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因窒息感喪失意識的少年,被惡作劇般折騰的渾身沒有一絲力氣。

他雙手十指無力的癱軟在地上,眼神模糊渙散。

一直死死壓在他尾脊骨上的膝蓋終於鬆開,指尖跳動幾下連挪動的力氣都沒有。

恍惚間聽到耳邊有什麽鬆軟的腳步聲響起。

“嗒——嗒——嗒——”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才勉強眼神清明的咽了咽口水的艱難聚焦。

眼珠子透過厚重的泥土向上平移,一路順著麵前的黑色英倫風小皮鞋滑過蕾絲花邊的白襪,修長筆直的大長腿,在藍白格裙下若隱若現。

再往上,可以看到垂在身側細膩如玉的雙手上,右手手腕係著一根白絲帶。

微微往外擴的白絲帶顯露出主人的幾分恣意狂狷。

羊脂玉般透亮的雙臂旁是纖細的腰肢,和完美的身材。

黑色微卷長發鬆散披在身後,那張他看了不知多久的精致麵龐,此刻變得無比陌生,好像換了一個人。

“雜種,怎麽不叫了?”蘇仟腰吐息如蘭,瀲灩水波**漾的眼眸勾魂攝魄,冷銳翹起的嬌嫩粉唇恣意傲然。

徐朝陽混沌模糊的意識隨著虛弱的呼吸聲愈發模糊。

這個人是……徐月兒?

是那個……一直畏畏縮縮,任他欺負打罵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的徐月兒?

徐朝陽看著這張明豔至極的麵龐,隻覺得刺目到了心中。

恍惚間,他回憶起了藏在最角落位置裏的記憶。

他和徐月兒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他不記得自己的母親是誰,隻知道自己在十歲以前,一直生活在一個別墅裏,由私家老師教養,由一個保姆照應他的生活起居。

直到十歲他被人帶著去了另一個更大的別墅,那裏有著自稱他父親的男人和一個比他大了幾天的姐姐。

雖然他們口口聲聲說是他的父親姐姐,但是他卻對他們厭惡至極,隻是冷漠。

可是不管他怎麽冷漠,他這位比他才大了幾天的姐姐卻不知道為什麽對他溫柔的不行。

她會靦腆溫柔笑著摸他的腦袋,會牽起他的手給他講好聽的睡前故事……

就這麽一直循環著反複。

他終於受不了的對她發了脾氣,質問她為什麽對他這麽好,明明他們不是親生的。

可是他這個姐姐,卻手足無措憋紅了臉,說了一句:“我……我沒把你當我的弟弟,我,我把你,當,當我的兒子了。”

他晴天霹靂的同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說什麽?”

他的姐姐扭扭捏捏的扣弄著指頭,聲音細弱蚊蠅:“我也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我的媽媽,隻從電視上看到做媽媽的要這麽對待自己的孩子。我從爸爸那裏聽說,弟弟也從出生起就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媽媽,所以我就……就……”

他有些發征的愣在了原地,看著麵前比他還要矮了一頭的女孩兒,什麽話也說不出。

後麵的事情他記不清了。

隻記得自己和她的關係還沒緩和多長時間父親就讓人把他送走去別的地方學習。

因為父親覺得有她在他身邊,影響到了他。

他被送到了其他學校上課,也有在打聽她的消息,可是父親蠻的太密不透風,他什麽消息也沒聽到。

直到十六歲那年他從保姆口中意外聽到了她與某家公子訂婚,商定等到大學畢業那天就嫁給他的消息。

那一刻他喪失理智般再也坐不住,直接找到了父親質問。

最終吵了個一拍兩散的下場。

但他的目的達到了。

他終於回到了家。

可看到的,卻是一個與記憶裏完全不一樣的人。

她變得畏手畏腳,陰鬱沉悶,渾身散發死氣的坐在角落裏,一句話也不說。

更是連看他一眼都不看。

好像這麽多年,隻有他記得幼時的事情,她卻把他給全部忘了一樣。

長久以來的所有堅持,在這一刻崩塌。

他發了瘋的折磨她,嘴中罵出無數粘膩發臭的惡毒話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像是為了抓住什麽一樣,無時無刻不盯著她,一次次的大罵和喪失理智的踢打。

看她在瀕死之際流出的眼淚,染著水痕的眼眸,和那雙幼時笨拙稚嫩用著無盡溫柔情緒望他的眼眸變為祈求,他隻有深深的無力感和更大的崩塌。

最終迎來了徹底的崩壞……

徐朝陽幹涸的嘴唇上泥土深深鑲嵌在他的唇縫中,看不清樣貌的麵龐,唯有一雙印刻著蘇仟腰身形的眼眸還算清晰。

似是透過灰粒縱橫的時間洪流中小心翼翼的確認眼前的光芒是否是真實的存在。

“你……是誰?”徐朝陽虛弱破碎的從喉間吐著斷斷續續的話語。

死魚般癱軟在地的人,此刻溫順柔軟的不像話。

他的雙眼閃動著剛出生小狗般可憐的光澤。

和剛找到蘇仟腰時凶狠殘暴惡魔模樣的人,全然是不同的兩個人。

蘇仟腰眼睛微眯,心頭有著莫名的感覺。

雖然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但是莫名……覺得這句話很陌生。

就好像……她打過許多這種人,但他卻是第一個被打後非但不氣的要殺了她,反而詢問她是誰。

更確切的說是……透過她,詢問“她”在哪兒。

突兀的,心髒處陣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蘇仟腰唇色發白,臉頰白的近乎透明,額角更是有汗珠滾落。

心髒不聽使喚的劇烈跳動,像是想要宣泄說出什麽話一樣,熱血滾燙嚎叫,拚命掙紮著想要逃出。

徐朝陽察覺到了蘇仟腰的變化,喘息著,用盡身體全部力氣的坐起身。

他費力的抬頭,下一秒就會昏過去的望著她。

那雙掩藏在泥汙之下的黑色眼睛,亮的可怕。

蘇仟腰雙手十指深深的掐在手掌軟肉中,指甲用力到在手掌心掐出了月牙的痕跡。

可她仍舊一動不動,除了麵色發白和額角不受控製滾落的汗珠外,讓人看不出她有什麽其他的不對勁。

心髒處的滾燙,順著她的血管血液不斷灼燒,燒透了她整個全身。

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