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煙輕手輕腳挪到他身邊,伸開胳膊抱住他,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撫摸少年的發頂。

在黑暗中,視覺被屏蔽,感官就會無限放大。

暖意漸漸向他靠攏,順著鬆軟的棉被壓下來,少女微涼的鼻息噴灑在脖頸處,連肌膚都泛著細密的酥麻。

林慕之渾身僵硬,縮了縮脖子,有些後悔剛剛的決定,更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答應她。

他承認對明天的治療確實有些緊張,但也不需要林落煙抱他,他又不是小孩子。

可奇怪的是,被林落煙抱在懷裏,他竟然真的放鬆下來,像是渾身浸泡在溫泉中,有種莫名的安心。

沒過一會兒,他便漸漸閉上眼,睡了過去。

雖然嘴上說著不怕,可第二日,當老神醫打開醫箱,將一把把鋒利的小刀擺出來時,林慕之還是忍不住發怵。

刀刃薄如蟬翼,刀尖泛著銀質冷光,一想到這些刀等會要割開他的皮膚、挑斷腿骨、在骨頭上剮蹭,林慕之就渾身害冷,連尾椎骨都滲著冷意。

林落煙坐在旁邊,攬著少年的肩膀,感受到手下肌肉微微顫抖,她拿出一顆糖,放在對方嘴邊。

少年表情疑惑,微微啟唇,林落煙就把糖放進他嘴裏。

甘甜在舌尖蔓延開,是林慕之從來沒嚐過的味道,他眼神微涼,問:“糖?”

林落煙點點頭,“嗯”了一聲,這並不是普通的糖果,是她從係統特意兌換的,帶有麻醉效果的糖果。

不像麻醉劑一樣會徹底讓人昏迷,一點痛覺都感受不到,畢竟那樣放到林慕之身上也說不過去。

這種糖果隻有一點止疼的效果,隻能弱化痛感,無法完全屏蔽掉。

即便這樣,對林慕之來說也好很多了,有總比沒有強。可

老神醫準備好後,遞給林慕之一塊白布,讓他咬住以免疼得大喊。

林慕之嘴裏咬著白布,感受到冰涼的刀刃在腿上劃過,整個人顫抖得厲害,下意識把腦袋埋進林落煙的肩膀,閉著眼不敢去看。

利刃穿透皮肉,少年疼得悶哼一聲,林落煙緊緊抱著他,胳膊收緊力道,手掌安撫地拍著他的後背。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少年說話,盡量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阿弟真厲害,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隻要熬過這一劫,你就能走路了,能跑能跳,到時我帶你去遊山玩水,如何?”

少年忍著疼,硬生生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嗯。”,感受到肩膀落下幾滴微涼的濕潤,林落煙把他抱得更緊。

“下月就到月圓節了,到時我帶你去逛廟會,那時整條街都會掛滿燭燈,街上賣什麽的都有,人來人往特別熱鬧。”

“你還沒放過花燈呢,我到時候陪你去放。”

“嗯。”

“還有,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讀書,等你腿好了,我送你去書院,如何?”

“好。”

“你若金榜題名,可別忘了阿姐,要帶我也享受一下榮華富貴的生活。”

林落煙絮絮叨叨地說,林慕之疼得說不出話來,卻也每次都嗯一聲,算作回應。

刀刃刮過骨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腳下的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到最後,治療完成,林慕之也趴在她懷裏,徹底昏迷過去。

治療很成功,等半月過後,骨頭愈合好,他就可以撐著拐杖練習行走了。

這半月內,他還是需要坐輪椅的。

老神醫一直誇林慕之毅力堅強,他治療的其他病人,就算是成年壯漢,也忍受不了這種疼痛,往往治療到一半,就疼得哭爹喊娘,有些甚至堅持不下去,半路就放棄了。

像林慕之這樣全程一聲不吭的,著實少見。

林慕之昏迷了整整三天,期間林落煙也沒閑著,她寫了信,將這個好消息告知給靖王妃,又在信裏表達了感謝。

不僅如此,她還收到了張順的消息,那家夥竟真聽了她的建議,將鬥獸場改造成了獸園,這幾兩天已經建造得差不多了,等正式開放時,林落煙就可以去工作了。

三天後,林慕之醒來了,雙腿的傷口處還隱隱作痛,他撐著床坐起來,頭腦還有些發蒙,一時搞不清楚此刻的狀況。

他隻記得老神醫給他治療,很疼很疼,後麵的事便都記不得了。

所以他的腿治好了嗎?治療成功了嗎?他能走路了嗎?

無數個問題在腦中浮現,最後變為一個,林落煙呢?

他以為他一睜眼就能見到她,可是沒有,屋子裏除了自己空無一人。

心裏仿佛空了一塊,湧動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失落。

或許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就會迫切地想見到一個可以依賴的人,至於這個人為何是林落煙,他也沒有細想。

突然,“哢噠”一聲,木門從外麵打開,少女端著藥碗走進來,身上還殘留著從外麵帶來的冷氣。

林慕之猛地抬頭,兩人猝不及防對上視線,見人醒過來的,林落煙一臉驚喜,笑著說:

“醒了,阿弟?”

林慕之嗓子幹得發不出聲來,隻點點頭,指了指喉嚨,林落煙明白過來,趕緊倒了杯清水,遞到他唇邊。

林慕之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眼巴巴地看著林落煙,嗓音沙啞:“我的腿...”

林落煙知道他想問什麽,笑著回答:“你的腿好啦!治療很成功,等骨頭愈合好,就能走路了。”

聞言,少年愣了兩秒,嘴角揚起笑容,眼底水光瑩亮,兩個小酒窩掛在嘴角,仿佛冰雪消融春花綻放。

這還是林落煙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毫不掩飾的笑容,不自覺看呆了兩秒。

【恨意值下降40】久違的提示音在腦海裏傳來,林落煙回過神來,有些驚訝。

沒想到恨意值一次性下降了這麽多,而且是她穿來以後,恨意值第一次下降。

果然,雙腿殘廢就是林慕之最大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