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雪青抬頭,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麽突然要看我的胎記,以前不是看見過嗎?”

“方才失去意識時夢到了幼時的情形,突然很想再看一次。”巴砳倒也沒有隱瞞雪青,以前根本不記得胎記的具體模樣,也沒有仔細確認過。

隻是憑一時感覺和雪青的話就認定麵前這個人就是多年來一直紮在自己心底的人。

雪青視線再次落下,眼神有些許飄忽不定,但是想起巴砳曾經親口承認其實想不起胎記具體模樣,現下僅僅就著月光,能見度很低……

“既然你很想確認我手上的胎記,我也不能落了你的念想,不過現下這樣的情形也看不清楚吧。”

“無妨,隻是一個念想罷了。”不知出於何故,巴砳並沒有把自己能夠看清事物的事情告訴雪青。

雪青嘴唇不自覺的抿著,不過自己手臂內側確實有個紅色的胎記,何故需要如此擔憂。

給自己壯完膽的雪青輕輕的拉起了自己月白絲綢衣袖,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臂露出,靠近肘部的手臂內側確有一個紅色的胎記。

雪青的動作在巴砳眼中像是自動放慢了節奏,過於緩慢的進度讓巴砳的心一點一點的提起,在見到胎記的那一瞬,重重砸在地上。

白玉般的藕臂十分誘人,就是那紅色的胎記也沒有打破其美感。

雪青的胎記約莫一個白酒杯大小,形狀並沒有規則,說不出像什麽,比起紅色似乎更淡一些,像是深一些的粉。

“巴砳?”長時間的靜謐讓雪青心底沒由來的有些焦躁,似乎有什麽事情發生在了她不知道的時候,無法控製。

看著麵前朦朧的身影,雪青不敢問出那句:你是不是想起了胎記的模樣?

但巴砳依舊沒有回答,越來越久的安靜把雪青僅剩的安全感吞噬殆盡。

“巴砳?你怎麽了?”雪青還是忍不住開口,她急切的想要得到巴砳的回應。

“……沒什麽。”巴砳被此事混亂,一時分不清自己對於雪青的情感究竟是建立在幼年記憶上,還是和雪青之間的相處。

沒有確切得到答案的巴砳並不打算直接告訴雪青,他已經想起幼時之事的所有細節。

能夠得到回應對於現在的雪青來說已是極大的安慰:“你在信上說今晚有事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事?”

雪青心底隱隱期待,如果她的預感沒有錯的話,今夜或許就能決定兩人是否能夠相伴相隨。

巴砳看著雪青期待的小臉,原本早已打好的腹稿被剛才措不及防的事實給打亂了。

“我明夜就要歸國奪位,此去之途必定遭逢艱難險阻……”

“嗯!”雪青重重點頭,臉色莊重:“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和你在一起是我覺得最正確的事情,早已不懼任何險阻。”

巴砳聞言牙關一緊,複而放鬆:“我不願你跟著我擔驚受怕,吃不必要的苦頭,我在狄國留了近百精兵,定能護你安危。”出口的話已然變樣。

“你且在狄國安心等待,不必替我擔憂。”

雪青臉上期待的神色漸漸褪去,巴砳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他並不希望自己陪同左右。

不,這是因為巴砳心疼自己,不願自己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擔驚受怕而做的決定!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雪青開口:“巴砳,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堅強,隻要有你相伴,無論何地我都甘之如飴。”

若是這話在巴砳未曾記起,也未再次查看雪青胎記時說,巴砳一定會按照雪青的意願,把她一同帶走。

但……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因為以身犯險,乖乖聽話,在這裏等我好嗎?”巴砳柔聲安撫著雪青。

在他真正梳理清自己的感情前,他還做不到時刻麵對雪青這個並不是自己心中執念的人。

雪青的臉色有些勉強,但在巴砳麵前的她向來善解人意,勉力做出尋常笑模樣:“好,我會乖乖在這裏等你,做那個在背後一直默默支持你的女人。”

“謝謝你。”巴砳重新摟住雪青,眼底的神色沒有人看見。

把雪青悄無聲息地送回了房間,巴砳按著來時的路返回,速度卻更快了。

沒有人能懂巴砳現在的情緒,隻有猛烈擦過臉龐的風可以帶走些許。

一夜未眠,巴砳晨起時麵色正常,無人看出他昨日的彷徨。

他想清楚了嗎?好像還沒有。

巴砳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希望時間快點流逝,他需要讓更多繁重的事物占據他的思考。

一天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就這樣過去了,夜,來的如願以償。

……

【清晨,公主府】

狄邇已經能和衛致來交手上百回合,放眼全國也是佼佼。

“衛致來,你相信我說的話嗎?”狄邇在和衛致來共進午膳時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衛致來拿著筷子的手一頓,點了點頭:“信。”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誰知狄邇聞言一笑:“哈哈哈,你說你除了武功高外哪兒點像個將軍?以前是動不動就臉紅,現在更是像個小孩似的誰都信。”

衛致來:“……”我這副模樣還不是拜你所賜。

看著露出無語情緒的衛致來,狄邇收斂的笑聲:“和你開玩笑罷了,你的人品、才識我很欣賞。”

衛致來不吃狄邇的套路:“你想說的是什麽?”

“今日可願陪我去上一趟郅梓殿?”狄邇垂下眼簾,把目光重新放回午膳的菜色上,挾了片山藥放進嘴裏。

聽到這個名字,衛致來眼裏閃過些什麽,不過狄邇此時已經收回目光,並沒看見。

“我可以問問緣由嗎?”衛致來沒有要狄邇一定解釋清楚的意思,在狄邇麵前他向來把自己擺的極低。

“不用擔心。”或許是狄邇聽出了衛致來突然低落的情緒,自嘲的解釋:“我不會再像以前那般犯蠢,此次前去並非回頭。”

“我覺得巴砳有問題,想要親自登門一探究竟。”

衛致來神色認真:“可有何處不妥?”自聽到郅梓殿這三個字起,手中的筷子便沒有再動過。

狄邇麵色如常,往碗裏挾著小菜:“此人麵上溫和有禮,實際野心勃勃,我猜測他遲早會有返國奪位之舉。”

聞及此,衛致來想起了暗衛前日所報,巴國皇室似有波動,結合狄邇的話,可以得出,巴砳或許會選擇在此時……

“你懷疑現在在郅梓殿的人不是真正的巴砳?”

狄邇聞言挑眉,對於衛致來極快的分析聯想表示讚賞:“說的沒錯,此番前去就是想要查探其是否已經參入其中。”

“嗯。”衛致來點頭,還是沒有說出自己可以讓暗衛出馬,一查便知的事情,既然是狄邇想做的事情,他便會如她所願,陪著她完成。

……

【郅梓殿】

“公主駕到——”細長的調子向郅梓殿昭示著狄邇的到來,和上次低調不同,這次的狄邇要的就是大張旗鼓。

“公主殿下來訪,在下有失遠迎啊。”頂著巴砳的臉緩步走出的謀士麵帶微笑,從容不迫,聲音和正主一般無二。

狄邇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麵前的人,完全不懼時間的流逝。

假巴砳見狀也沒有絲毫慌亂,手中折扇輕晃,任由狄邇注視,目光觸及一旁低調的衛致來還淡定閑適的拱手一禮。

“又見麵了,衛將軍。”

衛致來沒有回話,拱手回禮表示回應。

“若在下沒有記錯,公主此番前來未曾有過通報,敢問公主所謂何事?”

“大堂似乎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假巴砳折扇一收,麵露慚愧道:“是在下思慮不周,還請兩位移步烽華亭。”

【烽華亭】

三人坐在三個不同的方位,侍從動作迅速的準備好了香茗和糕點置於桌上。

“這桃花糕和碧螺春都是公主喜歡的,烽華亭也是一直以來和公主相約的地方,公主現下可還滿意?”假巴砳臉上的笑完美無瑕。

狄邇垂眼掃過桌上的東西,倒確實和往日提供的不無二致。

“你怎知本宮喜歡的是桃花糕和碧螺春。”

假巴砳臉上的表情幾不可查的一頓,從善如流的解釋道:“公主來郅梓殿多次,次次準備的是這些,若是不喜又怎會忍受如此之久呢。”

“嗬……”狄邇聞言輕笑一聲:“好一個若是不喜又怎會忍受如此之久。”

不同於有些不知如何回話的假巴砳,一旁的衛致來目光帶著些許情緒,他聽懂了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和你說了也無妨,他若是派了人也總是會知道的。”狄邇意有所指,仿若看穿靈魂般的眼神落在假巴砳身上。

假巴砳麵上不顯,心下一驚。

“本宮從來不喜桃花糕,也沒有多愛碧螺春,沒有選擇的選擇,還叫選擇嗎?”

假巴砳的視線落在桌上,想以此巧妙的轉移狄邇那穿透力極強的視線:“公主所言甚是深奧。”

“巴砳公子向來以才學聞名,本宮不過是個普通人,說的話竟然也能讓公子稱奇?”

假巴砳更加懷疑自己的偽裝是否早已被看穿,狄邇那嘲諷的眼神讓他快要承受不住:“公主才智雙絕,過於自謙了。”

“本宮並未自謙,該懂的人自然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