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輪椅上的指尖蜷縮了一下,他終於擺脫她了。

他本來就不相信她,本來就知道林落煙對他好都是有意而為、帶著目的,如今終於看清她的真麵目,他應當開心才是,可為何心底仿佛空了一塊,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屋裏漆黑一片,黑得讓人喘不上氣來,他應當去點燈,可手指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使不上力,也抬不起來胳膊。

“怎麽不點燈啊。”熟悉的聲音傳來,林慕之呼吸一窒。

下一秒,燭芯被點燃,屋內亮了起來,少女端著一碗雞湯走進來。

“我燉了雞湯,你來嚐嚐。”

林落煙把碗放在桌上,轉頭見對方怔愣著,她又催了一遍,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催促道:

“愣著幹嘛,喝呀!”

林慕之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的異樣,轉著輪椅走上前,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

“你去哪了?”

“下山買了一隻狗。”林落煙隨口說。

她查看了劇情書,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靈芝是被山上的弟子偷走了,賣給了京城一位重病的富家老爺,可惜書中沒說具體是哪位弟子偷的。

好在原劇情中這個時間點靈芝還沒有送到對方手中,也就是說有很大可能還在山上。

於是林落煙抱著賭一把的心思,下山買了隻狗。

她拿係統的凍幹訓練了一天,現在把凍幹埋起來,這狗能聞著味兒精準找到。

第二天,林落煙立馬就去找老神醫,起初對方還冷著臉,明顯不待見她。

後來林落煙哭得稀裏嘩啦,抱著他大腿一遍遍懺悔自己的罪孽,聲淚俱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倒真把老神醫給說動了,答應了她的請求。

老神醫將原本裝靈芝的盒子拿過來,靈芝是昨天偷的,這盒子裏還殘留著一點兒味。

林落煙讓大黃狗聞了聞盒子,狗鼻子吸了吸,然後甩著尾巴,低著頭就循著味道去找了。

這大黃狗找得有模有樣,倒也不是這狗多麽天賦異稟,主要是靈芝有一股獨特的氣味,還挺濃,再加上距離很近,找起來不算費勁。

林落煙和老神醫,還有幾名弟子跟在大黃狗後麵。

或許是氣味近了,大黃狗越跑越快,最後停在弟子屋舍門前。

老神醫和幾名弟子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起初還覺得著這法子離譜得很,眼下倒沒人再質疑了。

他們趕緊打開門,看著大黃狗跑到櫃子前,用鼻子拱了拱一層抽屜。

幾人打開抽屜,果然找到了藏在裏麵的靈芝。

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靈芝,驚得張著嘴,半天忘了合上。

“這...這櫃子是利平師兄的...”一個弟子哆哆嗦嗦地說。

林落煙挑了挑眉,呦,就是昨天呲著兩大牙,急頭白臉誣陷她的那家夥。

她猜那小子就有鬼,長得就不像個好人。

老神醫氣得喘粗氣,把拐杖用力的往地上一杵,冷聲道:“把他帶過來,老夫倒要看他怎麽解釋!”

小弟子離開後,老神醫這才平複了一下情緒,轉頭看向林落煙,臉上帶著羞愧:

“昨日平白冤枉了姑娘,是我的錯,還請姑娘恕罪。”

老神醫說著就要彎腰給她賠罪,這林落煙哪接受得起,急忙扶著他,說:

“使不得使不得,老先生願意給我弟弟治病,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哪裏能讓你給我道歉。”

老神醫點點頭,說:“若你們準備好了,明日就可以治療了。

林落煙聽到這話,欣喜的同時又有些緊張。

幾個弟子把利平帶來,對方見狀,頓時嚇得雙腿發軟直接跪在地上,老神醫痛心疾首,狠狠訓斥他一頓,便與他斷絕師徒關係,將人趕下山,任他如何哀求哭訴,都無動於衷。

這些都是林落煙後來聽說的,她沒興趣看熱鬧,抱著大黃狗回到自己院子。

林慕之就坐在屋裏,望著窗戶出神,見到林落煙,神色肉眼可見的有些不自然。

從昨天,林落煙就隱隱感覺對方有些不對勁,似乎對她更冷淡了一些,她猜不透少年的心思,也懶得去想。

興許是昨天那個利平在眾人麵前提到了林落煙把他賣進鬥獸場的事情,讓林慕之又想起不好的記憶,連帶著對她的仇恨也被翻了出來。

林落煙沒有細想,因為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她走到少年麵前,蹲下身,手搭在他膝蓋上,以一種比他更矮的姿勢仰視著他,輕聲說:

“我幫神醫找到了靈芝,是昨天那個誣陷我的弟子偷的,靈芝就在他櫃子裏,現在老神醫正處罰他呢。”

少女眼神亮亮,眼底染上笑意,輕柔地掌心握住他的膝蓋,暖意順著輕薄的布料傳來。

林慕之呼吸一滯,下意識想把腿往後縮,可惜他腿根本動不了,隻能被迫定在原地。

“靈芝找到了,老神醫說明天就可以為你治療了,你可以嗎,慕之?”

少女嗓音輕柔,凝視著他的雙眼輕輕喚著‘慕之’,這兩個字在他腦中瞬間炸開,泛起陣陣漣漪。

他腦袋嗡嗡作響,眼神顫顫,想避開她的目光,卻又緊緊被吸引住,緊張得有些喘不上氣。

可他這副樣子落在林落煙眼裏,就變成了害怕。林落煙眼神不忍,輕歎了口氣,說:

“你若是害怕,我們就不....”

“我可以。”林慕之開口打斷她,又說了一遍。

“就明天治療吧,我可以。”

林落煙看著他,張了張嘴,艱難說了聲“好。”

她說完便要離開去準備晚飯,臨走前,身後傳來少年的聲音:

“我不害怕,鬥獸場我都挺過來了,這不算什麽。”

林落煙點點頭,沒說什麽,徑直離開了屋子,她又從係統兌換了營養液,加在飯裏。

今晚兩人的氣氛格外沉重,雖然林慕之嘴上說著不怕,但林落煙知道,他心裏沒有嘴上說得那麽輕鬆。

他還是怕的。

傍晚,兩人和衣躺在**,中間一如既往隔著一大段距離,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到兩人緩慢的喘息。

林落煙不用看,也知道,身旁的少年沒睡,她深深舒了口氣,側過身,輕聲說:

“阿弟,你若是怕,我可以抱抱你。”

少年沒有回應,沉默了許久,久到林落煙都以為對方睡著了,壓根沒聽到她的話時。

身側傳來一聲低沉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