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的撩撥無聲蔓延。

或者是試探。

這是般姝這些天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祁醉是她的攻略目標,但她沒想到,他也是阿闕。

在那個遙遠甚至早已模糊的世界裏,他與她是相依為命,互相取暖的姐弟。

但般姝不可能就不攻略他。

令般姝有些焦灼的是,季淮、盛野、沈祈舟的攻略值早已達到滿值,就連陸執予也在認出她的那一刻,攻略值瞬間衝向頂端,像極了他頃刻失控的情緒。

隻有沈酌和祁醉。

這兩個棘手的男人。

祁醉似乎已經敏銳洞覺了什麽,他的攻略值一直維持在99,無論是重逢還是現在,沒有任何波動過。他已經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

甚至可以瞞過係統。

而沈酌,雖然他並不知道般姝的任務,但也能猜到般姝的任務和這幾個男人有關。

況且他也是任務者。

對於某些規則比般姝還要駕輕就熟。

他知道,如果輕易讓般姝得逞,等到般姝完成任務脫離這個任務世界的那一天,他甚至連會不會再遇見她都不知道。

沈酌是個優秀的任務者。

心硬,絕不會對任何一個人動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是在這次極簡單的,極普通的任務,他甚至篤定自己不會花費太長時間就可以完成的任務裏——

愛上了一個女人。

比他還要冷心冷肺,在感情中遊刃有餘的渣女海王。

他一直在克製著自己洶湧的情感。

不想讓她那麽快得逞。

拋棄他。

祁醉呼吸灼熱了些,他安靜乖巧地垂下了眸子,說出來的話卻僭越又大逆不道。

他舔了舔唇:“如果阿姐選我。”

“我不會難過。”

他會高興到瘋掉。

般姝也靜靜回望著他,忽然笑了聲,她盈潤的眸裏充滿了溫柔,祁醉忽地眼眶發燙,募地逐漸濕潤起來。

“阿闕向來聽話,我知道的。”

她頓了頓,“所以,阿闕會讓我如願的對麽?”

祁醉放在膝蓋交握的大手緊緊捏緊,他四肢發涼,倔強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其實阿闕撒謊了。他知道的。

她又要拋棄他。

“我們下次會再見的。”般姝溫柔地撫摸著他僵硬的脊背,房間裏的窗簾沒有拉緊,一束日光照亮了般姝溫柔眸底那一絲令人膽寒的涼意。

房間裏的攝像機早就在般姝的授意下停止工作。

事實上,這對於係統來說易如反掌。

“下次,阿闕一樣會找到我,不是麽?”她的語氣越發溫柔,溫柔得祁醉眼淚掉得更凶。

大顆大顆的淚珠幾乎是“啪”的一聲墜落。

般姝溫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淚。

這很親密。

祁醉的腦子一下子空白下去,連思考都不能。

他從未告訴她,在這樣的午後,她在他批改奏折的案台上小憩,他也曾偷偷地這樣吻她。

在她要與褚韞成親的前夜。

他捂在被褥中失聲痛哭,那時她一定以為那隻是幼弟不舍長姐出嫁,可沈闕知道不是的,根本不是那樣……他與阿姐互相扶持,依偎,取暖,理應這樣一直度過餘生。

就像兩隻同樣飄搖的小船。

他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以血緣為紐帶。

但她要嫁人。

阿闕隻好順著她。他不肯讓她傷心。

在她死後,那個破敗的小村莊裏,總有人將他與阿姐稱作少年夫妻,那時他極高興。但他隻敢在心裏偷偷喜悅,站在阿姐的墓前,他連告訴她也不敢。

就是這樣暗無天光的心思。

在這個吻中徹底土崩瓦解。

青年骨節分明的大手扶上了般姝的腰,力氣極重,他的喘息聲昭示他同樣紊亂的情緒。

“姐姐……”他眼中逐漸染上濃重的情欲,不得章法地胡亂將吻落在般姝的眉心,臉頰,嘴唇,最後哆哆嗦嗦地舔舐般姝柔嫩的耳垂。

帶著一絲討好意味。

他在取悅她。

但他上輩子加這輩子就是個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的雛兒,再怎麽樣小心珍重,動作總歸惱人又粗魯。

般姝心下一驚,忙推開他。

在祁醉委屈又懵懂的眼神下,般姝緩慢把淩亂的衣服整理好,心裏的負罪感愈發深重。

“阿闕。我們這樣不合適。”

她闔了闔眼,“抱歉。”

祁醉眼淚又撲簌撲簌地掉。

唇紅齒白的俊臉上一派無辜委屈之色,真惹人生憐。

他作為沈闕時就生了一極好極豔的皮囊,如今他成了祁醉,這副皮囊同樣讓人心生綺念,如白茫茫的霧裏勾魂奪魄的豔鬼。

“姐姐,你還要拋棄我。”他的口吻極平靜,偏偏他眼眶紅得要滴血,他咬著牙,“你騙我,你一直都在騙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壓抑疼痛的心髒,“阿闕為了找到他的阿姐,翻過跟頭,吃過泥水,得過癆病,他狼狽不堪,可笑地相信他的阿姐一直在等他……”

祁醉像是在陳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

“後來啊,他才知道,阿姐一直都在騙他。”

“她一直都有自己的目的。”

“在她心裏,或許他也隻是個完成目的的趁手工具,她目的達到了,工具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她走了,把工具的心髒也一同帶走了。”

祁醉微微一笑:“姐姐,你說,是這樣麽?”

“在姐姐心裏,阿闕一文不值是麽?”

般姝有些驚訝地看他,“你怎麽會這麽認為?”

雖然她對那些任務目標的確沒什麽特殊情愫,但對待沈闕,到底有幾分不同。

祁醉難堪地笑了一聲,看,他的阿姐永遠都這麽勝券在握,似乎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事可以影響到她的情緒。

他死了。她也不會有一絲動容。

祁醉悲哀地想。

但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冷心冷肺的女人,也曾驚慌失措地絕望痛哭過。

那時,般姝以為她一輩子的淚水都在那個雪夜裏流幹了。

可那個溫柔的男人用一貫包容的神色看著她。

讓她別哭。

他是因她而死的。

可他從未怪她。即便到死,他仍溫柔地寬慰她,自責自己嚇到她了。

般姝知道,他愛她淩駕於生命。

在祁醉卑微的目光裏,般姝猝不及防想到那大片刺目的鮮血,指尖不自覺緩緩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