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闕聞言,喉結上下滾了滾,低聲道,“這事怪我……我本想一勞永逸,卻不想她這般急著出手,蠱惑太子明麵上求情放我出城施粥,實則想調虎離山,對你下手。”
說著,他眼底劃過一絲狠厲,“你放心,這次,我不會讓她再逍遙法外了。”
說到這,俞純忽然眯著眼打量孟闕,“你孟首輔不是向來鐵麵無私,怎會在華雲公主的事上,明知其罪孽卻任由她作惡?”
她此時這模樣,如果她照照鏡子就會發現,簡直就是郡王妃的翻版,用溫溫柔柔的聲音說著最有氣勢的話。
孟闕忙神色一肅,看了眼床邊方向,然後低聲和俞純解釋,“許多年前發生過一場宮變……那時你還小或許沒有印象,但這是皇上,孟家,還有當初的徐國公府都不能忘卻的痛。”
他說著,歎了一聲,眼神帶了些悲戚之色,“叛兵忽然侵入,為護駕,我父親與皇上換了衣服……
這些年皇上待我不薄也有這原因,還有便是徐國公的公子,他為了保護我和皇上,死在叛兵刀下,他本來……是華雲公主的未婚夫。後來皇上要為華雲公主另賜一門婚事,她拒絕了,皇上與我便都當她是掛念徐世子。直到這些年,
她對皇上為我賜婚的女子下手,第一次時,我去遲了,那姑娘便香消玉殞。
可皇上不許追究,再後來,我知道她秉性後便暗中出手救下那些無辜女子,送她們離開京城,她們有的已有心上人,我便安排他們私奔……”
“我非完人,更不是聖人,對不起純兒,我叫你失望了。”
孟闕背一瞬佝僂下去,還有一點他沒說的是,生母怪他當年不阻撓父親救駕替死,怪他踩著父親的鮮血白骨登上高位,詛咒他孤苦一生。他有心想懲罰自己,不願娶妻,便想順勢坐實了他克妻之名。
隻是不想,有生之年他也會為一女子魂牽夢縈、輾轉反側,這才想將華雲公主這毒瘤除去。
然而他呈上的罪證,卻觸怒天子,那個從來待他溫厚的九五之尊,當時如一位被戳破心底傷口的野獸,想要撕碎了自己。
孟闕便知道,皇上其實,並非是一點都沒察覺的,他的嫡長女,哪有看起來的那麽溫婉賢良?
說是為徐國公府守節,得了天下美名,得了皇上與太子的寵愛敬重,卻行著卑劣惡毒之事。
這一切,不過是皇上作為父親的愧疚,太子作為弟弟的縱容罷了。
俞純聽完,不甚唏噓。
“那……普天
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與儲君都有意回護的話,我們還能讓華雲公主罪有應得嗎?”
她知道,在這樣的世界裏,想要公道有多難,那是皇帝愛女,下一任皇帝最親厚的姐姐,想動華雲公主,談何容易?
“能,必須能。”
孟闕伸手,握住了俞純的手,眼神堅定,“此事你不必摻和,交給我。”
說著,他命武就將**的壯漢拽下來,然後又對外高聲道,“進來吧。”
一襲白衣,手持折扇,趁夜色而來的林潤,含著笑意走進來。
“太子在前院,也該讓這位儲君明白,當斷則斷的道理了。”林少傅悠哉悠哉地搖著折扇,眼含笑地望著孟闕放在俞純手背上的手,挑眉,聲音更是愉悅,“不能枉我教導一場——紙上談來終覺淺啊。”
得知此事須躬行……俞純默默接了下文,然後就看著這倆老狐狸,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來。
高啊,合著你倆早就準備好後手了。
如今華雲公主謀害自己不成反被抓,不管是為她的名節還是為她的聲名,太子都要做一個決斷。
但俞純不知道的卻是,孟闕向來沒有表態要支持太子,一直隻為百姓為皇上效力,而這次,林潤卻對太子言明,若是想得首
輔輔佐,便不能讓未來首輔夫人吃這個啞巴虧。
太子再怎麽和公主親厚,也是個有野心的儲君,他和孟闕不和,並非針對他這人,而是孟闕剛正不阿,隻效忠皇上,但如果孟闕表示願意支持儲君……太子的立場還會動搖嗎?
林潤可是從太子十來歲便做他的少傅了,對太子的秉性可能比當今皇上還要了解。
“我先命人送她回去,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孟闕不想讓俞純繼續參與此事,至於打暈公主這事,隻要他一口咬定是他做的,誰會追究到一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身上來?
俞純還想看會熱鬧呢,結果就被“踢出群聊”,她訕訕地扯了扯唇角,“好吧。”
“不用了,我親自來接她回家。”
這時,門一側,郡王妃款款走來,她身後是幾個得力的護院,也不知她來多久聽到了多少,但看其臉色,俞純表示看不出來。
她下意識躲到孟闕身後去,戳了戳孟闕的後腰,小聲道,“你要救我!”
娘親這次怕是不想擰耳朵,想擰她腦袋了!
被小姑娘這幼稚的行為逗得險些失笑,但孟闕還是忍住了,拱手向郡王妃問了安,隨即道,“縣主隨王妃回府吧,下回莫要做這般
危險之事了。”
俞純呐呐地嘀咕著,“你怎麽中途叛變呢。”
真是的,她是為了誰才冒險啊?怎麽當著娘親的麵,他就不護著她了?
郡王妃眸子一定,“俞純,隨我回府。”
她直呼大名,叫俞純立即乖巧從孟闕身後出來,然後一步一回頭地看著孟闕——
暗暗給他拉仇恨!
偏生孟闕不覺,他隻溫和地望著她,擺了擺手,做了個“等我”的口型。
郡王妃拉了一把俞純,加快步伐,帶著人走了。
剩下的爛攤子,倒是放心交給孟闕和林潤。
看著好友那眼神護送的模樣,林潤嘖嘖稱奇,“孟謹之,你如今真是叫我開了眼了。”
孟闕嘴角提了提,“她很聰明,也比我想象中勇敢。”
林潤:“……”我跟你提她了嗎?
這個為情所困的男人,真的沒眼看了。
“我以為你會被徐世子的死困住一輩子,看來隻是沒有被觸及逆鱗。”
林潤扇子一收,神色唏噓地道。
聞言,孟闕目光驟然轉冷,他看向還暈著的華雲公主,神情肅殺,“徐世子的恩情,我隻需報答給徐國公府,從前是我著相了,她華雲公主未曾將徐世子放在心上,一直利用他的死為非作歹,是時候做個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