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邇知道自己身邊跟著探子,卻絲毫不懼,也沒有要隱藏自己真實行蹤的意思,原來如何,現在依舊如何。
稚子知道巴砳派探子來就是為了查探狄邇手臂上到底有沒有紅色花型胎記,也不故意隱藏刁難。
在對練過程中動作豪爽的擼起袖子,一段玉臂毫無遮掩的露出,如雪般無瑕的右手手臂內側宛若雕了朵怒放的紅梅。
令人轉不開視線,衛致來因為狄邇今日反常的撩起袖子,被那白嫩嫩的藕臂晃了眼,露出了很多平時根本不會露出的破綻。
一招鷹擊被衛致來堪堪躲過,狄邇見狀調侃:“衛大將軍今日是怎麽了,心不在焉實力大減啊。”
衛致來嘴角隱晦的一抽,他現在這副樣子到底是誰害的,居然一點自覺都沒有。
狄邇也不是情商低的,一來二去也弄明白了衛致來反應變得遲鈍的原因。
停下招式,站在原地,她好像找到打敗衛致來的突破口了?
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狄邇惡趣味的一閃而過,習武之人講究的是武德,投機取巧這種勝之不武的事情她才不會做。
把右手手臂抬起,自己瞥了眼小臂上的紅色胎記:“你可是對我這胎記十分感興趣?”
衛致來點點頭,這是他見過最美的胎記,但他晃神卻並不隻是胎記的原因,這撩人的胎記隻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我的胎記原不是這般大小,”狄邇見衛致來挺感興趣的樣子,也不吝嗇口水和衛致來講述起來:“我記得小時候約莫隻有指甲蓋大小吧。”
“也沒有這般紅豔,紅中帶著點粉,不過這形狀倒是深得我心。”狄邇對於自己這個獨一無二的梅花形胎記很是滿意。
“許是一出生就有,我也分不清是因為喜歡上了梅花才愛屋及烏喜歡上了這個形狀的胎記,又或許是胎記太像梅花,才讓我對梅花有種特殊的喜愛。”
衛致來罕見的嘴角含笑:“梅花很好。”他也最喜歡梅花。
狄邇看著眼前這個雖然從來不在自己麵前板起麵孔卻也幾乎不露笑顏的男子微微一愣。
“沒想到你笑起來如此暖人。”狄邇對於誇獎向來不吝嗇,每次都把腦中的第一反應誇讚出來。
衛致來樣貌端正劍眉星目,許是隨了母親的曬不黑的膚質,縱然入軍操練多年也不見古銅色的肌膚,反倒是比尋常男子要白些。
五官隨父親,俊美硬朗沒有絲毫女氣,眼含笑意的時候眉眼會不自覺的彎起,瞬間柔和了整個麵龐。
給人極其強烈的治愈感。
和狄邇相處這麽久,衛致來依舊沒有適應對方措不及防就誇獎別人的習慣,乍一聽到臉色久違的泛紅。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繼續笑下去還是收起笑容。
“哈哈哈哈。”狄邇看著衛致來害羞的樣子爽朗的笑了起來:“你還是一如當初,臉皮子極薄,隨意說兩句就受不了。”
狄邇瞅著衛致來泛紅的臉龐細細打量:“我隻是誇了你一句,你就如此反應,我看你長得也是人中龍鳳,難道就沒有其他人誇過你的容貌?”
“不是。”衛致來的解釋毫無力度,在隨父出征前,確實有很多長輩對於他的容貌多有誇讚,但在軍中,幾乎不曾提起。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其他人的話語怎可和你相提並論。
“你以後要多笑笑啊,如此容貌棄之不用豈非可惜。”狄邇建議的態度很誠懇。
衛致來臉上溫度稍降,聽見狄邇的話語,不禁反問:“你對我的容貌如此滿意?”
“?”狄邇一時疑惑,但也如實回答:“算是吧,就是國內排上一排也是頂好看的了。”
衛致來算是適應了狄邇誇人的方式,做剛才的樣子微微一笑:“嗯,滿意就好☺”
狄邇直覺這句話似乎有什麽深意,卻也沒有細細思考,爽朗大方的點點頭表示應和。
“既你如此滿意,我會按照你說的去做。”會多展笑顏,但隻為你。
衛致來經過昨夜的思考,決定為自己的未來試上一次,不再像之前那般未曾有過努力就頹然後退。
也是因為他知道了,狄邇喜歡的人並不一定能給她幸福,但他一定會竭盡自己所能給狄邇最好的一切。
……
【巴國皇宮】
縱是暗使得到情報交給傳遞人員,快馬加鞭連夜趕路,到達另一國也已經是第二天夜裏。
巴砳因為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還在禦書房處理政務。
拿到情報紙的那一刻巴砳的手有些微的顫抖,對於馬上就要知曉的事實有些畏懼。
如果狄邇真的是自己十幾年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自己又要如何自處?如何整理對於雪青的情感?
如果狄邇不是自己找尋的那個人,一切都隻是自己毫無根據的臆測……
心底的那份失落感又是從何而來?
暗使在把信紙交到巴砳手中的那一刻便已閃身而出,屋內隻餘一人。
微微泛黃的紙張被緩緩打開,裏麵隻有寥寥幾字卻讓巴砳情緒複雜翻湧。
真的是她!
心中泛起的第一絲漣漪不是得到答案的喜悅而是苦澀,眼前閃現過去的一幕幕都是這些年狄邇和他相處的片段。
狄邇笑著為他講述宮中趣事的樣子……
狄邇努力了解他所有喜好、習慣的樣子……
狄邇親自挑選良木要為他製作扇子,還苦練繪畫和書法的樣子……
而他呢?他麵對這些時又是什麽反應?
笑容不達眼底的敷衍,日日被求相見的不耐,希望狄邇快點離去,好讓他和雪青早些私會時的煩躁……
最後刻在他眼前的是狄邇撞見兩人在百年梨樹下相依相偎互訴衷腸後絕望死心的眼神。
“嗬——”不自覺攥緊領口衣物的巴砳感覺有些窒息,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麽混賬事!
居然無視她的情感,無情地把狄邇越推越遠!
手中脆弱的紙張早已被巴砳不自覺的大力碾碎,無法拚複。
巴砳頹然的靠在椅背上,雙手顫抖地緩緩抬起,抓緊了自己疼得不行的腦袋。
他對雪青是真愛吧,這幾年的相處,就算原先是寄托執念,如今也培養出了感情,他不能就此棄雪青不顧。
那他對狄邇呢?真的完全沒有一絲情意嗎?就算她不是當年的小姑娘……
如若真的沒有感情,那如今這般洶湧的悔意又從何而來?
一定是因為之前的遊移不定,太久沒有見到雪青導致的情感錯亂,隻要把雪青接來就沒有問題了!
巴砳似乎恢複了精神,吩咐手下連夜趕去護送雪青來巴國。
而當時被巴砳強行留在狄國的雪青雖有精衛保護,卻沒有絲毫的安全感,並且這份恐懼一日見不到巴砳本人就一日不會消散。
說實話,巴砳離開前的舉動讓雪青很是不安,不知道他是否察覺了她隱瞞冒名頂替之事。
不過即便如此,兩人多年感情也不似作偽,應該不會如此絕情。
前幾日突然傳出巴國質子連夜出逃狄國,讓雪青的不安感更加強烈。
現如今全國上下都知道她和巴砳的關係,秘密歸國之事又暴露的如此之快且如此之猛,讓她無法不擔憂在巴砳將她接去巴國前她是否會遭到迫害。
雪青聽聞此事的始作俑者又是狄邇,心中的怨恨溢於言表,為什麽每次壞事之人都是狄邇,他們與她究竟是何仇何怨。
雪青的朝官父親也因為此事連連告病不敢上朝,深怕一上朝就讓狄青斂給當場拿下。
狄青斂卻沒有將其一族治死罪,隻是一卷聖旨削去了雪青父親和其族人在朝中的官職。
並不是狄青斂如何大人大量,而是他知道,就憑他們掀不起任何風浪。
雪青早盼晚盼、日盼夜盼,總算看見了黎明的曙光,等到了巴砳派來接她的暗使隊伍。
對於苦苦哀求,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的族人,雪青也是眼眶含淚。
“當初是你們在我落難之時不肯相助,反而落井下石罰我甚多。如今勢微倒是記起我的作用來了?”
雪青隻覺自己受了極大的委屈,眸中的淚珠落下,眼神卻帶著些許怨:“未曾在我落魄之時相助的親人,不要也罷!”
長袖一甩,頭也不回的跟著暗使離開這個她認為讓她傷心絕望的地方。
枉她幼時還認為家就是她最大的避風港,沒想到在現實麵前如此不堪一擊。
有的人天生三觀不同,並不會從他人角度考慮,也不會考慮自身是否有過差錯,他們隻知道不隨他們的意的愛的方式,那就是在害他們。
在犯錯之後毫無悔改之心,隻知道從他人身上尋找能讓自己心安的理由,片麵的看待事物。
最後還正義凜然的表示這是你們當初沒有無條件支持我,讓我傷了心而應受的報應。
世上哪有什麽絕對的對錯,不過是站得角度不同,看到的世界不同,所定的標準也自然不同罷了。
隻要你是主角,那這個世界就會為你而轉。
雪青在離開狄國途中並不算十分順利,遇到了守國兵士的阻攔,眾暗使帶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要想過去並不算十分簡單。
再加上嬌生慣養毫無武術底子的嬌弱身軀,在這不算近的距離裏連夜顛簸趕路,雪青算是真正吃了不少苦頭。
也為自己和巴砳的相見之途添加了不少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