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

“殿下……”

“本君明日便回。”

淩霄最後抬頭看了臨淵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臨淵一出一出地走過小木屋中的每個地方, 最後在西天的雲彩鑲滿金邊時,他躺在了攸寧睡過的**。

閉上眼睛。

混沌之中,他感覺一股熟悉的氣息在向他靠近,很近很近……

他似乎看到攸寧在像自己笑眼盈盈地走來,但是她雙手一撈,卻散作了一片雲煙。

“攸寧!”

臨淵陡然坐起身來,卻發現床邊果然站了一人。

“攸寧!”

臨淵陡然將那人擁入懷裏,緊緊地抱著、箍著,似乎要將人給嵌入骨血,口中不停呢喃著攸寧的名字。

而對方顯然十分乖巧,任由他抱著,甚至還主動伸手環上了他的腰身。

“攸寧,你回來了嗎?攸寧……”

“仙君……”

然而被喚作攸寧的男子堪堪開口,臨淵便猛地推開了他。

那人跌倒在床側,回眸看向臨淵時,澄澄的貓兒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

臨淵蹙起眉頭,“你不是攸寧!”

男子緩緩起身,緩緩走到臨淵的下首站好,然後恭恭敬敬地看向臨淵。

“仙君,我的確不是攸寧,我隻是她屋中幻化成精的一塊銅鏡罷了,喚作空桑。”

臨淵狹眸半眯,隻是冷冽地看著空桑,並不多言語。

然而隻是這目光,便叫空桑渾身都壓迫得緊。

不待臨淵發問,他便主動交代道:“仙君,我在三百年前便已初有靈識了,不過卻隻能感知外界,不能做出反應。”

“而仙君住在這木屋中三百年,空桑有幸沾染仙君仙氣,這才得以幻化成形。”

他微微一抬眸,便看到臨淵緊緊盯著他的模樣,一瞬不眨。

波濤洶湧下,是滿腹的情深。

不過他很清楚,臨淵是透過他,再看另一個人。

空桑柔柔一笑,清澈的眼眸似哀非哀。

“仙君,我隻是枚銅鏡之時,見攸寧最多,所以才幻作了她的模樣,而並非刻意為之。”

臨淵薄唇微微繃著,幾番囁嚅,終究是什麽也沒說。

隨即空桑便見臨淵起身,朝屋外走去。

“仙君!”

空桑有急,他甚至不管不顧地直接上前拉住了臨淵的袖口,生怕臨淵突然回天界,那他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臨淵渾身僵了一刹,若不是空桑和攸寧長得一模一樣的話,就憑空桑的這番舉動,臨淵能直接拍得他魂飛魄散。

“說。”

臨淵目光聚焦在屋外,並沒有落在空桑的身上。

空桑有些難為情地咬了咬下唇,然後似是豁出去了一般道:“仙君,空桑……空桑原意代替攸寧陪在仙君左右。”

空桑話音一落,纖細的脖子猛地就落入了臨淵的手中。

隻要臨淵稍稍一用力,他將近四百年的修為,就可以完全毀於一旦。

“就憑你!?”

臨淵的雙眸陡然燒起熊熊的火焰,那冰冷的眼瞳,似是要將空桑給生吞活剝了。

空桑眸底迅速蓄滿了痛苦的淚水。

他微張著嘴唇看著臨淵,眼底有一絲的祈求,又藏了一分自嘲的笑意。

臨淵手指陡然一顫,然後便鬆開了手。

空桑跌墜在地,捂著喉嚨用力地咳嗽起來。

他雖然和攸寧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本質上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隻是在臨淵掐住空桑脖子的那一刹,空桑眸中的神態,卻是與當初攸寧的如出一撤。

讓他,再也無法下手。

“你好歹是攸寧身邊的人,本君不傷你,你走吧。”

空桑緩緩地站起身來,貓兒眼盈盈若水。

他微仰著頭看向臨淵,淡色的嘴唇勾起輕輕的弧度。

“仙君,空桑並沒有太多的非分之想,唯一不該的,就是妄想能夠一直隨侍在仙君左右。”

臨淵眉頭深鎖。

空桑似是為說了這樣的話,而感到有些羞赧。

微微垂頭,雪白的雙頰便已經染上了些紅暈。

“這麽多年,我又怎麽看不出仙君的情之所鍾……”

空桑又重新抬眸,微微笑道:“我最開始說的那番話,也並沒有想要取代攸寧在仙君心中位置的意思。”

“我隻是想,想陪著仙君……就,就足夠了……”

空桑說完這番話之後,並未再言語,隻是默默地站在臨淵的身後。

看到他頎長的背影,被西天的雲彩鍍上了一層泛紅的金邊。

無上至高的神袛。

他便那樣微微仰頭望著他,仿佛在朝聖。

然後,臨淵轉過頭來,看向空桑的時候,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空洞。

空桑隻聽他說:“好。”

然後他便成了仙。

臨淵徑直將他帶回了天界,讓他住在自己從不讓外人涉足的祁曜宮。

天界鬧翻了鍋。

因為天界太子戀上一個妖界的妖精,為了將這個妖精留在身邊,不禁助他成了仙帶回了天界,還為此損耗了半身的修為。

天帝雷霆大怒,天界嘩然。

但隻有空桑一人知曉。

臨淵廢了半身修為,也根本不是為了助他成仙。

讓他成仙,哪能費得了這麽多功夫。

但是臨淵半個字也未曾和他人透露過。

空桑仍然名喚空桑。

他是他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即便有著和攸寧一模一樣的容貌,但是他也沒有刻意模仿過攸寧半分。

攸寧太過狡黠靈動,而他是溫吞的,不緊不慢的。

天上鬧得天翻地覆,臨淵被天帝叫走訓誡了無數次。

不過臨淵似乎根本聽而未聞,不作理會。

他留在祁曜宮的時間並不多,但是他會在每天晚上太陽剛落山的 那一段時間,來陪空桑吃晚飯。

空桑總是會在這段時間,開心不少。

一雙柔柔的眼睛,會比平日裏光彩不少。

然而他幾乎不會講話,因為他知道,臨淵定是不太喜歡他講話的。

因為有時候,他不經意地一抬頭,便會看見臨淵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冰冷的眼瞳下,埋著濃烈的相思和絕望。

空桑想,他自己是受不得這些的。

所以他便隻顧埋頭吃飯。

空桑是喜歡臨淵的。

臨淵清楚,空桑自己也清楚。

然後他便在臨淵的祁曜宮住了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