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夏一想到玉冬,不由得又紅了眼睛,湊近她小聲道:“蘭淑儀娘娘。”

再細的,含夏就不願說了。

譚笑笑眸光一深,掠過了一抹流光,冷然之意竟顯。

“在這深宮之中,我們隻能委曲求全,才能保得一命,千萬莫想著報仇之事,使不得。”含夏摸了摸她的頭發,紅著眼眶溫柔道:“今日是太後大喜之日,晚些應該有賞賜,且在這裏等我回來。”

“嗯。”譚笑笑乖乖地點了點頭,含夏這才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含夏姐姐。”譚笑笑喊了她一聲,含夏便停步回頭看向她。

“怎麽?”柔聲問道。

譚笑笑張了張嘴,沉聲道:“保護好自己。”

“曉得。”含夏溫柔地頷首,便開門出去了。

外頭熱熱鬧鬧的聲音,與屋內的冷清黑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譚笑笑下巴抵著硬邦邦的枕頭,她看向了隻開了一小口的窗,望著窗外那淡藍色的天空,目光幽深而寧靜。

好一會兒後,她將那髒了的糕點拿出來,一口一口地幹吃下去。

譚笑笑雖是冷情,卻又有情。所以有一點,是她會做的——知恩圖報,不愧於心。

一份小到不能再小的糕點,也是滴水之恩。

纖細粗糙的手指抹幹淨了嘴角的糕點粉末,咽下那最後一口幹硬的糕點,抬起的黑眸透著淡淡的肅然清貴。

最不能得罪的,應是小人和女人。

宮廷內往往讓人忽視的小人物,將會成為貴人們致命的關鍵點。

如此,一連過了兩個月,夏日的步伐悄然近了。

譚笑笑依舊是碧梨院最普通不過的宮婢,打掃著外院,夜裏巡夜,日複一日。

風平浪靜的表麵,似乎在醞釀著狂風暴雨。

一夜,含夏匆匆地推醒了譚笑笑,將衣裳塞進了她懷裏,道:“快快起來穿上,上頭召見我們。”

譚笑笑一頓,起身迅速地穿好衣裳,跟著她一同出去了,淡漠的眼眸卻無半點驚慌之色。

一行宮女便步履匆匆地跟隨著綠寶嬤嬤向行宮走去。

夜風來襲,宮燈被吹得吱呀吱呀地搖著,即便是初夏,也讓人不由得冷顫了下。

到了一座宮殿前,殿堂外擺著一盆盆似高雅的春蘭,卻隱隱有枯萎之勢。

譚笑笑低了低眼眸,她知道這裏是蘭淑儀所在的蘭月宮,裏頭傳來了男人震怒的聲音和瓷器摔碎的聲音,隱隱約約會傳來了女子哭泣聲和一些求饒聲。

“定是出了事了……”含夏拉了拉譚笑笑的手,給她一個眼神。

再遲鈍的人也知道,這時候進去就是找死啊!

宮女們的臉色一下子都蒼白了,誠惶誠恐地相互望了一眼。

“愣著做甚,還不進去。”綠寶嬤嬤佇立在殿前,傲慢地瞥了他們一眼。

宮女們期期艾艾,還得守著規矩進去。

被燈點亮的宮殿內,滿地狼藉,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譚笑笑也隻敢匆匆一眼,瞥見了那床榻之下亂成一團的主人公……

蘭淑儀是曼麗多姿的女人,那嬌若鮮花的小臉此刻卻布滿了淚痕,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淩亂不堪之下,卻難掩那周身刺眼的吻痕狼藉。

而她身後的男人,**著矯健的身軀,卻難掩**之色,男人正是五皇子朱成華。

什麽情況不言而喻了。

哪個男人都不能接受的事情,擱在了帝皇身上,就是千百萬倍的羞辱和難堪。

即便是最寵愛陌皇子,這麽多人看著,也隻剩下六親不認了。

譚笑笑安靜地垂下了眼簾,規規矩矩地跪在了一旁,袖子下的手握緊著,掐進了手心也毫無知覺。

一抹紅服掠過了她眼底,從她眼前經過了,紅衣下端斜向排列的線條稱“水腳”,水腳上有波濤翻滾的水浪。

這是朝服專有的紋飾。

譚笑笑一驚,心中瞬間有非常不好的預感,她將頭低得更低,更是不敢出聲——不會是……真是這般倒黴?

“皇上聖安。”雌雄莫辨的聲音,清冽平緩,讓人不由得安心。

“將這兩個混賬東西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皇帝盛怒,君威難測。

“父皇!父皇饒命啊!”五皇子朱成華跪著爬過來,淚流滿臉得很是醜陋不堪,他道:“兒臣是被冤枉的!是這個賤人勾引兒臣的,定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兒臣啊……”

皇帝上去就踹了五皇子一腳,氣得胸口一上一下地,就快冒煙了。

“不知廉恥的東西!”

“臣妾冤枉啊……”蘭淑儀跪地磕頭,心慌得隻想為自己開罪,“是五皇子他……他突然闖進來,意圖對臣妾圖謀不軌啊!皇上明查啊!”

五皇子瞪著蘭淑儀,暗罵這不要臉的賤人,此刻兩人大禍到臨頭各自飛,誰還溫情剛剛的火熱曖昧。

這下子更是惹怒了皇帝。

“皇上,保重龍體要緊。”那雌雄莫辨的清冽聲音再一次響起時,如沐清風般吹散了皇帝的暴怒。

“把這孽畜給我帶下去,由你親自關押審訊!死傷不論!”皇帝指著五皇子朱成華,道:“即刻起貶為庶民。”

“臣遵旨。”清冽雅致的聲音,平穩輕緩,令人舒心。

身為宦官卻自稱為“臣”,也是當今聖上親允的,可見薑汜有多得寵。

“至於這個女人,拉下去,五馬分屍。”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磕到額頭出血還不敢停的蘭淑儀,論她哭得多梨花帶雨,依舊冷酷無情。

最是無情帝王家。

皇帝要的永遠不是旁人的一個清白,而是他的臉麵!

“蘭月宮的人,都處理了。”皇帝大手一揮,對薑汜道:“剩下的都交於你處理。”

“臣遵旨。”薑汜不卑不亢地微微彎腰低頭,恭送皇帝。

滿殿的求饒聲,此起彼伏,好不淒慘。

“沒聽見嗎?還不執行。”那平穩清冽的聲音悠悠響起,卻含著攝人的殺意。

“薑汜!定是你害我的!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五皇子朱成華被侍衛按在地上,他瘋狂地瞪著薑汜,陰戾的眼裏透著蝕骨的恨意。

薑汜則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殺意微斂,不緊不慢道:“殿下,您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