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狀況直到所裏購進了氣霧滅蚊劑,以高出市場價許多向監子裏出售時,才得以好轉,有所改善。因為滅蚊劑是有毒**,所裏為了防止意外,監子裏購得的氣霧滅蚊劑是不直接送進監子裏來的。隻是放在監門對麵的窗戶上。監子裏的人可望而不可及。每晚值班所長將滅蚊劑遞進監子,在所長的監視下,監子裏的人在監子裏進行噴灑,然後再交回所長,放在外麵的窗戶上。這樣每天一次利用化學毒劑進行捕殺,還是不能讓無畏的蚊子勇士們,消除鬥誌,畏死不前。他們依然踏著被捕殺的同類的屍體,從監門鐵窗中向裏湧。於是,人力滅蚊的戰鬥,仍然不能停止。隻不過將捉蚊的任務向下作了調整,捉不到蚊子的人自然要以吃包子作代價了。
嚴偉對許軍華的所作所為,滿腔地不滿,所以遲遲沒向他出手,是他強迫自己要隱忍下來。與一個將死之人去爭,總覺不值得。
在上麵站崗、巡邏的武警,從上個月就離開了看守所的監房。聽說是上麵有指示,看守所都要設立崗樓。武警隻負責對看守所的警戒,不參加對監子的管理。所以,所有的武警都撤離到了崗樓中值勤去了。嚴偉出去開庭時曾在大門旁邊看見過正在建設中的崗樓,緊靠著牆,高高的崗樓可以清楚地看到監房的兩邊。聽說在監房的後麵也有一個崗樓,監視著監房的另兩麵。在監子上麵巡邏的都換成了所裏的所長。難怪這麽久沒見一個武警從上麵走過。也沒聽到換崗時,拉動的槍栓聲。
這幾天,所裏加工彩燈的原材料斷了貨,在所裏加工製作的一批彩燈半成品已經做完,但需要製作的下一批貨沒有送到。聽所長透露,要一段時間才有事做。這兩個月,大家也做次了,辛苦了,難得有幾天的空閑時間,於是撲克、象棋、嘻笑又開始了。
這天,崽崽鬼幾個人在風坪的牆角邊發現了一個螞蟻窩,便尋了些飯粒、方便麵碎末,擺在螞蟻活動範圍的邊沿,引誘螞蟻出來招食。嚴偉無事也蹲在旁邊看,隻見小螞蟻很快就發現了食物,試探著拖拉了幾下,見無力拖動,便留下幾隻看守著,另外幾隻迅速返回了蟻巢。過不多久,長龍似的蟻群,浩浩****地開出了蟻巢,然後迅速分開,三五成群地合力將飯粒、麵末抬著拖往蟻巢之中。嚴偉不由被一群有組織、有紀律、有分工、秩序整齊的蟻群所吸引,靜靜地觀他們忙而不亂運輸食物的場景。隻怕蟻群的組織指揮,合力協作,比人類有過之而不及了。
這時,監子裏又送進來一個新兵。
新兵是胡教送進來的。送進來時還特別做了交待:“這是一個練法*的,在監子裏不要允許他繼續練。”
看守所裏這幾天陸續送進來了一些XX功的習練者。大的年過了花甲,小的不過十五六歲,外麵一定又在進行著一項專項的運動了。
九八年的傳銷,在秀湖曾鬧動過一場大的風波。眾多的傳銷者在別的城市被驅趕後,湧進了秀湖,造成了空前的哄動。一時形成了哄抬物價、秀湖米貴的現象。後來政府進行了疏散,對於一些強硬者,也抓了些人進來拘留。
“XX功”這個詞,嚴偉所知不多,當初也隻是認為是氣功的一種,習練者練習後可以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就在他發生事故,被抓進看守所的三、四個月前,才在電視中看到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中,每天都有關於XX功的報道。XX功被稱為反自然、*的邪教,李某某的歪教邪說、教唆指使習練者圍攻中南海,才知道有“XX功”這一功,有李某某其人的。因為對其功、其人並不了解,也沒怎麽去關注。自從進了看守所後,更不知這回事了。對於政治,他並不是十分地關心的。
聽說進來的是李某某的門生。觀看螞蟻軍隊運糧的人群,陡然提起了興趣。想看一看送進來的XX大師還是不是肉體凡胎,同平常人有無區別?
送進來的李某誌的弟子,三十多歲,瘦高的個子,長得很秀氣,很斯文,進了班房,臉上還掛著一種奇怪的微笑。
大家都好奇地將他圍住,將他當成了一隻怪物來看。還有點怕他真的練有什麽神功,會突然使出來傷了人。許軍華、伍連誌等也暫時不敢對他頤指氣使,拉出去舉行入監儀式、開庭、吃包子、拜馬桶……
“叫啥咯?”嚴偉問。
那人沒回答,湯安大聲吼:“問你呢,你聽不見咋的?”
那人回答:“徐繼光。”
“哪裏人?”嚴偉繼續問。
“秀湖的”徐繼光答。
“我知道你是秀湖的,我是問你是秀湖哪裏的?”嚴偉有了點氣,不很高興地說。
“秀湖縣城的。”徐繼光補充道:“住武裝部那邊。”
“練了幾年功了。”嚴偉問。
“快三年了。”徐繼光答。
“知道犯了什麽罪被抓進來的嗎?”嚴偉問。
“我不知道,我沒有罪。”徐繼光答。
“娘的,你沒有罪,沒有罪怎麽抓你?”伍連誌站起來就要一耳光扇過去,被嚴偉阻止了。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嚴偉放緩了語氣,和氣地問。
“我們是在北京給抓住的。”徐繼光回答。
“你們去北京幹什麽?”嚴偉問。
問到去北京,徐繼光的話多了起來,說:“我們去北京是去護法的。我們是到北京同政府講理的,不是去鬧事,是李老師讓我們去的。我們練XX功是為了拯救人類,還什麽不讓我們練,政府要進行取締?所以我們到北京,是要同中央講清楚,希望政府允許我們合法地習練神功。”
“他媽的,盡講的一片鬼話。我問你,你練了三年功,練到第幾層了?”許軍華將屁股移了過來,挑釁地問。
徐繼光用一種教徒虔誠的聲音道:“我的資質太笨,還不能體會到李老師*的精義。所以進展不大,但也有了不少的體會。”
許軍華又開起了要打人的念頭:“我倒要試試你練的神功的威力。走,跟我出去。”說完向伍連誌、湯安使了個眼色,拖著腳鐐向風坪中走去。
嚴偉剛想阻止,但轉念一想,也想看看這些XX功弟子,有沒有神功護體,遭到打擊後,是否會像僧、道的聖徒們似的逆來順受?又或者如濟公一樣拳腳加身,如同無物。又暗暗希望他當真有一種氣功,令打擊者自己身受,也好讓許軍華吃吃苦頭,便放棄了勸阻的念頭,跟著他們到風坪中,佯裝解大便,蹲在廁所裏看熱鬧,靜待結果。
徐繼光先到達風坪後,伍連誌、湯安便分開他的雙手,拉著他靠在牆上。許軍華揮動右拳,手銬帶著左手一同向徐繼光的胸膛上擊去。徐繼光隨著拳頭著力,發出一聲聲悶哼。許軍華一拳接著一拳,先是拳擊他的右胸,過了會兒又改向徐繼光的左胸。
徐繼光的左、右胸脯都成了紫紅色。同平常人也沒多大區別。看不出有什麽神功護體。不過,他始終強忍著疼痛,沒吭出聲來。也沒有求饒,臉上始終掛著那一種神秘的笑,令嚴偉百思不得其解。
當天晚上和第二天的早上,徐繼光都沒有吃飯。大家也沒有在意,剛進監子的人,幾餐不吃飯也是常有的事。
上午大家一堆堆打牌、下棋聊天的時候,徐繼光獨自一人坐在後麵的鋪板上。過了會,他便盤起了雙腿,挺直身子坐著。雙臂平伸著成一百二十度,微屈著張開,指尖向著下方,閉著雙眼。起先大家沒在意。後來見他一直那麽坐著,未改變過姿勢,方明白過來,他是在練功。最先發現的是崽崽鬼,他悄悄地對許軍華說:“許哥,你看XX大師在做什麽?”
許軍華手中拿著牌,回頭向徐繼光看去,已經看清楚了他的姿勢。便放下手中的牌走了過去,對著徐繼光踹了一腳:“XX大師,你在幹什麽?昨天胡教交待過了,不許你練功,你想我們也跟著受罰?”
徐繼光張開眼,對許軍華看了一眼,沒有作聲,放下了手臂就那麽坐著。
“這裏不準練功,知道嗎?”許軍華又道。
“知道了。我不練就是。”徐繼光回答。
中等,徐繼江還是沒有吃飯。
下午許軍華便向巡視過來的胡教報告:“昨天送來的XX大師,一整天都不肯吃飯。今天上午還練功,被我製止了。”
胡教便將徐繼光叫到監子門口訓斥了一通:“這裏不是你練功的地方。真的不知死活,進了看守所還想著練功,中毒中得太深了。你不吃飯是吧?這是你同政府對抗。政府早就三令五申取締了XX功,你還要接著練,還要跑到北京去護什麽法。我告訴你,看守所是專政的地方,你不吃飯,我們有的是辦法叫你吃。再不吃的話就給你插胃管,到時你就知道自己吃的好,還是插胃管的好了。”
訓了一通後,胡教又對許軍華交待:“好好給我看著他,不準他練功,不準他絕食。”
許軍華如奉聖旨般,腦袋點得像雞啄米:“胡教官請放心,我保證要他吃飯,不會讓他練功的。”
胡教一走,許軍華便得意洋洋地踱到徐繼光的麵前:“XX大師,聽到沒有?剛才可是胡教說的,再練功不吃飯的話,我就好好地招呼你了。這是所裏麵支持的,胡教要求的。你要識點時務。”
徐繼光在逼迫下,點頭答應了,心裏卻將許軍華當成一隻狂吠的狗。
*大師開始吃飯,但吃得很少,每餐吃不了半碗。隻要他肯吃,吃多吃少也沒有人去管他。
過了幾天,徐繼光同監子裏的人都熟了。也肯同大家講幾句話了。吳泉生、湯安幾個便好奇地向他打聽法*的事。一談到*大功,*大師便打開了話閘,津津樂道地向別人宣傳他的XX神功:
“XX大功,是李老師開創出來的,拯救我們的靈魂,帶我們進入宇宙的另一個層次的。宇宙是分好幾個不同的層次,我們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是宇宙中最下麵的一個層次。所以在這個層次裏要受苦、受累、受世事紛爭的苦惱,永遠也無法去擺脫。隻有虔誠地練功,使自己的精神得到升華。才能讓自己這付肉體留在這個世界上,而精神上升到另一個層次。在另一個層次中繼續修練,就可以讓精神再上升一個層次,就可以聆聽到李老師的親自教誨了。”
“李老師是從宇宙最上麵的一個層次中,投胎轉世下來點化我們的,將我們帶進一個新的層次中。在那裏沒有肉體,也沒有物欲紛爭,可以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做什麽,在那裏可以得到飛升。李老師留下來兩本書,一本是《XX輪》,一本是《XX大法》,隻要照著書去練,就會感到靈魂的升華,就能擺脫這個紛擾的世界。我練功的時間不長,功力還太淺,還不能親眼看到李老師。但我現在明顯地感到了體重在減輕,有一種快要飛升的感覺。練XX功,要仔細地看通*,領會他的精要。大家在一起練,互相交流心得,那麽練起來就要快得多。我們一起練功的一位大嬸,有五十多歲了,她練功的體會就比我們要深刻得多,已經快進入另一個層次了。她練功的時候,身體周圍已經有一團似有似無的白色氤氳氣體包圍著,身體可以離開地麵一尺多,她閉著上眼睛練功的時候,可以清晰地看到李老師,聆聽李老師親自講法,所以她進步更快。我不知道要哪天才能達到她那樣的境界。”
“你們別不相信,宇宙是有層次的。到了最上麵的層次,就像李老師那樣,就能自由自在。什麽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可惜,我沒有將那兩本書帶進來。不然,看看*就明白了。我講也講不清楚,*講世界就像一隻巨大的*,在不停地旋轉著,隨著它的旋轉,就能從一個層次,上升到另一個層次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