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偉一聽就開始上火,他進監子後目中無人,自顧自地做了一切,使嚴偉很不舒服。哪有這樣不懂規矩,不懂味的新兵?居然還敢伸手要煙。新兵進監伸手要煙,要東西,本來就是大忌。是要操家夥的,那怕你一個人再狠,也會被打落兩顆門牙。監子裏曾經進來過一個聚眾鬥毆被抓進來的新兵。他父親是他那個鎮的鎮長,平時耀武揚威的,在鎮上橫行的很,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他進了監後,認為自己有關係,仍然趾高氣昂的。坐下後就對嚴偉說:“老大,我的煙進來是被所長收走了,給我支煙抽。”嚴偉剛開始沒有聽清楚,弄清後,不由笑了。監子裏的人也跟著笑。嚴偉吟笑道:“好吧,我就給你抽,崽崽鬼,帶他到後麵去,給他兩兜煙抽。”李山橋和崽崽鬼就將他拉到風坪中,給他來了兩次“老漢抽煙”,他摔的鼻青臉腫的,再也不敢伸手要煙了。
嚴偉剛想要發火,馬上又隱忍下來,冷靜的想了想:獅子是劉所長進來了。從他進監時可以看出,他和劉所長的關係不一般,劉所長又是對嚴偉照顧的人,曾幫過他不少忙,這次又是對嚴偉打過招呼的,劉所長的麵子不能不給。俞方平同獅子又是熟人,自己要對獅子動手,俞方平不一定幫自己,自己在監子裏也不會呆多長時間,不想再惹出事來。從獅子渾身健壯的肌肉也可以看出,他打架有幾分力量的。 要動手可定有一番拚搏。要單打獨鬥的話,自己已經在監子裏關了九個多月,體力、動作都不如前了,能不能勝算還沒有把握,。但嚴偉動手,監子裏其他的人也不會跟著來的,必然可以將他製服,就像打黑牛屎一樣的,將他打走。但這樣一來,可能會得罪劉所長,俞方平不會幫自己講話,自己在這裏隻幾天了,太不值得了。這麽一想,隻好隱忍下來,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連同打火機丟給了他。
獅子點上火後,又同俞方平說話,俞方平向他介紹:“這是老嚴,是監子裏掌監的。”
獅子馬上點點頭,說:“老嚴,是吧!以後我跟你們打夥,怎麽樣?”
嚴偉不是很熱情地應了一聲:“好呀。”繼而問:“你就叫獅子?”
獅子回答:“對,我就是獅子。怎麽你知道我?”
嚴偉說:“聽老五講過。”
獅子問:“對了,祁連武還在不在這裏?”
俞方平回答:“就在今天上午送到湘江監獄去了。他已經改判了,改成了死緩。溫如玉同許軍華二十號已打靶了。”
“祁連武他們也不值,就為了那麽些吹火筒。”獅子歎息說,又問:“那叫化子跟熊霸怎麽樣了?”
俞方平道:“他們兩個已從團夥案中抽出來了。說是另案處理。據他們自己講,因為證據不足,會要釋放的。”
獅子打了個哈欠,疲倦地說:“他們倆個都會放?證明這裏的警察無能。算了,已經七八天沒好好睡覺了,死我了。明天再跟你們講。”
俞方平說:“那你睡吧!就睡在這裏就行。”
獅子嘴裏還說著話,倒下去立即就打起了呼嚕,看來他確實是太困了。
獅子很有些能耐,交往也很廣。第二天就出去電見了四次,都是朋友來看的,他的帳上已突破了一千元的大頭。他回來後,手裏還拿著幾包精品白沙九隻鳥之類的好煙。進來後將煙往鋪上一丟,對嚴偉說:“先抽好的。別再抽那勞什子芙蓉,留著打發底下的人吧!”
他的衣服也被送來了,都是外麵現買的新衣,幾乎所有的所長經過十監門口都要停住,問他幾句話。張老大過來時也喊了他開玩笑:“獅子,舍不得這裏吧!又回來了!”獅子嘿嘿地直笑。
嚴偉立即覺得昨晚自己的忍耐的選擇,沒有同他動手的選擇是對的。要是動了手,所裏還不一定會幫誰,就是張老大,也可能會向著獅子那邊的。所以講有些時候,正確的決定是至關重要的。
嚴偉沒想到獅子在所裏關係這麽好,自己本身還是個財神爺,進監的第一天就能進帳一千多。嚴偉在監子裏呆了九個多月,還沒有遇到過進帳這麽多的人。就是像吳泉生這樣的經濟犯。家裏也很少送太多的錢來,每次也就是一、兩百的。自獅子進來後,監子裏的經濟大有好轉,每天的生活都是訂雞、訂鴨、訂魚的。要不就是所裏另炒的菜。比一起賣的菜要多五元錢一份。獅子自然就同嚴偉、俞方平坐到了前麵來吃了,成了監子裏的上層人。
獅子很大方,中午為中層的人訂了一份菜,也可能是為了籠絡人心。飯後,監子裏所有的人都發了一圈芙蓉煙。並將監子裏的人集合起來訓了一次話。無非是要大家將監子裏的衛生搞好,要家裏送些錢來。監子裏的人也許聽說過獅子這個人,對他都有些害怕。獅子也學著做彩燈,雖做得慢,但是很認真地一根一根地穿。嚴偉漸漸地同獅子的關係融洽了,倆人已經無話不談。嚴偉本身就不愛管事,便把監子裏所有的事情都交給獅子去管。獅子畢竟在外麵是為頭的,在監子裏也做的是老大。監子裏的事情都管得井井有條。他用他的體魄,以前的名氣,都能將監子裏的人鎮住,對他害怕,所以都比較聽話。不像許軍華在監子時,動不動就打人,用一雙極不靈便的手,吃人家的包子,打得人家害怕。獅子則用他的名和威令人害怕。嚴偉、俞方平便樂得有吃有喝,不用去管事。
三天後,嚴偉就知道了獅子名叫周奔旭,秀湖縣城關鎮人,今年二十六歲,還沒有結婚。秀湖縣城的地盤上,是有著幾股地下勢力的。像溫如玉他們在秀湖曾占地為王過,現在他們的團夥也土崩瓦解了,但另外一些黑惡勢力,是依然存在著。城東的有張有秋,城南的陳山根,城西的鄭班度,城北的王春和,商業城的李玉程,開發區的陳友緘,城關的蘇雷都是跺跺腳,秀湖縣城要發生五級地震的人物。他們搶占地盤,各有各的勢力,各有各的生意。一些政府部門解決不了的事情,求到他們頭上,都能順利地解決。這些人不但擁有自己強大的勢力,在白道上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可以支使一些政府要員。*門對他們魚肉鄉裏,肇事鬥毆的種種劣行,也有所發覺,但要動他們也不是很容易的事。首先是證據難以搜集,許多的受害人害怕他們報複,不敢舉報,連假證都不敢,其次是他們縱橫交錯的關係。隻要他們有人被抓,一些要害部門,要害人群的電話就會追綜而至。公安局內部也有人同他們稱兄道弟。公安局前局長就常常是他們宴席上的嘉賓。怪不得他們的成員講,前局長在位時,他們的日子要好過得多。再就是他們都會鑽法律的空子,打法律的擦邊球,不會蠢到去放火,去偷搶,去殺人,弄得省市都震怒了,當然是沒有什麽好結果。縣裏一些人就是想保他也保不住,隻好馬上擺脫牽連,立即要站穩立場。
這麽樣的一班子人,表麵上維持著彼此的和氣,暗地裏的爭鬥卻相當的激烈,時常會為了一些利益,發生衝突,進行拚搏。雖然沒有香港影視片那麽慘烈,但還是會令安心過日子的市民畏懼、退避的。從十監取保出去的陳勳,就經李玉程私人開了一年多的車,一直受他庇佑的,所以一個外地人才能在秀湖站住腳跟。前些時間城東的張有秋,半夜裏被砍死街頭。聽說凶手已經外逃。警方一時沒有逮住。這個消息傳進了監子裏來,熊霸雖說打入了溫如玉的團夥,但他在外同張有秋的私交最好,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人。熊霸聽到張有秋已死了的消息,在監子裏競嚎啕大哭起來,發誓要出去為他報仇。後來凡是與這個案子有關的人送進看守所,無論是關在哪個監子,他都要想方設法喊話,搭信過去,對進來的人整治、體罰,若不幸到他所在的十四監,就會被他打得半死,方才罷休。
獅子是城關蘇雷的人,在那裏坐第二把交椅,是城關的二號人物,堪稱蘇雷的左臂右膀。由於他的狠和猛,其它幾個地頭蛇也想對他進行拉攏,想將他拉到自己的身邊,為己所用,平時對他也另眼相看。一年前,獅子在一次替人討債時,將別人打成輕傷,被警方刑事拘留,送進了看守所幾個月,蘇雷上下串通,一方麵找有關人物疏通打點,一方麵找事主談判、威脅,讓事主主動撤訴,獅子在看守所安安穩穩地過了幾個月後,便被取保候審給釋放了。
警方對縣城的這幾群人是又恨、又怕,又有所依賴的。有時一些棘手的案子,上麵對破案催得急,找到這些老大,總可以得到一些線索。這是警方需要依賴的地方,也是使警方能夠容忍的。隻要他們不是鬧得太出格,便相安無事。這些人是不能過長長的太平日子的,總要弄出些事情來,使民憤很大,時常有越級上告的。上級追問下來也不好交差,碰到一些運動、嚴打,也總要到這些人中抓一部分來。這些人隨便抓兩個,身上的事認真追究起來都夠判三年以下或勞動教養的。運動一過,這些人又一個個地保釋出去。講句老實話,警察也有警察的難處,對這些人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這些人建立起來的縱橫複雜的關係網,就夠叫人頭疼的。你前腳剛抓了人,人還沒開始審問,詳情的電話就來了。這些電話況且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人打來的。你若是還想晉升的話,對這些電話就不得不理。再說,抓的人也都是些嘍羅,關個一兩年,也動搖不了他們的根基。警察也是人,是人就有他們自身的弱點。警察是一種職業,不同於部隊,是單身一人在外,遠離著家鄉,處理任何事情都沒有後顧之憂,一紙調令調走或退役了,就再難找到他的人。警察不同,他的家,他的父母、妻兒大都在這個城市,他們家的地址,甚至電話號碼,家庭人員的構成,這些人都清清楚楚,就算他們不為自己的安危著想,總還得顧及家人、妻兒的安危吧!他們也怕一旦打虎不死,便會反被虎傷,危及家人,遭到這些人的瘋狂報複。他們的孩子上學,隻要稍晚一點回家,就會令家裏大亂。所以,他們私心裏認為,抓了這些人,估摸著不能判十來年,或者是更高,就最好不要動這些人,以免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由於警方的容忍,更助長了這些人的囂張氣焰。平時裏,警方出於各種原因,同這些人也是和平相處,隻是警告他們不要太出格。在旅館、酒店的飯桌上,看到警察同這些人同坐一張飯桌,舉杯共飲也是常事。這看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是極不滿的,所以就有了傳言中的“警匪一家”。
這些人要生活,要在社會上混,所以也刻意地去拉攏既是他們的敵人,同時又可能是他們*的警察。私下裏達成了某種不可言傳的默契。就算他們之中某些人被抓到了看守所,在看守所裏也是有吃有喝,相互照顧著,成為監子裏的牢頭獄霸。看守所的看守,也是警察,他們大都是年紀大了或別的原因,在基層派出所幹了多年後,調到看守所來的。所以他們也同樣地具備他們自身的弱點,況且他們還缺少了年輕氣盛。這種弱點比在派出所時更甚。所以,大凡是在社會上混的,看守民警對他們也早就熟悉,都能互相叫出名字出來,有些還有過一番交情。所以對這些人進監後,都比較照顧。這些人進監不會吃什麽苦,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開庭、吃包子、體罰。大多可以坐在牢頭獄霸的地位,這些人身上的事多,進來出去也是常事,他們將進看守所也沒當一回事,權當是進來度幾個月的假。這就是現今司法界的一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