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是在上次被老大蘇雷氣氣派派地接出看守所後不久,他又卷入了一場火拚。這場火拚,鬧得比較大,重傷了好幾個人。獅子在火拚中出手極狠極毒,競將對方的一條腿,在大腿及根處切瓜似的給切了下來。引起了秀湖縣城的一時轟動。警方接警後,迅速出動了。但隻抓到些小蝦、小蟹,獅子同幾員大將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半年後,獅子在廣州,被廣東的警方給逮捕住,一查發現他在秀湖還犯有重案。便通知秀湖警方到廣州將他帶回秀湖受審。在廣州和在路上以及在秀湖的刑警隊的十來天裏,獅子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折磨得他也不成了人形。進了看守所,倒反而使他又像回到了家,到處都是他的熟人。所裏的所長,他更是一個比一個要熟。所以第二天出去電見,就可以死皮賴臉地,半要半搶地從所長、勞動監子的人身上要來好幾包好煙來。他一回來,立即就有人來看他,送來一大堆錢供他用。這個時候,他家裏人尚不知道他又被押進了秀湖的看守所。

嚴偉清楚了這裏麵的複雜關係後,更為自己當晚沒有同他動手而慶幸。要是得罪這些人,自己出去後,也難得安心的。有了這些天的友好相處,日後在外麵遇到一些麻煩,說不定還可以求他們出麵解決。所以同獅子的關係處理得俞來俞好。獅子以前在監子裏就是管監子的,對監子裏的恩威並施的管理,比嚴偉要強得多。嚴偉便將所有的事情都讓獅子去管,自己懶得插手,反正獅子進來後,他有的是錢,每天都吃他的,喝他的,花他的,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獅子進來的幾天,十監成了看守所最有錢的幾個監子之一,每天訂的東西要比別的監子多得多。小周所長每天在十監門前站的時間也比平時要長些,每天都是選一些比較貴的特色菜來點。怪不得這些人在看守所的日子並不難過,習慣了囚禁的日子後,在監子裏有得吃,有得睡,有得玩,有得人服侍,有得人可以欺負,不亞於一個小小的王國。這裏除了自由和女人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有了,怪不得他們會將這裏當成是度假了。

但嚴偉並沒有同獅子相處幾天的時間,好好地享一下口福,便離開了十監,到所裏麵的勞動監子,進行勞動改造去了。從此,沒有了這樣的菜肴,沒有了可以呼三喝四,可以享受可口的飯菜,別人的伺候,頤指氣使的指揮,成為囚禁中小王國的君主。而有了每日的辛苦勞作,渾身的汗水,烈日的曬烤,同時也獲得了比監子裏相對的自由,外麵的清新的空氣,美好、燦爛的陽光……

獅子進監後的第九天,也就是兩千年的八月八日。這是一個美好吉祥的日子,是中國人認為最吉祥數字兩個八的日子。大約是上午八點,徐老虎來打開了十監的監門。徐老虎自去管勞動監子後,就很少進過監子。這天,空氣清新,太陽一大早就從窗戶中露出了臉,令人有種輕快、舒暢的感覺。徐老虎站在十監門口喊:“嚴偉,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抱出來。”

嚴偉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不知道喊他出去幹什麽,還猛然問:“抱出去幹什麽?”

徐老虎說:“把東西搬到勞動監子去。”

俞方平比嚴偉反應快一些,已弄明白了徐老虎的意思,對嚴偉說:“老嚴,要你留所了,還不快收拾東西。”說完用戴著手銬極不方便的雙手替嚴偉收拾東西。嚴偉將床頭的煙留下一些給獅子,都裝進了一個塑料桶中,拿了幾塊香皂、牙膏,一瓶洗發水,一袋洗衣粉,再將自己的冬夏衣服都裝進桶子中,將自己的鋪蓋卷了起來。獅子一邊幫他收拾東西,一邊說:“老嚴,到了勞動監子,可要記得對十監照顧一些,給予一些方便。”

嚴偉一邊收拾,一邊回答:“你放心,可以做到的,我會幫你們的。”

俞方平競有些不舍,說:“老嚴,有機會過來看看我們。幫我打聽一下,我能不能改判。”

“好的,我記住了。”嚴偉答應著,抱著自己的被子往外麵跑,獅子替他將桶子端出了監門。

徐老虎說:“把你的飯盒子拿出來。”

湯安立即替他遞出了一個飯盒子,監子裏的人都湧到了監門口為他送行。嚴偉突然間,競產生了一種不舍。相處了這麽久,一旦離開,總有那種離別的感受。監子裏的人都在揮著手,說著:“老嚴,早點出去。”

嚴偉同俞方平、獅子、湯安、吳泉生幾人握了手後,向監子裏揮了揮手,說:“祝你們早日出去。”監子裏的人離開,是從來不興說“再見”的。誰會願意在這個地方再見呢?“再見”是監子裏差別的忌詞,除非是出於惡意的賭咒。

嚴偉將被子疊放在桶子裏,然後抱起了桶子,這樣所有的東西都抱了起來,跟隨除老虎向前走去。快十個月了,在這監房中渡過了漫長的羈押的十個月,第一次抱著自己的行李離開監子。他不能體會出此時的心情到底是高興,還是悲哀,是心情舒暢,還是悵然若失。因為離開監子並不是去迎接自己,而是要從一個牢房,走進另一個牢房,他不知道外麵是滿天的陽光,還是遍地的寒霜。

在走出監房中的大鐵門上開的一扇小鐵門,來到外麵寬大的走廊時,徐老虎讓他停住,說:“你在這等一下,我再去放個人出來。”

嚴偉腳下的走廊足有三米寬,是同監房等寬的。前麵的左邊是收押室,右邊是那間嚴偉去過多次的小會議室。前麵還有道推拉式的大鐵門,此時也開著一扇小鐵門。收押室同小會議室是一棟兩層樓的建築,走廊的頂上,也是一個走廊。從上麵通到監房窗戶下的走廊。所長們就是從上麵走過去,在監房的高空進行巡邏的。嚴偉現在站的地方正是許軍華被推出來即被武警按住。法院的、公安的在這裏為公捕、公判的人戴手銬,捆繩索,掛胸牌的地方。從十監的鐵門可以看到這裏,從這裏也同樣可以看到十監的監門。隻見俞方平、獅子、湯安,還站在監門口向他注視,向他揮手。嚴偉放下抱著的行李,也向他們揮了揮手。雖然不能說再見,但互道著:“早日出去,早獲自由。”

徐老虎帶出來的人,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一米六五的個頭,濃濃的眉毛,長著一對小眼睛。此時,他也抱著行走,跟在徐老虎的身後,徐老虎說:“跟著我走。”

嚴偉立即端起行李,跟在徐老虎的後麵。下了走廊的台階,往右拐去。沿著監房的一扇扇窗戶,有一條一米多寬的水泥走道。左邊五米遠是那道足有五米高的豬紅的高牆。高牆下也是一條一米寬的走道。兩條走道中間,是一長條未經整理的花池,裏麵長滿了香灰子草。花池的兩邊沒有用磚砌起來,周圍密密麻麻栽了一圈嚴偉叫不出名來的小樹,是那種可以修剪得平平齊齊的裝飾用的灌木。此時,有些不到五寸,有些都已尺多深,有些地方死了不少。花池的中間,有一些可以剪成圓形的,有些香氣的小樹。嚴偉認出中間有幾株茶花樹。

快到小徑的盡頭時,那裏有一扇大鐵門。徐老虎打開大鐵門上的一扇小鐵門,將嚴偉倆從帶了進去。

鐵門內是一個走廊,是同那邊監室的走廊屬於一條的,中間用一道鐵牆和一扇鐵板門封死了的,隔成了兩個空間。以前嚴偉認為,看守所隻有十八個監子,是到鐵牆邊就為止了的。沒想到這邊還有並排的五間同樣的監房。原來,看守所的人多時,增開的兩個監子,嚴偉曾經呆過的十七監,現在已在鐵牆的這邊了。

裏麵幾個監子的監門都是打開著的,裏麵沒有人。徐老虎將他倆帶到十九監門口說:“你倆將東西放到十九監,稍微整理一下就出來。”

嚴偉同那個小夥子,走進了十九監。隻見監子裏麵也是一個大鋪,所有的建築設施都同那邊沒有兩樣的。唯一不同的是,風門那邊的窗戶上沒有電視機。在監子裏的走道中間,疊放著幾個紙箱,紙箱上放著一台12寸的小黑白電視機,鋪底下擺著一個個的紙箱。鋪上的被子也是靠牆疊放著,但沒有那邊那樣整齊,疊得有棱有角。鋪上還墊著幾床草席,是那邊沒有的,顯得淩亂不堪。過道中丟著許多煙頭,地板上髒兮兮的,有不少泥腳印。

在死監子呆了十個月的嚴偉,已經習慣了那裏的整潔和幹淨。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規規矩矩,牆壁、地板擦得一塵不染,有人從外麵談心、電見進來,都要赤著腳,將拖鞋提起,有專人負責拿到風坪中,對鞋底進行清洗。地板每天要擦三遍,隻要發現上麵有一粒飯或別的髒東西就要受到懲罰。突然之間看到這樣髒兮兮的,競有些不太適應了,不由皺了皺眉頭。