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再見到祁連成和祁曉雪的時候,祁連成仍是滿麵春光,意氣風發,而祁曉雪除了眼睛還有些輕微的紅腫外,已經看不出什麽端倪了。
廣場上坐滿了人,但是都安靜肅穆,等待著這一場驅鬼界的盛會開啟。
祁連成站在高一層的台上,看著麵前這些坐在他身下的人,驀然生出一絲自己已站在驅鬼界頂峰的錯覺。
聲音也更洪亮:“在下祁連成,在此代表祁家宣布,道法會正式開始!”
此次道法會首先是三十歲以下各家的年輕一輩進行比試,比試後便是獲勝者與各家家主一起進行座談,共議今後驅鬼界的發展,並進行道術交流。
獲勝者幾乎就是預定的下一代話事人了。
祁家已經連勝兩屆。
分別是現在祁家的家主,以及祁書硯英年早逝的父親。
“比試分為初賽及決賽,初賽從符籙、法器、咒術三中抽一進行為期一日的比試,前三名進入決賽,共同接受一項委托任務,成功者即為此次比賽的冠軍。”
隨即公布參賽人員名單,都是來自各世家的優秀子弟,共五十人。
“我有疑問。”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引得眾人側目,淩瑤一看,這不暮靄嗎?
麵對四方望來的探究眼光,暮靄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臉上掛著似是而非的懶散笑意:“這參賽名單裏怎麽沒有你呢?”
祁連成心有不耐,他確實不想參加這次比賽,自從三年前鬧鬼地事件後他便落下暗疾,這些年他不僅沒有怎麽進步,反倒有退步的趨勢。
一旦參加比賽,他身上的問題很有可能會暴露,那麽他這個本來隱隱在年輕一輩裏執首的才俊,地位很有可能不複存在。
他正想出口推脫什麽,暮靄先他一步再次開口:“既然你能代表祁家家主發言,想必是祁家年輕一輩中最優秀的人,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難道不該為祁家爭個光?”
“或者說,祁大少爺認為自己已經遠超年輕一代,應當與各家前輩們平起平坐了?”
這句話幾乎將祁連成架在了火上烤,他無從拒絕,隻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在下怎敢與各位前輩相比?自然也會參加。”
隨後祁家家主起身,從抽簽筒中進行比試項目的抽簽。
他滿臉病容,由祁曉雪扶著都見身形晃動,很明顯以重病纏身,命不久矣。
怪不得祁家會由祁連成代表發言,還打算讓祁曉雪嫁給他。
抽中的項目是符籙,參賽者需畫出自己所能駕馭的最高等級的符籙,最終以符籙的等級、品質為評判的標準。
在這個小世界中,符籙的等級分為金銀紫藍黃,以金為尊,但如今末法時代,已無人能夠繪製金色符籙,僅幾大世家內還保存有先人所畫的幾張,但也無人敢使用。
因為符籙的繪製和使用都跟施咒者的能力相關,能力達不到而強行繪製或施咒,符籙憑空損毀事小,還會反噬施咒者,輕則受傷,重則斃命。
如今世上能繪製銀色符籙的也隻有寥寥幾人,都是近乎要仙去的老前輩了。
目前各世家家主及長老能繪製的也就是紫色符籙,族人及門下弟子日常所用的幾乎都是黃色符籙,偶見藍色。
比賽所用材料由祁家提供,也可以自備。
設總壇行祭禮後,眾人回房沐浴焚香做好準備,子時一到,比賽開始。
此時正是陽消陰長、陰陽交接之時,靈氣最重,為畫符的最佳時機。
桌上金銀紫藍黃無色符紙皆有,但沒人敢動使用金色和銀色符紙的念頭。
祁書硯掃視了一下四周,大多都是拿的藍色符紙,隻一兩人麵露遲疑地取用了紫色。
暮靄老神在在、坐無坐相地撐著腦袋,他自己就是鬼怪,畫符?對付自己嗎?
祁連成則是恭恭敬敬地請出一張空白的紫色符紙,尚未動筆,便已見其上光華流轉,紫氣蒸騰,可見上上佳品。
正在觀戰的各家長輩們低聲討論了起來,都很驚訝祁家竟為了這麽一個比賽就動用這種上乘符紙。
單此一事上他便占了上風,目光匯聚,心上得意。
係統告訴淩瑤,在原世界中,祁連成便是在此次道法會上一舉奪魁,站穩了年輕一代第一人的地位。
祁書硯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取用了一張普通的紫色符紙,動筆前默念了幾遍《靜心咒》。
他又看了祁連成一眼,見他已神色自信地開始動筆,似乎繪製紫符對他來說也隻是小事一樁罷了。
現場共有五個人繪製紫符,自然吸引了所有觀禮長輩的目光,尤其是祁連成,大家的心底裏幾乎都已經認定他是第一了。
待心境略微平和,祁書硯也開始落筆,剛開始還算順利,但行至一半時,他愈發覺得心慌意亂,指尖開始顫抖,大腦一陣一陣地眩暈。
氣血上湧,喉頭微甜,祁書硯連忙施了個小咒壓製住反噬。
這一張符已毀。
周圍仿佛響起了惋惜的聲音,他是第一個失敗的。
祁書硯心底浮起一股莫名的頹然,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做到心無雜念。
他有雜念,哪怕他如今已幾乎不曾提起,但他對祁家,對祁連成,做不到完全的視而不見。
他心底瘋狂地想壓祁連成一頭,導致道心不穩。
感受到祁書硯的狀態不對,淩瑤悄悄傳音安撫。
見淩瑤把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又把祁連成貶得如同路邊的爛石頭,祁書硯忍俊不禁。
他輕輕摩挲了幾下掛在腰間的那個淩瑤俯身的荷包,眼神一定,隨即重新打坐,一邊恢複精氣神,一邊一遍遍地默念《靜心咒》。
很快便過了半個時辰。
期間無數或疑惑或打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似渾然不覺。
待到心靜若水,祁書硯猛地睜開雙眼,眼神如電。
他左手捏訣,右手執毛筆沾朱砂,氣聚筆尖,落下了第一筆。
他仿佛飄飄然至雲端之巔,萬物不可見,自我不可見。
唯筆遊龍蛇,緩急有序,渾然若與天道相合。
待繪至終點,落下最後一筆,祁書硯執法印蓋落,才恍若回歸本體,目視己身。
才發覺已汗濕衣衫,精力耗盡,臉色蒼白,冷汗如注。
繪製這種難度的紫色符籙,對他的消耗還是太大了。
好在這符籙光華流轉,內蘊天地之氣,終於畫成了,否則若是失敗,他現有的精力再難以支撐進行第三次畫符。
平日裏他隻有近三成的成功率。
在淩瑤消失的那三年裏,祁書硯不顧透支,瘋狂地提升自身,其中便包括學習和繪製各種涉及招魂的符籙。
甚至他還嚐試過古籍中記載的一種銀色招魂符籙,強行繪製,差點反噬喪命。
在祁書硯完成繪製的時候,子時已過。
雖然比賽給了他們一整日的時間,但一來畫符最佳時間子時已過,二來精氣神最好的時候都沒有成功,現在精力不濟,難道成功率還更大不成?
於是哪怕沒有繪製成功,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停筆休整,祁書硯是最後一個。
三大世家各派了兩名長老來進行驗收,看看這些繪製出來的符籙是否真實有效。
現場三十人畫黃符,十四人畫藍符,僅五人畫紫符,暮靄什麽都沒畫,直接出局。
經驗收,三十張黃符全部合格,十張藍符合格,而紫符隻有祁連成和祁書硯的合格。
而以祁連成的符籙為上品。
初賽的勝利者似乎已經鎖定是祁連成。
“等等,我還有疑問。”一道質疑的聲音再次傳來,眾人定睛一瞧,又是那個交白卷的暮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