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往上些許看,衣上繡著似龍紋……不,這是蟒袍!
眼前人是位高權重的角兒啊!
譚笑笑一顫,更是嚇得不敢再抬頭,伸出的手,接也不是收也不是,頓在了空中——她怎是這麽倒黴……
一清冽含笑的聲音緩緩響起,“怎麽,不用了?”
不像女子那般甘甜,又不似男人那般沙啞,雌雄莫辨的嗓音,又藏著一絲絲邪魅的笑意。
譚笑笑不敢妄動——看來她真的要栽了……在古代活著真不容易!
“抬起頭來。”那溫柔似水的聲音卻透著常年高位的命令語氣,讓人不得不從。
譚笑笑似害怕地顫了顫身子,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了來人,卻愣在了原地……
月光溫柔地灑落在那人身上,恍若披著薄紗,那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塗砂不點而朱。
一雙魅惑至極的狐狸眼藏著笑意,卻讓人看不出深意。
身高八尺,玄色蟒袍加身,形貌昳麗,龍章鳳姿,天質自然。隻稍微微一勾唇,六宮粉黛便無了顏色,當真是風華絕代的美。
能美到讓她過目不忘的人,在這一世,有且隻有一人……
就是薑汜!
蟒袍,是皇帝賜予的朝服,足以代表他位極人臣,榮華富貴。
“奴婢有罪!”譚笑笑立刻跪地埋頭,不論地上有多濕。
即便是她不情不願,但也必須承認,這裏並非現代,而是一個等級森嚴的世界,人命如螻蟻,由不得她任性妄為。
她總不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吧。
薑汜輕挑著眉,眼底掠過了一抹深意,卻是難得的好心情。
剛剛這丫頭還是一臉淡定得發困的小模樣,如今卻因他驚慌得不知所措,能不有趣嗎?
即便他知道眼前的小宮婢並非真心實意地害怕他……真是個小滑頭。
但有趣歸有趣,薑汜可非心善之人。
“聽見了?”溫柔的聲音如同催命一般讓人害怕。
譚笑笑顫了顫,不敢言。
如何敢言?
知而不報,死路一條。知而若報,亦是死路一條。
“奴婢有罪。”譚笑笑似顫著聲音道,然而隻有天知道她多麽不情不願。
“何罪之有?”
“奴婢不該躲在一旁偷閑,不去巡夜。”譚笑笑跪著低頭道。
薑汜低眸看著她,輕輕地勾了勾唇——可真狡猾,四兩撥千斤。這下反倒成了隻是不巡夜偷閑,什麽也沒聽見什麽也不知,大事化小了。
難得閑情,他微微翕動了薄唇,如施舍般問道,“叫什麽?”
譚笑笑疑惑,卻依舊沒抬頭,答道:“奴婢笑笑,拜見大人。”
薑汜的狐狸眼微微一眯,透著淡淡冷意,“剛入宮的?”
“回大人,是。”譚笑笑縮著身子應了一聲,約摸是她某一行為舉止出了紕漏,讓眼前人瞧出來了。
也幸虧原主真的隻是剛入宮,確實是什麽都不懂。
“去尚方司領罰吧。”那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卻讓人嚐到了無盡的寒意。
尚方司就是慎邢司,古代宮人領罰之地,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權勢,果然是她越不過的高坡。
譚笑笑低眸,乖巧地應了一聲,便等那人遠去,才緩緩抬頭站了起來……清冷的眼眸瞥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眼底劃過了一抹了然。
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譚笑笑麵容淡定地拍了拍已然沾濕的裙擺,隨意地擦了擦雙手,視線忽而一頓,停在了假山上……
幹燥的火折子安靜地停放在那裏,譚笑笑隻是看了一眼,也沒去拿——誰知道有沒有命受這份恩呢?
譚笑笑淡然地轉身,似不曾見那火折子那般,摸黑離去。
須臾,清冷的夜風吹起,假山一角上的火折子輕輕地顫了顫,如同一隻小蝴蝶拍打著翅膀,搖搖欲墜。
一隻幹淨白皙得讓人嫉妒的手輕輕地撿起了火折子,隨意地收回了玄色的袖子裏。
隻見那人抬眸,漂亮邪魅的狐狸眼緩緩撩起,望著譚笑笑消失的廊角,似有似無地勾了勾唇。
他可沒看錯……那丫頭,從頭到尾,就不曾怕過他。若是不知者無畏也就罷了,那般淡定自若去領罰的模樣,可不像是不知者。
所以,她……會是誰派來的呢?
薑汜放下了衣擺,轉身時,裙擺飛舞,悠悠然離去。
去了尚方司能回來的,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譚笑笑醒來時,已然在碧梨院宮女住的那通鋪上了。
“你這丫頭,怎麽如此不小心偷懶還被發現了!”含夏心疼地紅了紅眼眶,看著譚笑笑那皮開肉綻的屁股,無奈地歎了口氣。
“含夏姐姐……”譚笑笑虛弱地喊了一聲,含夏便應了聲。
“沒事了。”譚笑笑牽強地笑了笑,反倒是安慰她來了。
“你怎麽安慰起我來,你這傻丫頭!”含夏又是歎了口氣,“十天半月怕是下不了床了,這太後大壽之日,你也隻能待在這。”
十天半月能下床才怪吧……但她樂得偷閑,前提是她能偷閑……幸虧她提前調了下數據,降低疼痛感,不然現在恐怕已經叫得嗓子都啞了。
譚笑笑想著,無奈地垂下了頭,頓了頓,想起了玉冬來,便隨口問道:“玉冬呢?怎沒回來?”
含夏臉色一僵,艱難地扯了扯唇角,眼眶紅了紅,淚珠子更是一滴滴落下,又似乎努力地憋著,哽咽道:“她……”
譚笑笑倏然有一種不好預感,她掙紮地想要起來,“她……怎麽了?”
“到底是命不好……就當做她出宮了吧。”含夏落淚,無聲地哭著。
譚笑笑顫了顫眼睫毛,緩緩閉上了眼睛,須臾,才伸手從衣服裏摸出了那髒兮兮的糕點。
在這裏,人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那不久前還活生生的人兒……已經沒了。
那樣毫無防備的笑容,想著明日的歡喜模樣……還在記憶裏。
譚笑笑捏了捏那包著布的糕點,啞聲道:“她犯了什麽錯?”
“你可千萬別去犯傻!”含夏擦幹眼淚,頓了頓,低聲道,“玉冬已經……我們更要替她好好活著。”
“隻是問問。”譚笑笑低眉順眼道。
含夏坐在床邊,溫柔地摸了摸譚笑笑,“聽聞是衝撞了貴人……”
那低斂的眼簾,擋住了眼底深沉而黑暗,她啞聲問道:“哪位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