不能因為**,就將對方推向輿論的深淵。

“可是言言…”安思禾想再勸點什麽,卻被沈名言打斷。

“二姐,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下個月去遊學。”

“什麽,怎麽這麽突然?”

“會嗎?早在出事之前就做好了計劃,隻是推遲罷了,公司的事,就隻有請二姐多勞累了。”沈名言笑笑,還是和從前一樣溫和的樣子,卻多了不容質疑的堅定。

安思禾最終沒再說什麽,要怪上天捉弄,還是怪命該如此。

為什麽明明相**,卻又要彼此傷害,明明可以相守,為什麽又要將彼此推開?

她明白沈名言的想法,也明白安示蕭的**意,可是,兩個當事人,似乎都進入了某個死胡同,別人進不去,自己出不來。或許該給他們一些時間。

有句話怎麽說的,時間是最強大的解藥。

而一個月後,沈名言也在他的計劃中離開了A市,沒有目的地開始遊學。

沈名言以外出散心和休養為由,離開了A市,開始了他的遊學生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要去向何方。而當安示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沈名言已經離開了三天。

安示蕭坐在沈名言的房間裏,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間,此時,空****的,沒有一絲溫暖的感覺,好像也在埋怨主人的離去。

在他得知沈名言已經離開的時候,他瘋了似的到處找,問遍了每一個可能知道沈名言下落的人,可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就連沈家父母也不知道。隻是說,沈名言不會呆在一個固定的地方,每個星期會打電話報平安。

他明白,沈名言這是在躲著他啊。別人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沈名言也許並不是真正的忘記他了,他給了沈名言太多傷害,以至於,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收場。

後來,安思禾告訴了他,沈名言的一些想法。

沈名言啊沈名言,那個徹徹底底的笨蛋,怎麽會以為他的**隻是愧疚呢,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因為愧疚而去**上一個同性呢?是他自己作的孽,讓沈名言對他失去了信心,收回了對他的**。

可是沈名言那個傻瓜,為了讓他的人生隻有平坦,背負著這沉重的**,一個人離開,可是,卻沒有問過他的意思,隻是單方麵替他也做了決定。他不要什麽所謂正確的人生,他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與說辭,他隻想和他深**的人好好在一起,隻想要沈名言這輩子都隻看他,隻想和沈名言快樂地相守一生,這樣就足夠了。

如果沒有沈名言,即使再正常的人生,即使再平順的道路,又有什麽意義呢。沒有了沈名言,那些所謂的幸福,又怎麽會完整?

既然沈名言失去了安全感,那麽他會給,沈名言需要時間,他會等。這一次,換他來付出,為了沈名言,他願意。

這輩子,沈名言和安示蕭,注定牽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