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國軍營】
“衛致來，那消息是真的嗎？還是你故意命人偷偷放出去的？”狄邇坐在衛致來麵前質問。
“既是王兄坐下的決定，那為何我沒有第一時間得知此事？”氣鼓鼓的樣子倒像是吃了狄青斂和衛致來兩人之間的飛醋。
衛致來瞧著狄邇可愛的模樣失笑：“或許是因為我是將軍？”
狄邇無語的看著衛致來：“你什麽時候都學會逗我了，不怕我治你個以下犯上的罪？”
衛致來嘴角含笑：“不怕，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目光深情而直接。
狄邇移開視線，敗下陣來，自從表明心意後衛致來整個人就像是放飛了自我，在她麵前目光語氣態度一點都不收斂。
讓自小沒有受過這等炙熱情感的狄邇甚是不自在。
“行啦，和你說正經的事，別想糊弄我。”狄邇擺出正經的姿態。
衛致來也變了表情，此事他原本就沒想瞞著狄邇：“這消息是我爹、陛下和我三個人做得決定。”
“決定攻打巴國？”狄邇歪頭，對於突然的轉變有些疑惑。
“並非如此。”衛致來搖頭表示否認：“戰事已經連續三月有餘，且雙方幾乎勢均力敵，再耗下去也隻是徒廢糧草和將士的性命。”
“所以……”狄邇思路一下子開闊許多：“這是想要令巴砳自亂陣腳，從而選擇不再進攻而是考慮議和？”
“對，陛下不像巴砳那般有如此大的野心，對吞並他國並無想法。”
狄邇點頭，這到不失為一個好計策，不過具體也還要看巴砳之後的決定。
不多時，營內傳來消息，巴砳提出明日要和狄邇衛致來兩人當麵商談，隻能兩人前去，其餘大軍隻可遠觀，不可靠近。
狄邇和衛致來對視一眼。
衛致來對自己的實力十分自信，卻並不想讓狄邇和巴砳再次接觸，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狄邇倒是不怕對方有耍詐的心思，一來巴砳在得到消息後選擇談判商議而不是放置不管繼續進攻，這已經代表他最終的想法會偏向何處。
二來，狄邇對自己的身手還是十分自信的，至於衛致來的實力，那就更不需擔心。沙場十分開闊，並無遮擋，人數幾何一看便知，無需顧慮。
……
【兩國交戰處】
兩軍嚴陣以待，相隔不過百米。
狄邇與衛致來身著勁裝騎於馬上，立於狄國將士最前方，十分醒目。
巴砳首次露麵與沙場之前，騎著馬慢慢踱步到陣前，身邊跟著眾多原本習慣藏於暗處的暗衛。
狄邇與衛致來對視一眼，率先駕馬而出，巴砳也沒有耽擱，領著眾暗衛中身手最強的一個緩緩靠近。
四人相遇之時，剛好在兩軍遙遙相對的中間空地的中心位置。
“陛下可是前來商議退兵言和之事？”狄邇沒有廢話，在四人座下的戰馬站定之時便主動開口。
巴砳望著麵前兩人，沒有馬上接話，神色顯得有些冰冷。
狄邇望向巴砳的眼神滿是坦**：“還望陛下不要浪費雙方時間，盡快給個答複吧……”
“你當真要如此絕情？”巴砳打斷了狄邇的催促。
狄邇聞言一愣，沒有想到巴砳會問出這樣的話：“本宮不知陛下所言何事，還是回歸正題吧。”
“如果我說我悔了，你可願再給我一次機會？”巴砳無視了一旁的衛致來，深情地凝望著狄邇。
狄邇對於巴砳眼中那從未對她流露過的情意毫無所動：“往事休要再提，你我已是過客，何必強憶過去。”
巴砳眼神中流出一絲痛苦：“這些日子我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不能給我個機會彌補過錯嗎？”
狄邇對於巴砳的執拗有些無可奈何，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看來不說點狠的是結束不了這個話題了。
“不必說了，我們之間再無可能。”
巴砳犀利的目光射向一旁極其滿意狄邇回答的衛致來：“是不是因為他！你拒絕的原因是因為你喜歡上了他？”
狄邇麵色不愉，對於巴砳隨意扯上衛致來的行為很不滿：“不要扯上他人，縱然本宮終生不嫁，也絕不會在你身上繼續虛耗光陰。”
“你……”巴砳被狄邇完全不留一絲餘地的話語打擊到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巴砳，不必再廢口舌，狄邇的意思你已經聽得很清楚了，再說下去隻會讓局麵更加難堪。”衛致來神色淡漠的望著巴砳。
“與你何幹！”巴砳怒目而視，似是要把所有怒氣都發泄在衛致來身上。
“與我何幹？”衛致來轉頭看向一旁的狄邇，微微一笑：“你若終身不嫁，我便終身不娶，兩廂作伴，也是極好。”
狄邇看著衛致來眼中包含的暖意微微一愣，爾後淡淡地笑了。
兩個俊美非常的人相視而笑是一副極美的畫麵，卻令目睹這一切的巴砳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夠了！”巴砳出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不是說要商議兩國之事嗎……”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呼嘯而來，兩方對立，巴砳一方是背麵迎風，狄邇和衛致來就是直麵強風。
“屏住呼吸！”衛致來飛身坐到因突如其來的大風而雙蹄上翹嘶叫連連的狄邇的馬上，用手捂住狄邇口鼻。
此風來的蹊蹺，隻是幾息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衛致來剛才的舉動必定有其緣由，狄邇敏銳反應，卻也棋差一招，直覺周身無力。
衛致來為了狄邇的安危吸進去的氣體更多，現下還坐於馬上隻是強撐。
狄邇心下一沉，望向對麵似乎沒有受到影響的巴砳二人，不可置信道：“你居然使此等不入流的計策？！”
“什麽？”巴砳一臉驚疑不似作偽，剛才衛致來的話語和舉動他沒有錯過，心下也是疑惑重重。
“這怪異的風中有軟骨散，你們二人聞了無事想必早已服了解藥。”狄邇看著巴砳，眼中帶著失望。
“不。”巴砳被狄邇眼中的情緒刺痛：“不是我，你要相信我，我從未想過使用這等招數！”
“那你們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
巴砳神色驚然，被狄邇的話問得啞口無言，對啊，為什麽他沒有事情？
憶起了今日早晨雪青端著酸梅湯無論如何都要他喝下去的樣子，細細想來，那湯中滋味確實與尋常不同。
“你聽我解釋，這件事真的不是……”
“小心！”衛致來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巴砳的解釋。
原來是一隻長箭從巴國泱泱大軍中的某處射出，直奔狄邇而來，狄邇也發現了此箭，卻沒有力氣躲開。
千鈞一發之際衛致來爆發力量用盡全力一扯韁繩，讓馬兒旋轉，但來勢洶洶的一箭卻狠狠的洞穿衛致來的背部。
在衛致來胸膛戳出了一段箭頭甚至刺破了狄邇的背部，其力道之凶狠無法描述！
衛致來看了眼被貫穿的胸膛後抬眼看向狄邇勉力轉過身來驚恐的臉龐，嘴吐鮮血，麵帶歉意：“對不起……”
“啪——”本就因為軟骨散的緣故無力支撐身體的衛致來從馬上落下。
“衛致來！！”狄邇的喊聲撕心裂肺，突然爆發的力量似乎使軟骨散失去效用，倉皇下馬，雙手顫抖著摟著衛致來。
狄國大軍見此一幕雙眼爆紅，睚眥欲裂，沒有人號令的情況下吼叫著崩騰而出，巴國大軍被這氣勢嚇得一時怔愣。
巴砳被暗衛強製拉著趕回巴國大軍處，神情恍惚的看著中央的狄邇崩潰哭喊完全沒有在意其他的樣子。
真的不是我……這次，怕是真的不會再有解釋清楚的機會了……
狄邇摟著衛致來，無助的想把他抱起趕回去醫治卻無奈使不出力氣，眼淚模糊了視線，流滿了整個麵龐。
從後方狂奔而來的將士想要抬著衛致來回去，卻被衛致來拒絕了：“來不及了……”
“怎麽會來不及，你這麽厲害，一定沒事的，乖乖的，我帶你回去，讓軍醫看了一定會沒事的！”狄邇抱著衛致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胸背的血液染透了衣物和盔甲，衛致來想抬手撫上狄邇的臉龐，但垂地的右手完全沒有根據大腦的控製做出反應。
“對不起……”衛致來看著幾欲崩潰的狄邇眼眶也慢慢濕潤了，若隻是承受這樣一箭，以他的體質或許還能挨過去。
但在此前中了軟骨散，這種讓人四肢麻木，提不起勁兒，血液流動速度卻會加快的藥物，這般情況終是堅持不下去了。
“我…等不到…你的答…答複了。”衛致來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一點點的流逝，極其費力的說著。
“不，你堅持住，軍醫馬上來，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親耳聽得到我的答案！”
衛致來苦澀一笑：“不必…強求了……我要，收回我之前…和你說的話……”
“你不要說胡話！我不準你這樣說！”狄邇杏目圓瞪，眼內滿是血絲：“你給我閉嘴好好休息，不要浪費體力。”
“現在休息…就再也…沒有機會說、說完了……”衛致來並沒有被狄邇強做怒樣的樣子嚇到，依舊繼續說著沒說完的話。
“這輩子，是我失約了…你不要……不要因為我…耽誤自己……”縱然幾近死亡，衛致來依舊露出了個狄邇最喜歡的笑。
狄邇看著往日暖心不已的笑容，周身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隻覺徹骨的寒冷包圍著她。
“我們……下輩子再履行承諾如何？”
“此生無緣，待到來生，執子之手，韶華不負，睹遍紅塵凡事，閱盡碧落黃泉。”
“爾，可願否？”
話音未落，便已隨風而散，雙目已閉，無了聲息。
“吾願！吾願！”狄邇痛哭嘶喊：“你給我醒來聽著！我說我願意！”
衛致來沒了氣息後依舊保持著嘴角的笑容，除了嘴邊的鮮血和身上被紅色浸透衣物外，沒有一絲顯出苦痛。
但他終究未能聽到狄邇的答複。
……
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百年來，巴、狄兩國未曾有過戰役。
有人說，是兩國之主早年交好，簽下了和平契約；有人說是兩國皇帝均是喜愛和平之人，雙方互不相犯。
還有人說，巴國自百年前那場戰役落敗而歸後再沒有卷土重來之舉都是因為那個一生鎮守邊疆的女將軍。
這個女將軍乃狄國長公主卻終身未嫁，守著國土邊疆一步未離，是狄國唯一一位被稱為戰神的女子。
有傳言稱，巴國百年內從未來犯是因為巴國皇帝對女將軍有情，但女將軍心中另有其人未曾應下。
巴國皇帝便立下了有女將軍鎮守的邊疆，本國將士不可進犯的規矩。
有人問，這一國之主和其鄰國的女將軍怎麽會扯上關係？
有人答曰：如若不然，那次戰役之後巴國之主為何陡然暴怒，廢了原皇後的位子，打入冷宮，且每到特定的日子便親自前往邊疆，隻為默默看女將軍一眼呢。
女將軍，保家衛國終身不嫁，那皇帝廢除皇後，再無立妃，之後更是連個親生子嗣都沒留下……
“那這個皇帝豈不是很可憐？”一個大眼睛的男孩歪著腦袋問道。
說書人啪得合上紙扇：“有道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感情這種事情當事人都理不清楚，我等又如何得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