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老師是屬性弱脾氣好的老師,講課倒還能引起興致。偏偏坐在第一排的黃口,全班離講台桌最近的距離,一列被孤立的位置,黃口就是要跟曆史老師一句一句地搶話。他搶的話一句一句的不搭調,跟老師的問題沒有一毛錢關係。更可惡的是黃口粗俗鄙陋的聲音在不喧鬧的課堂裏攪動,幾個女生已經白了他幾眼,男生拚命地在他背後豎中指。

“你說他是不是有病,一堂課下來唧唧歪歪的,我覺得老師一站上講台就看到他都會想吐。”鳴威皺起眉頭,他不聽曆史課,但黃口的粗言碎語打擾了他的清夢。

“老師都懶得搭理他了,我現在聽到這些聲音真的是煩得半死。上次你打黃口,是因為鄭柳音吧。”雨曉幹脆沒事找話題。

“你怎麽知道。好吧,是我的理由太單純了。一切都是因為黃口約柳音出事,柳音並沒有答應這事,黃口自以為被放鴿子——”鳴威停頓了下。

“然後他就對柳音說汙言穢語,讓她難受。”雨曉托著下巴推理。

“他還到處說柳音壞話,這種人遲早要被打的。”鳴威握緊拳頭。

“誒,我發現你有痞子風範,以前常打架吧?”雨曉伸出手指指著他。

“嗯對,英雄不提當年勇啊!”鳴威叉著腰放出慷慨,眼鏡裏放著光芒。

沒有來得及聽鳴威瀟灑往事,課後一陣討論聲將雨曉的思緒覆蓋。班裏的積極分子發了春一樣,懷著對題目的熱忱,成績的威武,大聲吼出自己的疑問。可這疑問低級無趣,一個簡單的問題可以被他們無意義的繞來繞去,像一根烤雞腿又油又膩,翻來覆去焦了一大片。

甚煩同學可以追著物理老師跑,問一道題搞得物理老師都不耐煩;生物老師妄大自尊的講著課,自以為簡單,顧不得底下的學生摸不著頭腦;無力的學科在對雨曉叫囂,雨曉越來越深刻的感覺到A城這裏的分校的不妥,不妥在叫“教育”的名詞,再深入進去便是叫“體製”的雜物。

雨曉捂著頭撐過這幾個悲傷的場麵,幾名男生又在女生麵前誇誇其談自己對《紅樓夢》的見解。中國古典文學之美,雨曉甚是好奇那幾個大大咧咧的男生怎麽讀的下去,是否受了小說中猥褻之事的吸引。高中的語文,會強製學生哪個學期看哪幾本名著,課表要求就是應試教育的青少年們——18歲前的王法。這學期讀《紅樓》,下學期就得讀《三國》。

“我不喜歡紅樓,我還拒絕過曹雪芹的主演申請。”雨曉憤懣的嘀咕著。

“賈寶玉?哇曉哥,你還演過戲啊?”鳴威聽到了他的小聲嘀咕。

“沒有啦——我隨口說說的。哇鳴威,你還懂得賈寶玉啊。”雨曉反嘲鳴威。

“廢話,哥初中就懂了,林妹妹嘛,母夜叉啦。”鳴威雙手抱胸。

“不要再秀你的下線好嗎?所以你初中的時候也在女人堆裏是吧,熱血寶玉?”雨曉嬉笑道。

鳴威惆悵地長籲一口氣,環顧四周,此刻正是周三的音樂廣場時間,鳴威才娓娓道來。

“不瞞你說……”

鳴威初中以來,一直是一名不可一世的中二小混混,他追柳音的笨拙,是因為他隻被女生喜歡過追求過。每個人都有遺憾,鳴威曾經的春天以失敗告終,連過程都是不夠甜蜜的。那時鳴威的劉海長到披在鼻梁上,臉蛋也不算幹淨,鳴威竟被段花看上,好貨色他肯定是欣然接受。

而鳴威卻始終隻牽過她的手,當她要求相吻時,鳴威也沒敢吻下去。後來,女方也提出分手了,鳴威也搞不清楚為什麽,沒有挽回。為了表達他的不在乎,他在狐朋狗友中找來倆女的,左邊樓一個,右邊抱一個,出入校門,好不瀟灑。

“那樣。你會高興嗎?”雨曉平靜地問道。

“完全高興不起來,我抽煙,那兩個女也抽煙;我喝酒,那兩個女的也喝酒,心裏有的就隻有空虛。”鳴威的手滑過胸腔。

“那麽你的初戀結束了,柳音的初戀是你的吧?”雨曉問道。

“嗯,我覺得這對柳音不公平。”鳴威說著,雨曉卻想著給自己一個解答——隻要相愛,是否為初戀都無所謂了。

“那你現在敢吻柳音了吧。”雨曉笑著問道。

“當然了,都好幾次了。”鳴威想讓雨曉這單身漢嫉妒幾下。

“你現在不會還在抽煙吧?”雨曉嗅了嗅鳴威的衣服。

鳴威搖搖手,剛要回答,一個碩大物體突然撞進八班,又黑又大的模糊瞬影……

雨曉和鳴威聞聲將視線轉向班級門口,那又大又黑的物體原來是一位粗壯的同學,上身還穿著短襯衫,可以看出汗水已經沾濕了他的衣領,坐在位上的他們抬頭一看,這位同學胖而發型短短的向上翹,擺著一副反清複明的雄赳赳姿態。雨曉看見他帶著暗黑色的眼鏡,不禁想起一句話——

不要用有色眼睛看人。

“他是滾進來的嗎?”雨曉轉頭淡淡的問鳴威,指著八班門口的胖子。

鳴威攤手表示不知,那胖子十分囂張的大吼一聲:“誘嗅真神何在,我要與他決一死戰!”雨曉感到星星之火即將燎原,空氣中的冷度全都在挑戰中的怒火中蒸發。

雨曉方才醒悟周遭發生了什麽,又疑惑著眼前所見。原來那胖子撞進八班的那一刻,音樂廣場的歌聲已經戛然停止;二樓的走廊由於四麵八方都跑來一隊又一班的人嗎產生震動,除了震動還有緊促的腳步聲離八班越來越近。誘嗅真神是誰?決鬥是什麽?這胖子來本班做什麽?

就在雨曉手撐著下顎思考時,他的助手張影傑一隻腳從自己的椅子上蹬起來,一躍在胖子麵前。胖子很狂野的扭住他的脖子,颯鋒急忙衝出來雙手抵住那胖子的肚子,不想那胖子的脂肪擁有不小的反彈力,颯鋒的手發了幾下顫抖。影傑像猴子一般逃脫開來,在胖子身上撓了幾下。班上的幾位強悍的男生也衝上去,把胖子bi退至八班門外。

沒想到胖子大吼一聲,他周圍的男生各自退了幾步。胖子得意的揮出自己的巴掌,十班九班的幾名兄弟抱住了他的雙臂,使胖子難以掙開。鴻川在此時英勇地衝出來,對身後的光軍喊道:“阿光,拿掃把來!”

光軍瀟灑地把門後的掃把掄過去,鴻川穩穩地接住了掃把。颯鋒原以為鴻川會直接用掃把向對手打去,可鴻川在空中耍了掃把一個輪回,正準備向對手出擊。而胖子已經翻了一個跟頭,順勢搶過一男生手中的畚鬥,給鴻川扣了下去。

颯鋒用腳猛地把畚鬥踢了回去,還好那不是鐵的。那胖子繼續抽出拖把和鴻川的掃把對峙,不過擊打了幾回,八班和十班的同學已經圍堵了上去。各樓層的學生已經擠滿欄前走廊上,熱切關注著高一的這出好戲。

胖子對眼前要圍堵的人大笑道:“你們以為我就沒人嗎,對付誘嗅真神我早有準備!”胖子雙手張開往上一抬,欄後竟躍出一班人馬,跳進二樓走廊,足夠組建兩三個樂隊了。他們衝上前去,八和十班陣營也向他們衝去,聲勢浩**,想阻止的老師都隻能站在辦公室門前看得目瞪口呆。

雨曉激動地站起來看這空前絕後的盛戰,不知不覺中眼前教學樓發生了變化。走廊的寬度漸漸地延伸,胖子揮打幾下的聲音很大,能落出一地的重金屬方塊,砸中了幾個男生。鴻川和颯鋒組合起來拉住了他的手臂,周圍的人也衝了上來,雨曉聽到一直在這場戰鬥伴奏的觸技曲與賦格D小調進入了旋律的頂峰,打鬥的人都在空中懸止了兩秒。

雨曉的腦海中是一片黑幕,像電腦死機突然黑屏,卻閃現出四個白色字體“遐想能力”。此時鴻川的雙手雙腳無限延長纏繞住胖子並用力一甩,讓他摔進了八班門口。颯鋒等人衝來,趁他沒力,帶動四個人抬起他的四肢。

鴻川將掃把重重地豎立在地板上,雨曉忍不住內心熱血的心情呐喊道:“難道傳說當中的能力的中終極奧義就要被召喚出來了嗎。”

“哈哈哈。你在說什麽啊?阿魯巴終極奧義嗎?”鳴威拍了拍雨曉,笑得合不攏嘴。

“哈?阿魯巴不是地名嗎?”雨曉搖了搖自己的腦袋,這場戰爭沒有音樂伴奏,也沒有延伸了寬度的走廊,沒有遍地的重金屬方塊。胖子的那幫兄弟也煙消雲散了。

“1、2、3、4!”四位同學抬著胖子往掃把撞去。

“阿魯巴,是指抬起男子讓他下部撞擊杆類物品的殘酷運動。”鳴威嚴肅地跟雨曉講解這稀裏糊塗的運動,上課鈴響了,參與這項運動的人也神速地跑開了。事後得知“誘嗅真神”就是雨曉的助手影傑同學,在校園貼吧上挑釁管理員,也就是那胖子。引起這場令不少女生觀之情緒高亢,男生聞之喪膽的運動。自習課的時候,颯鋒、鴻川等參與此戰的人被罰站在班外,接受老江的訓話,雨曉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參與進去。

自習課去社團教室的路上,雨曉想起自己中午在外吃麵時的發麻發癢,當時在回憶著鳴威講起的初中回憶。

鳴威在初中畢業前早已把煙戒了,不是因為父母壓力,因為他們隻顧著工作什麽也不知道;也不會因為什麽愛情,因為在那時愛戀已經死了。青春的叛逆期總是會有兩個階段,每個男孩擁有的時期雖不完全相同,但大都是一個在初中,一個在高中。鳴威這位方剛少年如今已經不忌憚“吸”這個字眼,但回憶起那時的經曆卻說著也後怕。

第一件是和朋友們去KTV,親眼看一個同級的學生吸毒的全過程,吸完後萎靡不振,醜態百出的令他惡心,於是他當眾離開了包廂;第二件事是第一件事後的不久,鳴威吸煙一天一包,吸到想吐,飯也吃不下,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墮落下去。

煙草是多麽毒害的物質,毒害身體,毒害青春。

顫抖的雙手,碎裂的鏡子,抬頭看到自己滿是瘡口的麵容。雨曉想到鳴威當時麵對自己的場景,倒吸一口麵條便全身發麻發癢,猶如成百上千隻螞蟻在他身上爬。

“偽娘啊!我就說不要吃麵了,我現在吃得全身發癢!”雨曉難受的對偉祥抱怨道,近幾日中午的午飯時間,他是和這位英語科代表一起度過的。

“你有病吧,我吃著都沒感覺呢!”偉祥津津有味的繼續吸麵條。

“可能。可能是吃麵條過敏吧。”雨曉勉強著笑答。

“吃麵條也會過敏?我頭一次聽說。”偉祥盡看選秀節目,見少識窄,嬰兒可是受過這種折磨。

雨曉也不多說,進了飯店洗手間洗臉,全身的麻感才漸漸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